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夜襲
花了好大功夫，劉繼業親力親為，挑選了五千輕騎。
說是輕騎，卻不可與往日相比較。
城中被圍日久，一些老弱的戰馬早被宰殺，進了缺吃少衣的士兵們的肚子，能夠籌齊這麼一支隊伍，實在不容易。
但夜晚奇襲，就是要憑藉來去如風殺得敵人來不及防反，所以有了其他兵種反而是拖累。
名將就是名將，任務一交代，一番鼓動訓誡，這些臨時湊合起來的騎兵就憑着同仇敵愾之心，很快整合起來。
次日三更，漆黑的夜裏，這支人馬趁著攻守雙方都最疲累的時候，偷出城去。
太原城周邊的大城幾乎都被宋軍清掃，但太原本身並未被四面圍困，所謂圍師必闕，就是不想讓北漢作困獸斗。
如果北漢君臣棄城逃跑，宋軍追亡逐北，可以順利清掃北漢全境。
但北漢就剩下這座大城了，劉繼元君臣要跑，除非跑到遼國境內，不然只會滅亡得更快。
所以攻城戰並非太原城四面被圍得鐵桶一般，反而宋軍都集中到太原城北面，向北路主力軍和統帥部靠攏。
這樣既便於統一調度，集中力量攻城，又隨時可以截斷來援的遼軍，讓太原真正變成孤城。
其他三個方向，除了繞城巡查的游騎，根本沒有宋軍大隊人馬。
當然，要想大規模調輜重糧草進城也不可能，不說進出城不易，單隻周邊大城都被拿下，四周都被堅壁清野，要尋摸到糧草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因此在月黑風高的時刻，北漢軍五千輕騎人銜草馬含枚偷出南門之時，只需兜著圈子避過了游騎，慢慢靠近宋軍當道下寨的連營。
這裏集結的五路宋軍，互為犄角，兵力十萬有餘，當中的大寨，正是帥營所在之處。
劉繼業老於軍旅，經驗十分豐富，哪怕是藉著各寨微弱的燈火，只這麼一掃眼，就知道大致形勢和敵軍的要害。
他一馬當先，向著當中大寨而去。
馬足也裹了一層包草的布，因此五千騎兵潛進，蹄聲輕微，揚起的征塵也被夜幕吞噬。
到了近前，劉繼業高舉長刀揮舞，長刀藉助敵寨的燈火劃出一圈幽光，向所有騎兵發出了強攻命令。
然後劉繼業一馬當先沖了上去。
北地冬夜，寨門前值守的士兵躲進了里側的哨亭避寒，當寨門被「嘭」地一聲沖開時才發現不對。
只是來不及示警，整個哨亭就被衝倒，跟着馬蹄、刀槍都往上面招呼，兩個哨兵沉悶地哼了兩下，就再也沒有任何響動。
整個營寨還沉浸在睡夢中，五千騎兵順着營寨大道往裏衝鋒，未遇到任何抵抗。
一眾騎兵心下大喜，連劉繼業也按捺不住內心激動。
他知道，前面應該就是宋軍的帥帳，要是把宋軍首腦連鍋端掉，那就是蓋世奇功。
漢軍輕騎如一股洪流向營寨深處席捲，即使馬裹足，也能感到地面的震顫，在劉繼業感受中，好像宋軍的顫抖。
在敵營中的衝鋒，太痛快，太順遂，太……
始終沖在最前面的劉繼業，興奮之餘突然湧起一陣不安。
身經百戰的他，在這樣的奇襲行動中來不及冷靜思索，但直感卻開始警示他。
不對勁，越來越不對勁。
他突然想下命令，讓全軍停止向前，但猶豫之間，卻被騎兵們裹挾著繼續衝鋒。
一座大帳出現在視野中，估計就是宋營帥帳，劉繼業終於發出停止前進的命令。
經過整訓的騎兵在慣性下又衝出一程后，終於停了下來，在劉繼業身後很快列出攻擊陣型。
果然，劉繼業的擔心得到了證實。
大寨之後，黑壓壓的一片，是宋軍步兵陣列。
藉助微弱的營火，劉繼業可以看見，頂在陣前的是宋軍對付騎兵慣常的重裝步兵，後面自然是弓弩手。
為便於夜襲，劉繼業這五千部眾都是迅捷如風的輕騎兵，面對這樣的陣勢幾乎毫無勝算。
怎麼辦，馬上退卻？這邊萬弩齊發，恐怕就得交代不少人馬。
關鍵是來路上會不會有埋伏，到時給潰退的騎兵來一下子，就徹底玩完了。
剛才劉繼業覺得不對勁，就是感覺營道兩邊的軍帳太安靜了，沒有受到一點驚擾。
他們過來得太順利了。
都睡死過去了，還是那些裝睡的人都埋伏起來了？
劉繼業當機立斷，做出了異於常人的決策，只見他揮動長刀，發出衝鋒的信號。
名將就是名將，他只是稍加觀察，就發現了敵人的弱點。
雙方距離太近，騎兵一旦衝鋒起來，靜止不動的重騎兵很難壓住陣腳。
也正因為距離近，弓弩手來不及發揮太大作用，最多一波弩箭，雙方就短兵相接了。
雖說在暗夜中，輕騎兵的機動性會下降，但敵軍也會受影響，尤其是弓弩手的準頭更不好說。
只要殺入陣中攪動起來，就還有機會，甚至有可能反敗為勝。
即便不能，只要敵軍軍陣一亂，脫身也更容易。
既然中了圈套，那破圈的唯一辦法就是不按規定動作來，打亂敵人的如意算盤。
劉繼業在軍中威信素著，眾騎兵見他帶頭衝出去，也毫不猶豫跟在後面發起了衝鋒。
五千騎兵衝起來的勢頭相當驚人，中軍大帳在馬蹄下瞬間崩潰，很快被夷為平地。
兩軍之間再無遮擋，後續騎兵衝擊起來更加順暢。
劉繼業率先衝到敵軍重步兵面前，搶先一步盪開刺過來的長槍，長刀揮動，斬在敵兵的盔甲上，「倉啷」一聲濺出火星，照亮了對方猙獰的臉。
這一刀未曾斬開重甲，但勢大力沉，直接將敵兵斬得撲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立即有重步兵補充站位，堵住了劉繼業衝鋒的路。
旁邊的宋軍發現有異，也向劉繼業方向撲來。
劉繼業毫不畏懼，舞動長刀與之相持起來。
跟着他衝上來的輕騎兵卻沒有這麼幸運，兩兩對戰之下，往往是重步兵的長槍率先刺傷人馬，揮舞馬刀的騎兵卻來不及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