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黑爺

某日，女孩不知道為了什麼下了山，現在正和一墨色長發的男人在山下的廟會逛著。

仔細看他是個面容清秀的美男子，實則是動動手指就能打翻一群惡霸的硬漢，女孩仔細打量這他，她怎麼都無法將美男和硬漢聯想在一起，她張開嘴想問什麼，可還沒問出口怕說錯話又閉上了嘴，因為她其實也是剛剛認識此人。

......

半個時辰前。

「師兄這個大傻蛋到底去哪了！」

女孩拿著右手拿著一隻蝴蝶孤零零站在河邊，她那師兄早已不見蹤影。本來她今日是同師兄一起下山買一種叫桂花糕的糕點。

幾日前，一隻被道人過分點化的地靈帶回來了一包桂花糕，躲在石桌下偷吃被女孩逮了個正著，糕全被「充公」了。

她拿起桂花糕嘗了一口，一瞬間像是嘗到了什麼珍饈一般，滿眼都是幸福。她從未吃過這般好吃的東西。

這東西實在是太美味了，但她留了一塊給師兄，師兄吃完同樣讚不絕口。聽那地靈所言，此物是在山下的小鎮買的，於是師兄妹二人便開始策劃起來，很早以前便打聽到道人今日要外出一整天，他們要在今天去山下的小鎮找到這種糕點。

下山的路只有一條，道人為了防止倆人偷偷溜出去玩，在沿途都藏有點化的妖，先前他們不懂栽了幾次：可能是一棵草，可能是一朵花，也可能是一棵樹，不過是妖總會散發妖氣，他們只要觀察妖氣便可...總之他們必須小心沿途的一切。

不過這次下山還算順利，倆人就這樣一路躲躲藏藏，總算到了山下。此時恰逢秋日祭典，女孩師兄帶著她東看看，西看看，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穿行。忽然，女孩的注意力被一隻飛過的大花蝴蝶吸引，不知不覺鬆開了師兄的手，而兩邊攤位上琳琅滿目的小玩意讓師兄應接不暇，完全沒發現自己的左手已經空了。

......

就這樣，她與師兄走散了，在等待的途中遇到了這個人。

「喲！黑爺來逛秋祭啊來！怎麼還領了個孩子？嘿，誰家孩子那麼好瞧！」

「撿的。」

「哎！黑爺來啦？要不要來小店坐坐？我們這新鮮出爐的烤餅，只賣您一文錢！」

「不了，多謝！」

「黑爺，帶著那娃兒過來瞅瞅吧，看她兩手空空，我這小玩意應有盡有，要不要給她來一個，算我的！」

這家老闆的招呼，黑爺沒有拒絕，而是觀望了一番，再低頭看了看牽著的小女孩，猶豫了一會拉著她走了過去。

「這個給我來一個，賬還是照樣記...」

他摘下一隻竹蜻蜓遞給女孩，她卻遲遲沒有伸手去接。

「不喜歡？」

女孩搖搖頭，依舊一言不發，他嘆了口氣將東西放回原處，自己拿了個什麼東西謝過老闆，和女孩繼續走。

「喂，爺說，你真的只是八歲的小孩么？小孩子的玩意兒你這也不喜歡那也不喜歡...」

他說著將剛剛拿的東西剝開丟進嘴裡嚼了起來，不一會兒吹出一個圓滾滾的泡泡，嘭的一聲在空中炸開來。這倒是吸引了女孩的注意力，她先前還未見過什麼食物吃了可以像螃蟹一樣吐泡泡的呢。

女孩又偷偷打量他幾眼，這裡的百姓都管他叫「黑爺」，，雖然第一眼看起來有點凶，不過從剛剛百姓的親切問候中，她猜測他應該是個溫柔的人吧。

「那個...」

「怎麼了小東西？」

「...『黑爺』，他們為什麼都這麼叫你啊...你看起來一點也不老啊？」

「噗...」

聽到女孩天真無邪的發問，他笑了起來。

「你關心這個幹嘛？」

「...沒什麼。」

女孩低下頭去，並沒有接他的話，因為他的反應讓女孩覺得他是不想說，因為女孩的師傅曾告訴過她：當你第一次詢問別人某件事沒有得到答案時，就不必再問了。

女孩不知道，黑爺其實是一個妖，而妖的壽命普遍是比人類要長的，更是修有駐顏之術，幾百歲如人類青年的妖也十分常見。

「喂喂，這就不問了？爺剛剛救了你，怎麼說也應該說點好聽的吧！」

「好聽的？」

「...你不會連夸人都不會吧？」

不是不會，而是她不習慣去形容別人，自小跟隨師傅在山上隱居，她先前也從未接觸過生人，即使在後來同師兄偷溜下山被發現后，師傅也明裡暗裡教導她對於不認識的人都要留有一份戒心，哪怕是那人救過她。

「謝...謝謝...」

她僵硬地從口中擠出一句謝謝，黑爺先是愣了一下，吐出的泡泡炸裂開來糊在他嘴上，隨後他毫不顧忌形象舔乾淨大笑起來。

笑罷揉揉女孩的腦袋：

「真是個不可愛的小東西，尋常人家的小孩在你這個年紀，都是賣乖討好，你倒好...」

忽然，眼前又飛過一隻紅色的大蜻蜓，女孩的眼睛立馬放光，小小的手似乎瞬間充滿了力量，拉著黑爺就追了上去。

「哎，慢點！」

就這樣追趕了一路，從繁華的街邊追到人煙稀少河邊，終於紅蜻蜓停在河邊的一株葦草上，此刻，黑爺已經跑得滿頭大汗，反觀女孩卻氣都不喘一下，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的樣子。

『爺這是年紀大了？竟然跑不過一個小丫頭...不過...』

黑爺想著回頭看了看來時的路，其實也不算近了，怎麼說也得跑了三條街。

『不...應該不是爺體力不行...三條街...這丫頭不會累的么？』

「喂喂，爺說，你跑這麼遠，怎麼氣兒都不喘一...」

黑衣正說著，回頭就見到女孩已經站上了石階邊緣去夠那隻紅蜻蜓，兩隻腳尖已經完全站出去了，兩隻小手在空中伸得直直的，還是夠不著，索性身體也向前方傾斜去慢慢靠近紅蜻蜓，搖搖晃晃的彷彿馬上就要摔下去！

「危險！」

黑爺連忙跑過去想拉住她，可誰知下一秒女孩就將那隻紅蜻蜓擒住，只見她身子靈活向左邊一轉，小腳一跳就回到了安全地帶。

而黑爺則是被她靈巧的走位打個措手不及，一個沒剎住一頭栽進了河裡。

噗通！

「怎麼有水聲，黑...咦，他人呢？」

女孩回頭髮現一眨眼的功夫，黑爺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知道他很厲害，卻不曾想已經厲害到轉眼就能消失這種程度了。

她左右看了看也沒有找到黑爺，以為是他拋下自己走了，失落地放開了手中的紅蜻蜓，忽聞身後的水聲，黑爺正抓著石階邊緣爬上來。

「你怎麼在那裡？」

「你還好意思問...」

看著他黑爺一臉狼狽，大概是想到了黑爺為什麼會到下面去，女孩連忙上前去拉了他一把。爬上來以後，倆人就地而坐，墨離在那一邊整理著濕透的衣服，一邊抱怨著：

「爺還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事...」

「...抱歉，抱歉！」

女孩歉意地笑著，本以為黑爺這次要發脾氣了，沒想到他竟只是抱怨兩句，看來真的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啊！

「以後別做那麼危險的動作了！」

「我也不知道你會衝上來...」

「罷了，就當洗個澡...對了，爺有個問題...」

「什麼問題？」

「之前送你竹蜻蜓不要，現在又來抓紅蜻蜓，之前也是，抓蝴蝶還和大人走丟了，你就這麼喜歡這些蟲子？」

「也不算喜歡吧...就是覺得，看見這些小生命，會很快樂...」

黑爺津津有味聽著聽女孩描述著，或許是從小在山裡長大的緣故，她喜歡這些山裡的一切，小到一株花，一棵草，亦或是尋常姑娘家都怕的小蟲子；大到一切可以看見的生靈。

「那樣啊，等到晚上，爺帶你看一些更好看的，怎麼樣，要不要去看？」

黑爺湊到女孩跟前笑眯眯問她，見她在思考，於是直起身子去拿晾在樹杈上的衣服，看著濕漉漉的外袍他只是抖抖就重新披了起來，等著女孩答覆。

「晚上...我可能要回...對了，師兄！師兄還沒找到！」

女孩好好看了看四周，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竟走出了好幾條街，現在想要再尋到師兄，怕是很難了吧。

「不回答就是接受了？走吧，原路返回，希望我們找到你師兄以後，還有時間看那場煙火。」

黑爺說著已經將衣服穿好，正要離開。

「煙火？」

「走啦！你這小丫頭怎麼這麼磨嘰！」

在黑爺不耐煩的的催促下，女孩擔心惹得他生氣，於是也沒再多想起身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黑爺，你的衣服...」

她的聲音有一些顫抖，是還在對剛剛不小心讓黑爺落水的事兒有些不好意思，怎料黑爺只是輕輕一笑，讓女孩摸摸他的衣服。

讓她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那明明已經濕透的衣服此刻竟全乾得像新的一樣，這讓女孩感到十分神奇。

「這是...法術？」

「嗯...可以這麼說。」

「你為什麼會法術？」

「本大爺是妖，你信不信？」

「妖？」

女孩聽完並沒有驚訝，而是抬頭看了看黑爺的耳朵，書中所言，妖族有兩種：一種是生兒就可變化為人形的類人妖族，一種是通過修鍊到一定境界可以化形為人的普通妖族，但無論是那種，妖族的耳朵都為尖耳，而黑爺...是圓圓的人類的耳朵。

「不信！」

女孩搖搖頭肯定的語氣說到，從小閱讀無數的她可不是那麼好騙的！黑爺聽完也並沒有辯解，只是自顧自笑了笑，拉上她的手。

「誒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讓衣服瞬間變乾的呢，我也想學，那樣以後下雨天也不怕了！」

「跟你說了你又不信~爺真的是妖族！」

「...那，既然你是妖，應該已經活了很久吧？如果你能給我講講歷史故事什麼的，我就相信！」

聽到這個，黑爺摸著下巴思考了一會，許久，他清清嗓子，一本正經開始講起了他所知道的一些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

...

在很久很久以前，這片大陸上，生活著人，妖，魔三族。

人族、妖族弱小，魔族強大。

千年前，魔族對人妖兩族展開了數百年的侵略，弱小的兩族無法抵抗，

正當兩族生死存亡之際，人族出現了一位「神啟者」，在神啟者的帶領下，開始走向聯合。同年，妖族也出現了一位無名英雄，他手握神器「天道無極」，以天道無極集天地陰陽之力之力創造出風、雷、水、火、岩五中元素，將魔族之王放逐於混沌深淵，並創造了「神墟之境」將其封印。

而後，無名英雄也因耗儘力量而消散，他死前將元素之力分別交予五隻神獸，由他們守護神墟併發掘兩族中的年輕一輩，將元素的力量發揚光大，共同抵禦魔族入侵。

兩族終於擁有足以與魔族抗衡的力量，在今後的時間裡，人族妖族正式聯盟，大大小小經歷了數十次戰役，大敗魔族，將魔族全族驅趕回其本族境內。

至此，魔族再不敢來犯，兩族得以安定。

...

「無名英雄...那不是個傳說嗎...」

女孩琢磨著。

「是傳說，但這也是迄今為止，唯一有文字記載的，有關元素起源的故事。怎麼樣，現在你相信了吧？」

「不信！」

女孩依舊搖搖頭答到，因為黑爺將的這些，她也早就在師傅的那本「山海志」里看到過，師傅曾經說過，這些故事都只是神話傳說而已。

「還有沒有什麼其他的故事？」

女孩問。

「.......」

對於這個問題黑爺沉思了好一會，卻沒有給女孩講更多，因為在他的腦海中似乎缺失了很長的一段記憶，沉睡了很久。

再醒來時，他已身處這座小鎮中，所有的記憶也都從這座小鎮開始。而那個無名英雄的傳說，是這那段記憶之前的事了。具體有多遙遠他也記不太清，但故事的真實性他是從沒有半點懷疑的，就好像他自己親身經歷過一樣！

...

倆人就這麼一邊走，一邊說，一邊走，一邊找，從正到黃昏，找了半個鎮子，始終沒有找到女孩的師兄，實在是走累了，他們就在河邊的台階上坐下休息。

「嗚...」

墨離剛想喘口氣，卻聽見女孩傳來的嗚咽聲，扭頭一看，她的眼眶已經完全紅了，一副隨時準備哭出聲來的樣子。

「...你不是說，你很堅強的嗎？」

聽到黑爺說這句話，女孩連忙挽起袖子擦了擦眼角，使勁兒點頭，可沒一會，手中的動作停下來，又有淚花從她的眼角湧出。

「可是...可是，我把師兄弄丟了，師傅知道了一定會打我的！」

聽到這裡，黑爺真是笑也不得，哭也不是。沒想到都到這個時候了，這小丫頭還不承認是她自己走丟的...

「哎呀好了，別哭了，看水面。」

「水面？」

黑爺拿起一顆石子扔向河面，打出兩個水漂沉了下去。霎時間，水面起了一層淡藍色熒光，星星點點的熒光慢慢飄起，到了空中又變換了顏色，無數只螢火蟲在空中飛舞，點亮整個夜空。

這是螢火蟲們集體活動了。雖然女孩在山裡偶爾見過幾隻零散的螢火蟲，但從沒見過今天這樣規模龐大的場面。震驚之餘，女孩一瞥黑爺，他似乎也很欣賞這番美景，在他伸出的手指上，停著一隻好奇的螢火蟲在那煽動著翅膀，腹部的熒光忽明忽暗，像是他指尖的一顆閃閃的星辰。

「小東西，你說，這些螢火蟲美嗎...」

「當然很好看啊！」

「那你知不知道，這些美麗的螢火蟲，馬上就要死了。」

「咦？」

「這些螢火蟲在做他們一生中最重要的事——延續他們的星火。」

原來，這些美麗的小生命在成年後只能存活幾周時間，它們要在有限的生命里尋找到命中注定的另一半，才能把這份星火延續下去。所以，在它們每天都在發光，時刻都在發光，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這才有了現在能看到的這番美景。

「沒想到...你這人還挺會煽情的...我還以為，你只會打打架什麼的呢！」

女孩嘟起嘴天真地，好像他也被女孩澄澈的眼神所感染，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她，總有一種無比安心的感覺...或許是她比較可愛的緣故。

忽然，黑爺像是想到了什麼：

「爺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你呢？我也早就想問了，百姓叫你黑爺...」

「黑色的黑。」

「誒？真的就叫這個嗎，難道你沒有名字的？」

「是啊...不過，都無所謂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