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人海中見你便只有你

林青折一大早便起來了，知道蘇知簡要回來這個消息他只想立刻見到她。

快兩個月了，林青折也快畢業了，時間真的很快。

不過一大早楊群囈便給他打了個電話。

「小青，今天有空嗎，我想找你當個模特去拍下那座橋底。」

林青折搖頭：「今天應該是沒空的，小知今晚回來，我要去接她。」

楊群囈的聲音一頓，而後說道：「她要回來了？！今晚，好啊居然沒給我說，看來她只希望你一個人去接她，這小心思，哼。」

林青折笑笑：「她肯定要來見你的，今晚一起吃飯吧。」

楊群囈聲音頓時陰陽怪氣：「你們小情侶小別勝新婚，我就不打擾你們這份興緻了。」

林青折也沒強求，想了想理應給她買些禮物。

於是林青折出了門，一路走過蟹鉗嘗試找個朋友一起。

但走到蟹鉗門口卻發現裡面並無齊莫棠，余秦效，想來應該是在學校做東西了。

林青折又去了趟橋底，走過去時聽見了吉他的聲音，這讓林青折愣住。

他連忙跑過去，發現那座橋底下有著幾個姑娘，穿的很……瀟洒，皮衣夾克，五顏六色的頭髮，最正常的還是個中間那位，銀白色的頭髮，就是看著有些過於乾燥了。

他們手持各式樂器，雖然面前盒子沒多少錢幣，但她們神色卻洋溢快樂。

這一刻，林青折恍惚了下。

多像啊，真的很像！

但林青折無法欺騙自己，眼前的人，終究不是過去的人。

其中一個歲數不大的擊鼓小女孩看見林青折，還拋了個媚眼，停下手中動作說道。

「小哥，聽首歌唄，三塊五首呢！」

林青折停住了腳步，不過搖了搖頭：「沒帶現金。」

小女孩嘆口氣：「那多可惜的，要不……小哥你給我買盒口香糖，我單獨給你唱。」

林青折愣了愣：「口香糖？什麼意思，再說你不是擊鼓的嗎？」

中間銀髮少女說道：「小肖，別帶壞別人，收拾東西，今晚該去銀基酒吧了，以後少來，上次你差點玩脫把自己栽進去。」

那個叫小肖的女孩噘噘嘴：「栽進去就栽進去唄，反正姐你的病花的錢也多，說不定我運氣好找個富商以後就……」

銀髮女子把小肖的嘴捂住，對著林青折道個歉：「抱歉啊，我小妹腦子不太好，經常亂說話。」

林青折神經有些敏感道：「那倒沒什麼，只是你得什麼病了？」

銀髮女子抿抿嘴：「也不是什麼大病，心臟問題，不過放心，這不傳染的，很感謝你的關心，我們先走了。」

一旁的小肖辯駁道：「那還不是大病？！醫生都說你很難過二十五歲！」

結果銀髮女子一把捂住她的嘴，再次對林青折表示歉意而後離開。

只是，林青折之後餘生，都未曾再見過她們。

林青折也不知道她們結局如何，也不知道那個好看的銀髮女子有沒有活過二十五歲。

只知道他們的相遇，就好似路過的萬千人中偶然交流過的一次，而這和後面和要路過的千千萬萬的人相比，仿若過路風景，剎那芳華。

大抵是她們促使林青折回想到那個叫陳妥的女人，那個曾互相救贖的小樂隊。

他們的相識實在算不上久，卻異常刻骨銘心。

林青折走遍了他心中記得的地方，包括那家「小飯店。」

只是，林青折過去的時候看見那家店門上寫著「門面轉讓」四個字，林青折站在那停了好久。

回憶就像是情感的刀刃，往往以此傷人身心。

後來林青折離開這裡了，因為他明白，如果這裡沒有了這家飯店，也就沒有了能承載某些回憶的事物，這裡……也就沒有了留下的意義。

兜兜轉轉林青折坐了半天的車，轉了半個齊蘭，可是這麼大的地方，卻沒找到熟知的朋友。

下午時，林青折在一家中餐那吃了晚飯，老闆是個攝影愛好者，她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奇景，並且記錄下來掛在牆上。

只是唯獨有一面牆全是一個地方，一個很普通的小鎮子。

林青折問老闆，為什麼這面牆全是那個鎮子。

老闆當時沉默下，而後眼神複雜的說道：「因為……我在那遇見了他。」

「他，是你丈夫？」

「不是，但我確實愛他。」

林青折看著老闆，想來歲數不小了，應該接近五十歲了。

「那他在哪？」

「他留在那，二十年前我沒願意留下，而他也沒願意走。」

林青折便也沉默了，這頓晚飯忽然傷感了些許。

世界千面，我走過最美的地方，直到遇見你，我才知道，真正的美，在於喜歡。

今夜晚來寒風，與白日溫差很大，林青折站在十字路口等車。

林青折終於揮手找到一個計程車，但同時，一個號碼打來，一個陌生號碼。

「喂……林青折。」

林青折愣了，沒想到對方一口說出自己名字，而且聲音還這麼熟悉。

「你是……？」林青折問道。

「我是雲蕭靜，好久不見。」

林青折瞳孔猛然收縮，思緒清醒無比，進車的動作都變得遲緩。

「雲蕭靜……你，找我有什麼事嗎？」林青折嘗試自己平靜。

「我要回趟齊蘭，等會下機，在新修的那個機場，不是齊蘭機場，如果可以，能來接我嗎？」

林青折呆在原地，雲蕭靜要回來？還要自己去接，可是等會就要去接蘇知簡，這……不是重在一起了嗎？！

而面前的計程車去向，也正是他的抉擇。

「林青折，實話說我離開這裡，是有些天真，我天真的認為我能忘掉一個愛了三年的男孩，如今我明白，這無非是一種逃避。」

雲蕭靜停了下：「那天我走後折了個紙飛機放在你的門后，不知道它還在不在，到也無所謂了，不過，無論你來不來，都不用告訴我，我只是，不想在人海里孤身一人而已。」

林青折見掛掉的電話，不知何處來的寒風吹起他的髮絲。

「小兄弟別呆著了，去哪。」司機在前面催。

而這時，電話又響起。

「小青，我終於要到了，齊蘭機場等我，我也等著見你。」

這是一個定時語音，看來她還在飛行模式。

「小兄弟，不要愣在那了，你要不走我就接下一個單了，快點哦。」

林青折此刻內心很矛盾，但這種矛盾只持續了很小一會，便上了車，他對著自己的手呼了口氣。

「齊蘭機場，謝謝啦。」

車子發動，窗外成為幻影。

夜晚的路燈很耀眼，高樓大廈也很絢麗。

他很想對雲蕭靜說一句抱歉，但又覺得她應該不會想聽，因為林青折並沒有做錯什麼。

但林青折還是想對她說句對不起，這些年……讓她的心傷了很多次吧。

林青折不難想象雲蕭靜一個人從機場出來的孤獨，這種歉意縈繞他心中，莫名的負罪感如鋼針刺痛。

其實林青折並不知道，雲蕭靜去了北方后，嘗試過談戀愛，和各家名門公子或者藝術青年交談，可是無論再華麗的景象，再優美浪漫的詞句，都抵不過林青折留在她記憶中的獃獃一笑。

工作上的事其實在齊蘭一樣能做，這才讓雲蕭靜意識到，自己從來都是在逃避。

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她很痴迷的愛上一個很普通的人，無數人告訴她可以有更好的人，她自己也逼自己堅信這一點。

可事實卻是，見過千般萬般，可不及你之唯一。

這次來齊蘭，為什麼？雲蕭靜哪怕再如何否定自己，也無法否定自己內心。

說到底，無非來見他一面。

或者……心有僥倖，他和蘇知簡分開了，或者愛上自己，雲蕭靜堅信自己比全世界任何一個人都更了解他，比誰都對他更好。

所以她來了，來走一條明知必輸的路。

時間很快過了兩個小時。

林青折下了車也有了一會，手中拿著兩杯奶茶，等待著廣播，等待著她。

今夜機場人格外的多，偌大的機場近乎滿人。

這一個半月，林青折的生活發生了很多事，也讓他成熟了很多。

他也認真思考起未來，就目前而言，自己居然踏入創業的路，雖然以前一直以為未來就是個打工人來著。

蟹鉗只有他們三個留下來，也將由他們三個把這份夢想發展起來。

等畢業后林青折決定用剩下的錢和蘇知簡一起再開個咖啡店，就是如今蟹鉗的地方，這邊的房產是陳妥給他的，所以那個載有陳妥感情的寵物店不會拆……

這些都是林青折的預想，具體還要等畢業。

不過林青折是真的在考慮屬於他們的未來。

林青折靠著座椅，看著時間流去，偶爾回眸望向另一個方向。

算算時間，她們大概會是差不多時間下機吧。

這座齊蘭，承載了林青折的一切，但偶爾又是如此孤單，或者令人孤單，大概因為齊蘭的寒風很冷，雨還下的多。

機場明亮，來往人數不勝數，各色行李箱滾動，還有些異地情侶相擁，或者喜極而泣。

或者離去不舍，或者站在那裡默默凝望，淚先流淌。

這裡如一個路口，重逢和離去並肩，歡喜和悲泣共存，情感在這裡爆發，回憶在這裡止步或者延續。

忽然，一句廣播響起。

眼前茫茫人海，林青折站起身來，看著茫茫人海。

而在這人海中，一個身影出現。

剎那間，其他人都褪了色。

「小青！」

「小知！」

林青折平生最快的速度跑了上去，而那道身影也跑了過來。

行李箱摩擦地面的身影刺耳，兩人於人海中相擁。

抱住嬌軀，林青折從來未有這一刻心緒激動。

蘇知簡彷彿扒在林青折身上，頭埋在他胸膛，不願放手。

「小青，我好想你！」

「我也是……奶茶都冷了，你渴嗎？」

蘇知簡拿著奶茶，奶茶是冷了，但這顆心卻從未如此熾熱，喝著奶茶，眼中則全是林青折。

「回家？」

「嗯，回家！」

新修的機場，人也如此茫茫多，只是未修建完，還有些地方頂是空的。

雲蕭靜從人海中走出來，帶著些許期盼，手中提著一盒名貴的顏料和畫筆。

她拉著行李箱，走到機場門口。

面前的世界漆黑光亮，人山人海，聲音嘈雜。

她站在那裡，站了好久。

今夜的寒風刺骨，內心又空蕩蕩的凄冷。

她想說什麼，或者想呼喊什麼，但話到嘴邊又咽下去，拉住帽子讓黑影遮住眼眸。

自嘲和孤獨共同縈繞，促使她低頭拭去淚水。

此刻世界喧鬧漆黑，人海茫茫，我幻想過一切，唯獨不曾想過你不在。

自欺欺人也好，自作多情也罷，我不在乎。

雲蕭靜站在那裡，眼中倒映人們相擁相歡，也曾，羨慕片刻。

寒冷的風吹透心間。

這裡人海茫茫，而你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