第17章 打火機

咚咚咚——

「宇一，你來了，來，坐。」

首爾大學計算機工學系趙英植教授看著自己最為滿意的學生，眼中滿是欣慰。

「想喝點什麼，茶，咖啡，還是可樂？」

「礦泉水就好，教授。」

「你啊，明明是個年輕人，怎麼和老頭子一樣。」

趙英植教授把礦泉水遞給了牛宇一。

牛宇一起身，雙手接過，放在面前，看著教授問道：

「教授，您叫我來是因為論文還有什麼問題么？」

「宇一你的論文已經沒有問題了，我想試著把這篇論文發一下。

為了增添影響力，宇一，我會在上面掛一個名字，希望你不要介意。」

「啊？不會教授，您看好這篇論文是我的榮幸。」

看著面前的學生起身鞠躬那恭謹的樣子，趙英植教授教授滿意的點點頭。

挂名字這件事倒不是自己想要貪圖什麼，而是論文期刊對待新人，尤其是沒有高等學位的新人總是很嚴苛的，趙英植教授實在是不忍心讓這一篇水準很高的文章就這麼因為對學士學位的偏見而被埋沒了。

而掛了自己的名字，由於自己在圈子裡也稍微有一點影響力，也能讓這篇文章在期刊的發表過程中順利一點，說不定，還能朝著頂級期刊努力一下。

回想起自己初見這個學生的情景，趙英植教授竟然沒有什麼記憶深刻的地方，只是隱約記得自己的課上來了個個子很高的外國人。

但沒想到在第一次小組項目上這個學生就給了自己很大的驚喜。

技術出色，知識儲備深厚，性格沉穩，腦子還靈活。那次小組作業的成品，是趙英植教授教書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優秀。

自從那次認識了這個學生以後，趙英植教授得到的驚喜越來越多。

這個學生不僅技術好，很多點子和想法都讓趙英植教授大開眼界，很多時候都讓他感覺自己不是在面對一個學生，而是一個沉浸行業多年的同齡人。

交流的越多，讓趙英植教授對牛宇一愈發親近，近乎於視為弟子子侄。

牛宇一也很重視這個對自己很友善的老教授，除了經常和這位老教授討論自己的想法，在熟悉了之後，還會拜託老教授幫忙處理一些和大公司打交道的事情。這都是后話暫且不提。

在這一段時間，牛宇一申請了提前畢業，自然需要在一個教授名下完成畢業論文和作品。而一個熟悉的教授，會在很多方面幫助學生很多。

而今天，是牛宇一提交完論文定稿等待答辯安排的這段時間裡，和教授的第一次見面。

牛宇一以為是自己的論文有出現了什麼問題。

「教授？教授？」

看到面前的教授似乎有點走神，牛宇一出聲打斷了趙教授的回憶。

「啊，不好意思啊宇一，人老了就喜歡回憶以前。」

「沒事的教授，您今天叫我來，是答辯的事？」

「哦，今天是有這麼幾件事，哎，說著說著差點忘了，宇一你等一下，我有點東西要給你。」

趙教授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在書桌上的紙山中尋找什麼。

「宇一，我已經替你把學校伺服器的擴容許可權申請下來了，這麼好的平台，因為你畢業了就關掉太可惜了。對了，宇一，你那個平台的註冊人數現在有多少了？」

「差一點15萬，日常活躍接近10萬，其中用戶大部分是韓國的大學生，一部分看ip在美國，應該也是學生吧。」

「哦，那你之前的伺服器應該差不多滿負荷了。唉，韓國還是太小了，明明是這麼好的東西和點子，這麼久了才這麼點人。總之，這一次的伺服器應該夠你把容量擴充一倍。反正學校的伺服器閑著也是閑著，還不如給你用。」

「謝謝教授。」

牛宇一感激的說道。自己畢業論文的作品是一個社交平台，而其中最大的伺服器成本問題因為牛宇一申請了首爾大學伺服器的使用許可權，而變得不是問題。

畢業了按照常理說許可權就該收回了。但這畢竟是牛宇一做了兩年的東西，就這麼關了牛宇一自己也有點捨不得，現在趙教授幫忙解決了一部分的困難，已經很讓牛宇一感激了。

「對了，宇一啊，你這次的答辯我看就不用搞了，我手底下那幫子庸才，到了答辯的時候恐怕連提問的能力都沒有。我是這樣想的，下個禮拜吧，你在我的課上搞一次報告，就把你這篇『社交方式和平台變化的關係』的論文做一次面向全院的大報告，讓他們那幫子老古董都好好看看，我趙英植的學生有多厲害。」

「好的教授，我會好好準備的。」

趙教授這時候從紙山裡翻出了一疊材料，放到了牛宇一的面前。

牛宇一掃了一眼，大都是各個投資公司的詳細介紹和投資意向。

牛宇一有些疑惑的看著趙教授，問道：

「教授，這是？」

「哦，你知道的，一直都有一些公司在我手底下找項目，我平常也會幫一些公司做做課題。你這次弄得這麼好的東西，自然被這些人盯上了。韓國雖然小，但也不都是傻子。」

牛宇一大概了解了，伸手拿過材料大致的翻看著。

「宇一啊，你這畢業以後有什麼打算？是回國？還是去美國深造啊？」

「教授你知道的，我妹妹在這，我應該會去申請碩士吧。」

「嗨，你還申請什麼碩士，直接來我這就好，一路到博士，只要你說一聲，其他我來辦。」

「好的教授。」

老教授猶豫了下，開口道：

「宇一啊，嗯，時間還有，這才五月，研究生的事情咱九月之前都能聊。但是你那麼好的作品不去創業，可惜了啊。」

「創業？教授，我可是個中國人，在韓國創業？」

「我知道，韓國做社交平台問題很多，人太少，事太多，盈利模式不明朗，限制也多，但這個作品和想法真的不應該就這麼結束啊。你看，這麼多投資意向，不也說明很多人都看好你么，你已經走過了最難的開頭，就這麼放棄實在是太可惜了。」

「那，教授，要是和我以前一樣賣掉呢？」

「唉，宇一，之前那些東西很好，但都不是你能當作事業來做的。這個是真的很有希望成功，你先好好看看這些材料，再好好想想，如果最後你還是想賣掉，再來找我吧。」

「好的，我會慎重考慮的。」

……

牛於一拿著材料從教授的辦公室走出來，夕陽微微刺眼，給萬物都披上一層金黃。

『又過去了兩年啊。』

牛於一有些出神的想著。

時間總是會改變很多事情。

比方說，S.M公司開啟了一個大型女團的企劃，直接從各部門的一層選人進入，牛靜一金泰妍Stephanie三個人都進入了企劃。

但是牛靜一因為年齡實在是太小了，沒多久就完成了一輪游。

其他的兩個丫頭倒是一直堅持到了現在，算算時間，離她們出道似乎也沒有多久了吧。

在金泰妍和Stephanie兩個人進入了企劃以後，她們就變得更加忙碌了。

他和她們除了早上，基本就沒有什麼見面的機會了。

但牛靜一和她們似乎在S.M公司內部有不少的見面時間，牛宇一總是能聽見牛靜一念叨這兩位歐尼在那個企劃里的點點滴滴。

金泰妍那個孩子也似乎改變了行為習慣，變得十分喜歡發簡訊了。

每天吃什麼了，練習什麼了，誰來了，誰走了，開心的事情，不開心的事情，似乎是把簡訊當做了日記一般，看來這些孩子的壓力真的很大吧。

……

當牛宇一趕到打工的便利店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不過還好，牛宇一併沒有遲到，因為他上的是夜班。

牛宇一選擇去便利店打工倒並不是因為缺錢，而是因為舒緩壓力。

為了提前畢業，牛宇一同時修了很多門課程，白天還好，夜晚時間牛宇一一個人在房間裡面對著書本和電腦，那股子憋悶感經常讓牛宇一喘不過氣來。

剛好在外出散心的時候，逛到了便利店裡。

『要不，晚上找點事情做？』

牛宇一這麼想著。

看著便利店，似乎晚上到便利店打工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當然，去哪裡的便利店打工就是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牛宇一找的這一家就很符合自己的標準。

剛開沒多久，地處稍微偏僻，但周圍都是老的居民小區，住戶也大都是老人。

這意味著店裡晚上不會有太多的人流，可以讓牛宇一有大段的空閑時間來完成自己的事情。

夜班的工作也很簡單，除了正常的工作外，只要等著補充貨物的人員趕到，照著白天上班人員留下的備註補充倉庫和貨架就好。

因此，牛宇一得到了一個相對理想夜晚的工作地點，除了舒減壓力之外，還見到了許多形形色色的陌生人。

人生百態，清醒的，迷醉的，得意的，失意的，低沉的，癲狂的。多種色彩渲染了畫布，一下子讓牛宇一對這座韓國的夢想之城有了不一樣的體會……

和上白班的人打了招呼，牛宇一換好衣服，坐在收銀台前。隨著夜晚的到來，周圍好似一下子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沉靜而安寧。

牛宇一掏出了教授給的那一堆材料，仔細查看了起來。

「我看看，出資15億，要百分之90的股份？可以啊，naver？大公司啊」

「10億百分之60，但要求指派運營人員？也行，反正我本身也不懂運營」

牛宇一仔細的看了幾份手上的投資意向表，條件都還不錯，估計是看在教授的面子上才會給出這樣的條件，要不然這些公司對自己一個學生才不會這麼客氣呢。看來教授是真的付出了許多啊。

牛宇一翻著，突然一個別樣的文件映入了眼帘，別的意向書第一頁都是公司的簡介，而這一份，第一頁是一份簡歷。

「姜珠妍，女，年齡嗯，比我大四歲，哈佛畢業，嗯，履歷很豐富嘛，可是為什麼這會有一份簡歷？」

牛宇一看著簡歷上帶有較好容顏的照片，有些不明所以。但在簡歷下面有一封手寫的推薦信，那熟悉的筆跡，牛宇一一眼就認出來這是趙教授寫的。

仔細看了這封信，牛宇一才弄清楚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

這位姜珠妍家境優越，父親是大公司的高管，母親是慶熙大學的教授。

美國畢業以後，這位小姐回韓國創業，做金融失敗了，做綜合貿易也失敗了。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如果再失敗，這位小姐就要接受父親的安排去相親聯姻。

她不願意接受聯姻的命運，所以這一次她是孤注一擲了。

這當然是簡歷里沒有的，趙教授是被這位小姐的母親拜託了，希望他能幫幫姜珠妍。

同時也是因為他是看著這孩子長大的，所以不忍心，想著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因此，牛宇一這邊有個好項目，那邊缺個好項目，在趙教授看來，兩邊就應該強強聯手。

教授在信里還說，不用擔心這位小姐的能力和性格，如果牛宇一有創業想法的話，可以先和這位姜珠妍xi先見一面聊一聊，再確定之後的事。

牛宇一放下資料，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櫃檯的桌面，創業……么？

……

「那個，您好，我想要買這個。」

突然，一隻抓著巧克力派的小手進入了牛宇一的眼帘。

「您好，5430元。」

牛宇一接過盒子，掃碼，抬頭看去。

一個嬌小的身影立在櫃檯前，看起來年紀很小，長得也很可愛，眉間卻有一股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成熟。

身上的衣服雖然有點不合身，但是很乾凈。

牛宇一不動神色掃了一眼時鐘，十二點剛過。

這麼晚了，這個孩子怎麼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裡？

「好的，請等我一下。」

小姑娘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把皺巴巴的鈔票，攤在櫃檯上，一張一張的整理著。

過了一會兒，幾張整理好的紙幣，還有一些硬幣，被小姑娘遞了過來。

有零有整，一分不少。

牛宇一接過，說道：「謝謝惠顧」

小姑娘猶豫了一下，有些怯生生的問道：「那個，我想請問一下，那邊的桌子我可以用么？」

牛宇一順著小姑娘指著的方向看去，那裡是幾個簡單的桌子和高腳凳，是為了方便人們在便利店裡買一些方便食物堂食的。

「可以哦，您請隨意，有什麼需要叫我就好。」

「啊！？非常感謝。」

小姑娘抱著裝有巧克力派的盒子鞠了一躬，然後就小跑著離開了櫃檯。

牛宇一搖搖頭，沒再去關注。

『不過看起來，這個孩子的家境不太好啊。』

牛宇一這麼想著。

「那個，不好意思，您這裡有打火機么？我想借用一下。

一會兒，一會兒就好，用完我會給您送過來的。」

過了一小會兒，這個小姑娘又折返了回來。

嗯？

牛宇一有些摸不著頭腦，畢竟這一幕確實是有些奇怪。

難道這個小姑娘這麼小的年紀就已經開始抽煙了么？

牛宇一本想開口勸一句，但想了想，自己其實並沒有資格干涉其他人的選擇。

一次性打火機櫃檯里倒是有不少，都是為抽煙的客人準備的。

牛宇一拿出一個，遞給了小姑娘，在小姑娘接過打火機的時候，牛宇一還是沒有忍住。

抽煙是不好的，尤其是對這麼小的孩子來說。

「小姑娘，抽煙對身體不好，以後還是別抽了吧……」

小姑娘一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深深的鞠了一躬，又跑回了座位。

牛宇一無奈的嘆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便利店的角落中響起了一首夾雜著一絲嗚咽聲的生日歌。

「祝我生日快樂~~祝我生日快樂~~我要幸福呀~~~」

牛宇一朝著歌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那個小姑娘身前，孤零零的放著一個被打開包裝的巧克力派。

她的手上，捧著一個打火機。

打火機上，小小的火苗正在隨著她的呼吸不斷搖曳。

她在做什麼呢？

她在對著那個小小的火苗唱生日歌啊。

她在祝自己生日快樂呢。

搖晃的火苗映襯著她那帶有幾分恍惚的小臉。

火苗微黃的光線灑在她的臉上。

她的眼圈紅了。

『今天是……5月16日是這孩子的生日么？』

不知怎得，那個映襯著火苗的小小身影，像是一顆石子，在牛宇一的心底濺出了無數漣漪，久久沒有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