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32號院

1977年7月，京城的藍天上，沒有一朵白雲，也沒有風。

東單三條的一個大雜院裏，準備出門的林陽，看着自己身上有些發黃的白半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2022年對林陽來說，已經是另外一個世界了，重生回來的20多天，他什麼也沒有干，就是等待高中畢業。

背著書包的林陽，走到大門口時，看見朱玲推著自行車走了進來。

「林陽，你不是已經畢業了嗎？怎麼還背著書包？」

「玲姐，我出去有點事。」

「嘿嘿，就你，能有什麼事？快說，幹什麼去？」

「玲姐，此事暫時保密，拜拜了您！」

林陽說完就跑了出去。

「哼，好你個林陽，敢這樣對我，你等著，回頭我再跟你算賬！」

朱玲望着林陽的背影，非常不滿。

重生回來的林陽，對朱玲的情況是一清二楚，這個女人就是86版《西遊記》中，大名鼎鼎的女兒國國王。

只不過朱玲現在還不是演員，她眼下的身份是醫學科學院的大學生。

林陽今天出門的目的，現在只有他一個人清楚，就算是家裏人都不知道。

太陽晃的人睜不開眼睛，曬的地上都有些燙腳，遠處的馬路看起來就像是着火了一樣，很快，林陽不僅滿頭大汗，身上的白半袖也濕透了。

他之所以沒有選擇去坐公共汽車，真正的原因是身上沒錢。

林陽要去的地方在北總布衚衕，一路上，他摸了好幾次書包裏面的東西，心禁不住是一個勁的跳。

半個小時以後，林陽在32號院門口停下了腳步。

32號院不大，可並不普通，樓門口上方的那塊白底紅字的橫匾，清清楚楚的寫着七個大字：人民美術出版社。

「唉！」

林陽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這個寫字的人，已經在一年前故去了。

他擦去臉上的汗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彷彿聞到了空氣中的那股墨香。

門衛室的門開着，裏面沒有人。

走到院子裏的玉蘭樹下，林陽沒有駐步乘涼，他徑直拾級而上，朝那扇半開着的門走去。

無論是重生之前，還是重生之後，林陽都沒有來過這個地方。

因此，走進樓裏面后，他小心翼翼地觀察哪個房間的門開着。

「哎，你找誰？」

突然，有個男人的聲音從林陽身後傳來。

被嚇了一跳的林陽，立刻轉過身來，他發現有個大背頭、濃眉、留着鬍子，還帶着眼鏡的老頭正在看着自己。

「我也不知道應該找誰，我是第一次來！」

林陽沒有撒謊，他確實是不認識這裏的人。

「你有什麼事嗎？」

老頭又問了一句。

「我、我、我……」

林陽的吞吞吐吐，讓老頭不滿意了。

「你這個小夥子，不像個男人，怎麼磨磨唧唧的，有什麼事就說嘛！」

「我畫了一些連環畫，想找人看看……」

林陽說着，就從背着的書包里，拿出了一沓紙。

「噢，是嗎？走、走、走，跟我去辦公室。」

老頭一下子就笑了起來，走在前面給林陽引路。

在一塊掛着裝幀設計室的牌子門口，老頭推開了門。

「這裏是我的辦公室，咱們進去談。」

「你叫什麼名字？」

老頭接過林陽的畫稿，順口問了一下。

「我叫林陽。」

老頭與林陽的話，到這裏就停下了，房間里靜悄悄的，鴉雀無聲。

林陽的心，跳的有些厲害，他不知道自己的衝動，會不會引來對方的譏笑。

從小時候起，林陽就有一種天賦，那就是對繪畫情有獨鍾，非常可惜的是，他的這個特長，沒有得到家裏面的支持。

父母親不支持林陽的原因，其實，就是一個字：錢。

林陽兄弟姐妹四人，大哥林宇、大姐林蘭、二姐林芬，他們現在都在農村上山下鄉當知青。

父母親平日裏要接濟他們一些，實在是沒有多餘的錢，給林陽購買畫筆、顏料、畫板等工具。

如今重生回來了，林陽當然不想再過原來的那種苦日子。

所以，他打算試一試，看看能不能闖出一條新路子。

好在這是1977年，有沒有關係並不是最主要的，只要自己的畫稿被編輯看中，或許就會改變一下人生軌跡。

林陽的小心思，老頭根本就不知道，他想不到，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真正的目的是想拜師學藝。

出版社確實是好多年沒有進過新人了。

不要說是年輕人，就算是中年人在這裏也不多，此時，出版社的主力軍，是他們這些60歲左右的老年人。

「嘿嘿，有意思，有意思。」

老頭看着林陽的連環畫畫稿，禁不住自言自語起來。

這部連環畫畫稿，林陽用了半個多月的時間，當然不是他自己創作的，是照抄了1979年5月上映的動畫片《哪吒鬧海》。

「好、好、好，你的作品非常不錯，走，咱們去讓那幾個老傢伙也看看。」

老頭說罷，拿着畫稿就站起身朝門外走。

林陽不知道這是要去見什麼人，他也不敢問，就乖乖地跟隨在老頭身後。

32號院還有一個南樓，出版社的創作室就在這裏。

「老劉、老王、老林，趕緊出來，我給你們帶驚喜來了。」

老頭人還沒有走進創作室，就在樓道里喊了一嗓子。

「老曹，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怎麼有時間來我們這裏了？」

劉繼佑走到門口招呼老頭。

「我給你們帶來了一位小客人，讓你們幾個老傢伙開開眼，知道什麼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

曹新智邊說邊笑。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就是你身後的這一位吧！」

「林陽，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社裏連環畫創作員劉繼佑。」

「劉老師好！」

林陽大大方方的問了一聲好。

「年輕人，文質彬彬的，嗯，不錯，走，咱們辦公室里聊。」

走進辦公室里，林陽發現在這個房間不大，辦公桌是沿着窗戶排開的，頭髮花白的一男一女正在忙碌。

「老曹來了，你先坐，我馬上就好。」

「老曹，等一下要是沒有驚喜，今天中午你就請我們去全聚德烤鴨店吃飯？」

兩個人先後跟老曹搭話。

「老曹，什麼驚喜，他們忙，我先看看？」

劉繼佑好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