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神賜

「在那高天之上，有一座華麗的國。那裡有著鳥首人身的侍者，終日高歌這世間的悲傷與喜樂。」－－《天上國》

一片雲朵鑄就的地面上，數只小鳥正在啄食被撒下的米粒。

一旁的王座之上，有著一個神明端坐，他左手逗弄著鳥籠中的寵物，右手漫不經心地撒下些許稻穀。

突然間，他的右手一震。

「嗯？」神感覺到了異常，「他怎麼……離開了我的視野？」

這就意味著，他已經不在「世界」的範圍內了，大概率被放逐到了界外空域之中。

「唉，真是不讓人省心的孩子，」神無奈地搖了搖頭，抬起手，在空中畫了個圓。

隨後，便有一扇圓形的空間門在半空中打開。

空間門震顫，一個人被吐了出來。

加拉德勉強睜開眼睛，雖然視線已經被鮮血遮蔽，但他依舊認出了這裡是哪裡。

「咳咳咳……吾主……請恕我暫時無法行禮……」

他僅剩的右手抓著［剝奪］，剩下的三條肢體已經齊根而斷，鮮血如泉涌般噴出。

但那些噴出的血液並未染紅雲朵鑄就的地面，反而被罵白雲瞬間吸收，無影無蹤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一縷縷白色雲霧注入進加拉德體內，補充著他的生命力，治療著他的傷勢。

［史官］的左手繼續逗弄著籠中之鳥，同時哀嘆道。

「唉，唉，看看你，看看那凄慘的模樣，我又怎麼忍心會因為這種小問題而懲罰你呢？」

「我的勇者啊，我向來寬厚，絕不會糾結於這種事情的。」

加拉德的手腳迅速生長，他強忍著那種麻癢，對著自己崇高的神說道：「主啊，您固然寬厚，但我等也絕不可失了禮數……您是高貴的，向高貴者行禮是我的義務……咳咳……」

「好了好了，你先恢復身體，那些事情暫時還不重要，」［史官］似乎變得更高興了，「在你恢復完全之後，我希望你能向我說明一下……你看到了什麼，你又想到了什麼。」

「遵命……」

……

…………

……

四肢再次健全的加拉德扭身就向［史官］行三跪九叩之禮，行完禮后，他才單膝跪地，開始講述起了自己這一行的所見所聞所感。

聽著聽著，［史官］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的勇者啊，你為何如此執拗，偏要一次又一次地去招惹他呢？」［史官］有些不解，「我確實告誡過你，若無自保之力，不要激怒「水銀仙」的吧？」

就算背對著加拉德，身體絕大部分都被椅背遮擋，但加拉德能夠輕鬆想象到，神那疑惑的表情。

他低下頭，說道：「主啊，他和「命運神」實乃敵對關係，若是能令其破壞世界壁，那麼「命運神」一定會藉此機會擊傷「水銀仙」。」

「確實如此，但你要注意到，如果他的出力已經能夠擊穿世界壁，那麼你能否在他的攻擊中活下來，」［史官］嘆了口氣，「結果就是，你常規戰鬥沒能讓他破壞世界壁，但是最後的話語刺激成功讓他提高了出力，可是提高出力后，他直接把你放逐到了世界之外，讓你受到了重創……」

祂無奈地說道：「我不是每次都能來得及救你的，界外空域中混亂的四大基石對於秩序個體的殺傷力實在太大，你這次是運氣好，沒有被扔到高密度的混亂界域，所以我在發現后還能把你撈回來，如果下次你被直接扔到非常危險的區域，那我很有可能根本救不回來你，哪怕是一絲絲靈魂都抓不回來。」

「下次不敢，但這次已經見到了成效，」加拉德低著頭說道，「我能夠確認，塞繆爾遭到了劫雷的攻擊，並且受到了不輕的創傷。」

「那你這次的行為是有意義的，沒有白費你的這次受創，」神深切地說道，「記住，你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是我的勇者，只要你還健康地活著，一切都可以成功。」

「是！」

「好了，大概就是這樣的，」神擺了擺手，「如果我還有什麼事情，我會降下神諭的。」

「明白，我這就離開。」加拉德毫不拖泥帶水，扭頭就走向了這國度之中，連通兩界的巨大空間門。

「等等，還有最後一件事。」［史官］突然叫住了加拉德。

加拉德腳步一頓，再次走回了神的身邊：「主，您有何吩咐？」

神停止了逗弄鳥兒的行為，轉而將那鳥籠提起：「加拉德啊，算上主世界以及各個碎片中的時間，你已經陪伴我百年有餘。」

「這段時光中，你付出了太多太多，但你拿到的太少太少了。」

加拉德連忙說道：「吾主！［剝奪］這一神器就已經足夠！」

「不！他配不上你的付出！你應該得到更多！」神堅定地說道，並提起了手中的鳥籠，「你的付出必須有回報，功臣必須重賞！」

祂將鳥籠遞了出去：「拿著它，這是你應得的。」

加拉德連忙看去，只見那鳥籠中並沒有所謂的百靈鳥，只有一個微小的太陽，在籠中橫衝直撞。

第四神，［陽炎］

加拉德雙手顫抖地接過鳥籠：「主啊，您這是……」

［史官］輕笑道：「拿著它，消滅它，然後……」

「成為它。」

加拉德雙膝一軟，直接跪在地上。

他雙眼飽含熱淚，語氣激動而顫抖－－

「謝主隆恩！」

－－－－－－－－

「主啊－－請賜予我以智慧－－」

艾樂蒂跪在一個臨時搭建的祭壇之上，向著天空哭爹喊娘。

「您虔誠的信徒請求您，請求您賜下光芒，指明我等前路的方向－－」

那祭壇之上，有著黑霧不安地涌動著，那黑霧在蠕動之中，似乎形成了一張血盆大口的模樣。

艾樂蒂見狀，連忙說道：「快！向我主獻上食糧！」

三個帶著面具的壯漢走上了祭壇，他們一人拎著兩個倒霉蛋，都是一男一女。

一共三男三女。

這些都是在災難開始之後，艾樂蒂帶領他們［昏暗教會］的手下抓捕的大量學生。

［永生會］和［生靈世家］也知道這件事，雖然不齒倒也沒有阻止。

畢竟他們也很清楚自己不是什麼好東西，雖說沒幹過血祭這種事情，但掠奪生命力都可以算是家常便飯。

而他們更是經常做活體實驗，因此本質上……區別也不大。

不過他們暫時不需要，因此所有被抓住的學生都被送到了［昏暗教會］這裡，由他們獻給他們的神－－［偉岸之黑］。

這東西看上去就是那［幽暗的蛇蛻］，不過世家的首領感覺，這［偉岸之黑］的等級比蛇蛻要高上不少，這蛇蛻似乎只是一個……

媒介。

蛇蛻殘留的一點點意識被做成了傳話官，執行著另一個個體下達的命令，精確地模仿著那一位的行為。

世家的首領看著這一切，看著艾樂蒂似乎被欺騙著，以為那蛇蛻就是她的主，然後……什麼都不說。

因為沒必要。

如果連信仰的對象都搞不明白，那這種人……當個炮灰就頂天了。

在那三男三女被扔上祭壇之後，蠕動的黑霧似乎找到了目標，興奮地向著那六個人撲了過去。

學生的聲帶已經被摧毀，他們無論怎麼想呼救，口中也只能發出一點點風聲。

那風聲轉眼間就被黑霧吞沒。

緊接著，那黑霧之中傳出了噁心的咀嚼聲。

隨後便是一陣難以名狀的咕噥聲。

一旁，生靈世家派過來監視他們的人已經脊背發涼，整個人不寒而慄，而且感覺自己的午飯正在胃裡翻湧。

但艾樂蒂和那三個大漢卻宛若聽見了天籟之音，整個人都沉醉在了其中，無法自拔。

（該死的……這果然就是一群腦子已經壞掉的瘋子……我就不該接下這一份差事……）

那個監視者苦不堪言，但他不但不能表現出來，甚至外表還得假意逢迎。

這可是一群狂信徒，他可不知道要是整出什麼不敬的行為，這幫人會不會直接反水把他給宰了。

所以他一直表現的面無表情，甚至還鼓起了掌。

但艾樂蒂此時的注意力已經不在他的身上，而是向著黑霧拜了又拜，希望能從自己的主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主啊！請指明我的的方向－－您降臨用的身軀被意外損毀，請您告訴我，告訴我我等該用怎樣的方法，去讓您降臨在這個世界之上－－」

那黑霧之中傳出了令人作嘔的低語。

「是的，是的，我在聽－－」

艾樂蒂聽著那低語，臉上浮現出狂熱的神情。

「好啊－－主－－您渴求著另一個身軀－－請問那身軀，是何物？」

黑霧中又傳出了一陣非常急促的低語。

「是的……塞繆爾？您渴求他的身體？希望寄宿在他的身上？好的，臣下這就去為您奪取他的身體！」艾樂蒂狂熱地說道。

黑霧變得更加急促了。

「主啊，我能聆聽到您心中的急切，我立刻動身！滿足您的需求！」

說完，艾樂蒂便走下了祭壇，帶著這裡的人，雷厲風行地開始行動。

黑霧蠕動了兩下，但因為祭品已經被抽干，所以失去了再次傳達信息的意思。

艾樂蒂並沒有聽見完整的低語，她只能理解其中的一些關鍵詞，或者理解大致的情緒。

而她第一句話聽見了「身軀」，第二句話聽見了「塞繆爾」，第三句話理解了著急的情緒。因此她認為，主是在急切地渴求一個身體，而且最好是塞繆爾的。

但實際上是怎樣的呢？

第一句：「我降臨用的身軀不急，先完成其他任務。」

第二句：「替代品沒什麼要求，不過活動時要離塞繆爾遠一點。」

第三句：「我說離他遠一些！不是讓你去找他！聽沒聽懂啊？！」

而那因為祭品被吸干所以沒能說出來的第四句話是……

「喂！回來！聽我說話！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