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奇觀

第68章 奇觀

他們正在駛往梅市生命科技研究所有限公司,位於梅市西南片區,靠近國道,較為偏僻。路上大約花了兩三個小時,抵達目的地時快下午四點了。

因此,林柏向顧華陽發去短訊,告訴他今晚會稍微晚一點過去,不用等他。

「由於該項目的性質,」楊明天說道,「我不得不帶你來這裏,而不是在網絡平台上申請登記。」

林柏一面聽着,一面觀察周圍的景色。院門口,一行金燦燦的字鑲在棕色拋釉的瓷磚上,顯示其不凡的身段。梅生內部的樓房外牆盡都潔白無瑕,且與挺拔的長青松為伴。

進入此地的不止他們二人,還有另外兩輛車,載着參與過交接儀式的其餘人士。

下車以後,楊明天並沒有與他們搭話,也沒有跟他們一起走,而是徑直走入偏旁的一棟樓,林柏隨其而行。

雖說是周日,研究所內部依舊有人值班,在他們推開玻璃門的那刻,一位身穿白衣、戴着口罩的中年男性就迎上前來,說:「你為何獨自一人,這是誰?」

「王導。」楊明天平靜地回道,「我們已經完成任務了。至於這位,我最近找到了一個活生生的案例,我想上面一定會感興趣的。」

「哦?」對方挑起眉毛,「這可說不準。」

「先讓他去登記一下吧,看看上頭意思再說。」

「也行。」那人擺擺手,推開門出去了。

楊明天快步向前,穿過走廊打開一間屋子的門。

「今天登記員不在,我們只能自己先備個案。你整理整理,在那個拍照間拍下照,我去隔壁開下機。」

「好的。」林柏走入房門,這裏的構造與醫院或是銀行的辦事窗口類似,該房間與隔壁房間相連,大部分位置由一塊玻璃和半堵牆分隔,只留一點空隙可供遞交材料。

在房間右邊的角落裏安置了一個自助照相亭,林柏按照上面的流程拍完了照,與此同時楊明天也把準備工作做完了。

兩人按照流程將事辦完,登記了指紋,確認了身份,並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在上面。

「如果初步登記上面同意的話,會在郵箱上通知你來體檢。」楊明天拿出一張紙,在上面寫寫畫畫,然後從窗口處推給他,「我估計你得等個兩三天。對了,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你記一下,有事聯繫。」

「好,下次見,現在我得走了。」林柏站起身來,背起自己的包出去了,並沒有在此地多做停留。他能感受到如果自己在這裏所待一刻的話,都會引起某些人不必要的懷疑。

楊明天揮了揮手,亦關閉電源走了出來。他望着林柏離去的背影,以及暗沉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從東江園區到梅生不繞路,尚且花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從梅生到長明湖花園,雖然從直線距離上看沒有前者那麼遠,可是即便是最佳的交通路線,也要花上與之同等的時間。

不過還算好,到七點多的時候,林柏終於到了。

與此同時,顧華陽緩緩將車停在小區入口處。

「乖乖,這可太巧了。」他打開車窗,向林柏招了招手。

「你上哪兒去了,我以為你會等我好久。」

「本來我想着下午就回來的,朋友找我有點事。欸,奇怪,這保安跑哪兒去了。」

林柏見此情形,便繞進門沒有鎖嚴的保安亭,將欄桿抬起來,讓車開進去。

顧華陽原本想將車駛入地庫,可是別說是那兒能剩下什麼位置,

連地面上的情況也不容樂觀。還沒有到家門口呢,一輛又一輛轎車橫七豎八地胡亂停在路上。

他們只得將車停在混亂圈的外圍,在夾縫中繞來繞去。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夜色下的長明湖花園別墅有着白天時所沒有的氣質,優雅點綴的暖光門燈、有格調的建築風格、富有藝術氣息的外牆裝飾,完全稱得上歲月靜好。然而,這一切不過是表象……

打開房門,發悶發餿的汗臭夾雜着亂七八糟的香水氣味迎著兩人而來,那本應寬敞有格調的客廳已然被人群所擠滿充盈。他們擰在一起,靠近外門的人緊緊扣著門框,好讓自己不要被溢出去。

與此同時,這間屋中還有無定型幽影的存在,沉默的它們與渾濁的人泥攪在一起,仿若澆滿醬汁的肉餅。但這對於林柏而言並不美味,此時此刻他只想嘔吐。

「我的天,我們該怎麼進去。」

「讓一讓,讓一讓。」顧華陽直接把門口的一些人拽了出來,「你們好走了,今天不提供晚餐。」

被硬拉出來的幾人雖然西裝革履、衣飾得體,卻早已被如此涌流整得狼狽不堪。他們一言不發,機械地活動身體,一個個木木訥訥地任著顧華陽推了出去。

「清醒一點,博物館關門時間到了!」

林柏也上前去,幫着拽扯推拉迷惘的人們,這些失了身份的人、這些忘了自己是誰的人、這些裹着布的行屍走肉。大抵折騰了有一個多小時,他們才把大部分人清理出去。但那些人並未離去,而是不知所措地站在門外。

「你們家如此混亂,鄰居們難道不投訴嗎?就沒人來管一管?!」林柏關上了門,疑惑至極。

「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左鄰右舍也一樣發了狂。」顧華陽手裏拿着馮冀準備的那幅仿畫,大搖大擺地走過被踐踏得一團狼藉的客廳。

現在,客廳中依然聚集著十來人,他們皆面向東邊而立,睜大雙眼目視前方。

「這叫賞畫?」林柏狐疑至極,情不自禁擠入人群,學着他們向東邊看去。有那麼一瞬,他彷彿回到了記憶幻景之中,看見巫女迷了縣令將其赦免,看見巫女肆無忌憚地向眾人訴說歪門邪道。

「他們魔怔了……」顧華陽將仿作拿上樓后又下了來,「我們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欸?」

林柏沒有聽見舊日同窗的提議,現在,他只好奇一件事,為什麼這些人會被一幅平平無奇的古老畫像所迷住,而那副畫在他身邊待了這麼久也沒有出現這種狀況。

他進入人群之中,並不在乎這些來客都是不易接近之輩,只在新聞中露過臉。因為此時他們都是一樣的人,在那神秘的畫像面前,名譽、財富、權利、佳形美容盡都失去了意義。

在眾人面對的那個方向,林柏看見,有一間屋子,顧華陽的父親顧理業獨自跪坐其中,向上仰望。而那幅畫像被他以極其尊敬的方式裱了起來,用昂貴的畫框將其固定於白牆的中央。

白牆,是的,白牆。這面牆上原本附以具有格調的牆紙,或是其他裝飾物,此次此刻卻不見了蹤影,獨留這不祥之物於此大放異彩。而被撤去的不單單是牆紙,還有其他所有物什,僅剩一盞明燈高懸於頂。這間屋子,別說是其餘人,甚至連幽影也不游入其中。

畫中巫女依然在盈盈微笑,與先前並無分別。房中唯有這一畫一人一盞燈,其餘的觀者站在門口,並不進入。他不明白其中的玄妙,為他人的停駐迷惑不解。

然後,林柏一腳跨入其中。

……

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顧理業跪坐在地上,對闖入者的行徑沒有做出半點回應。林柏撞著膽子,直接走到前者面前,擋住了那幅畫。

他依然不為所動。

林柏低下頭,-看向這位頭髮斑白者的雙目。

這是年長者的眼眸,眼白上層疊著紅色的血絲,棕色虹膜上的紋理細密有致。而那深邃的瞳孔宛若一口井,在投下的陰影中逐漸放大。在這純粹的黑色幕布上,一個微小的人像被勾勒而出。是林柏自己的臉。

顧理業在「觀賞」畫作的同時,成為了被觀賞的奇景。但他依舊面無表情,對這不應存在的角色變換毫無察覺。

林柏慢慢抬起頭,望向門外眾人,他們依舊目眥盡裂,他們依舊注視前方。畫像已然被他的身形遮蔽住,他們到底在看些什麼?!

他背過身去,以極近的距離面對這從噩夢走入現實的長卷。反光與自己的投影落在玻璃罩子上,即便它美甚,亦該被削弱幾分效果才是。

帶着疑惑,他繼續靜靜注視着畫像……不對,不是畫像,而是投在光滑玻璃罩子上的映像。

林柏在觀賞奇景的同時,亦成為了孤芳自賞的奇觀。

就在這須臾之間,過去的記憶翻湧而上,狂亂的聯想能力在這一刻發揮作用。一個無根無據、過分大膽的猜想。但是他的頭好難受!或許是痛,或許不是痛。混亂迷思攪動他的神經,在靈光一閃的同時,無數否定的言辭接踵而至。那是空想,那是幻想!

然而隨着關節咯吱躁動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他進一步堅定了自己的推測。

是的……洛巫女說出來的那個字,絕非髒話,那是一個古老的用語。那是——

賤,不是的。見?似對似錯。鑒!

鑒,映照。

鑒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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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牆傾覆:面對混沌我屢敗屢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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