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平庸的人

林青折回到家，將那幅畫放在桌子中央，調了些顏料專註的去完成那剩下的部分。

過了半個多小時，畫完了這幅畫作后林青折去洗了個澡，把之前淋濕的衣服換洗了。

給自己泡了杯速溶咖啡，林青折捧著那本蘇知簡給他的小說看了起來，他邊看邊思考，為什麼一直感覺在哪見過蘇知簡。

但又一次自我否認，因為這種相遇本就碰巧，沒必要去給它添加自己的諸多臆想。

窗外的雨又下了，在黑夜中；路燈將周圍的雨滴炫成模糊的光球，來往的車輛不停的清掃落下的雨，行人撐傘，偶有急促；可這一切都與林青折無關。

在這間說不上大的出租屋裡，林青折看著那幅畫，天花板的燈光無法溫暖他的身影，有的只是周圍不盡的空虛和孤獨。

直到手機突然亮起，一條名為「腐朽的書本」發來了消息。

「今天的雨真大啊！」

林青折思考了會，回道。

「你也在齊蘭？」

對方過了一小會回道：「是啊，剛來這裡，只是沒想到和你在同一個城市。」

「那你是來做什麼的？要是不方便說就不用了。」

「沒什麼不方便的，我轉學過來的，轉到齊蘭大……你別跟我說你也是齊蘭大的學生！」

林青折正準備喝一口咖啡，看見這句話手一抖連咖啡都差點撒了出來。

「你猜對了，我是齊蘭大的學生，學設計的，你轉學來的？哪個系的？」

對面似乎很長的沉默，而後發了句。

「我不是學生……準確來說我是來這邊做老師的。」

做老師？

看這條信息林青折愣住，大概是因為一個網友忽然成了自己學校的老師對他而言還是略微無法接受。

「你……貴庚？」

「小女子二十四歲，來齊蘭大中文系那邊做個助教，主要是家裡要求，不然我是絕不做我不喜歡的事的。」

林青折沒想到對面原來是個女子，更沒想到這個只是個比他大三歲的女子。

「你的意思是你並不喜歡這個工作？」

「是啊，如果不是家裡逼我來，我現在就已經把咖啡店裝修好了！」

「咖啡店，你父母不同意？」

「也不是……就，目前我暫時付不起那邊的房租，他們說我來這當一年老師他們就幫我把那座咖啡店買了，迫於現實嘛，沒辦法。」

林青折不自覺的看了眼自己手裡的咖啡，心中莫名有一種衝動問道。

「那你叫什麼名字，我去找你。」

「怎麼？擔心我迷路啊，不需要的，我就在那呆一年，與其我們萍水相逢還不如保留這份神秘的面紗，距離產生美嘛。」

見對方不願意，林青折自己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這是有些唐突，而且說的也是，距離產生美，誰知道對方見了自己會不會失望。

之後閑聊幾句就結束了，剛好睡意來襲，林青折把最後「蘇知簡」三個字寫在那幅畫旁。

明日林青折要回學校，說起來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雲蕭靜。

——一間蠻大的房子里。

蘇知簡坐在床上，看著手機發獃。

過了一會，蘇知簡拿起一旁的齊蘭大學地圖，認真的看了看各個教室的布局，以及設計那邊的下課時間等等。

「怎麼就這麼巧呢？」蘇知簡耳根微紅，把臉埋在被子里自言自語。

她看到手機里名為「折斷的畫筆」發來的晚安。

她是知道這個「折斷的畫筆」是林青折，但不知道林青折居然也在齊蘭大。

如果他也在齊蘭大，那麼他們之間必然會相遇……

那到時候自己該怎麼面對他？表示世界真小，還是好巧，你也在這啊，這樣的尷尬寒暄？

蘇知簡知道自己還沒有準備好和他用別的方式相見，更何況他已經忘了曾經有個叫蘇知簡的女孩，這樣的重逢，自己並不樂意。

蘇知簡想著想著便睡著了，連燈也沒關。

第二日，小雨。

林青折回到了學校，學校的人還是那麼多，來往不止。

只是沒幾個林青折認識的人，這也讓林青折覺得自己離這座學校愈發的遠了，因為在這沒有太多的朋友，沒有讓自己快樂點回憶，有的只是一次次的失望和失敗。

他嘆了口氣，忽然一個人攀上了他的肩膀，林青折嚇了一跳，回過身，是一個一米六的少女，看起來很跳脫，戴了一副眼鏡。

「葉姊，你別總是一驚一乍的，稍微淑女一點好吧。」林青折略微無奈的說。

葉姊是他高中同學，一個嘻嘻哈哈的女生，很多時候還很天真，與她二十一歲的年齡非常不符。

「青折啊，說了多少遍，要叫葉姐，還有，我不淑女嗎？」

林青折無奈的點頭：「行行，葉姊姐，有什麼事嗎？」

葉姊推了推眼鏡，沉默了下，問道：「你是真心要退社團是嗎？」

林青折點頭，他打心底里不願意去對那裡做過多的交涉，更何況他要退的那個社團……不怎麼正常，他們一個人全憑自己的主觀印象去看待另一個人，然後沒滿意就把他否定，那樣的話，確實也沒必要繼續待著了不是嗎？

葉姊猶豫了下說：「退是沒問題，但……他們有個要求，就是他們認為你呆在社團兩年了，享受資源這麼久，但什麼也沒付出，如果自己退出對社團名聲也不好，所以他們決定是以把你開除的名義讓你離開社團。」

林青折聽后眉毛一挑，開除社團……意思很簡單啊，自己退出對他們而言名譽會受損，所以就找個借口把自己開除這樣反而起到殺雞儆猴的效果。

至於什麼，享受資源卻無作為的話語只是一個子虛烏有的借口。

這一點林青折認知的很清楚。

但卻並不想去爭論什麼。

林青折點點頭表示了自己對於社團那個決定的同意，不……哪來的同意，是他們的「決定」而已。

葉姊則說：「你先別急著同意，你要知道被開除的社團成員是不能加入別的社團的！這個事我再幫你去說說吧，只要你不退的話，他們大概也不會為難的。」

林青折笑笑：「這兩年我為社團做了什麼他們看不明白，難道葉姊姐你也看不明白？既然他們這麼決定了，我也不用說什麼了不是？放心，最後一年我也不會去別的社團了，按他們說的做吧。」

林青折揮了揮手離開，他實在沒心情繼續說這個話題了。

大概也會因為兩年的努力在別人眼中一文不值而感到些許難受吧。

可是，誰叫自己不是那些天之驕子，與他們相比，我的奉獻只是可有可無的東西，說到底我只是一個平庸的人，平庸到連自己都否認自己，林青折心中自語。

林青折來到一片池塘，看著水裡的自己的倒影發獃。

忽然手機又響了，一條消息，是雲蕭靜發來的。

「林青折，我戀愛了，因為你昨天的表白……我男友很介意，所以我只能把你刪了，抱歉，以後我們還是少來往吧。」

看了這條消息，屏幕上方便顯示了「加為好友」的按鍵。

林青折嘗試發送一個句號，換來的只是一個冰冷的紅色感嘆號。

這一刻林青折才恍然，原來自己過去的兩年確實是喜歡過她的，雖然只是……單方面的而已。

社團的離開，她刪掉的好友，這不僅僅是兩個簡單事，承載的，還有他兩年的青春啊！

林青折深呼吸口氣，看著眼前池塘沉默不語，背後來來往往太多人，可這與他無關。

這一刻林青折才發現自己是如此單薄，沒什麼朋友，沒什麼興趣愛好，沒什麼野心……說到底，自己不過是一個平庸的人，平庸到丟進人海，無人認得也無人在乎。

他們的幾句話，就否定了林青折兩年的努力和感情。

偏偏這個時候，手機又傳來一個信息。

「林青折同學，你因貪玩享樂，不思進取，佔有資源卻無法給予社團應有的回報，經溝通無效，再加社長副社長商討決定於四月底將你開除藝樂社團，特此通知。」

林青折看著這短短几句話，就抹除了自己兩年的熬夜做活動需要的事物安排，通宵超額完成任務，和不同的努力……這讓自己曾經的熱血激情像個笑話。

原來什麼時候連靜靜的走都是一件難事了嗎？

他很想告訴自己，沒事……沒事，但那兩條消息是多麼扎眼只有他自己明白。

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是一個平庸的人，平庸到別人可以隨意丟棄，平庸到自己都不願意反抗。

平庸到知道自己一無是處卻無能為力，連掙扎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