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4）母親病了

小時候經常看一部老電影叫《地道戰》，那是抗日戰爭時期冀中平原無高山密林的險要可守，抗日軍民就用挖地道的辦法來對付日本鬼子。現在我們也突然挖起地道來了，全院的戰士、幹部、家屬、小孩都投入到了挖地道當中。為了防止突發核戰爭，要深挖洞廣積糧。院里有人專門給大家上課，講解現代戰爭是立體式的，你看不見敵人，他們可能就從萬里之外把原子彈打過來了，一旦發生這種事情，要迅速進入地道，用濕毛巾捂住口鼻防止核污染。雖然到了六十年代末，挖地道還是用老辦法。在地道口架上三腳架，裝上滑輪，繩子的一端拴著大筐子，通過滑輪上下拉動筐子把土運出來，這個時候據說國內的壞分子也乘機蠢蠢欲動，與國際上的敵人遙相呼應。他們加緊了各種破壞活動。國家號召全國各單位各級組織都要百倍提高警惕，防止敵人的突然襲擊。母親她們家屬們白天組織挖地道，晚上還要巡邏。緊張的氣氛籠罩在生活中。但是我們班的男同學還挺興奮，山大王跟南夏說終於可以參加戰鬥當英雄了，不然這輩子白活了。突然有一天晚上十點鐘院里的警報響起來了，大家按照演習要求都從家裡出來，往地道里跑，在地道里呆了大約十五分鐘，警報解除就各自回家了，我們同學聚在地道里覺得很好玩，等人們都散去了，山大王，南夏，英梅，珠珠我們商量說，咱們來一次探險，把所有的地道都轉一遍。好啊，大家一齊響應。就這樣我們就在地道里轉開了，一邊轉山大王還一邊喊著「各小組注意，各小組注意，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務必把鬼子消滅，不準放空槍，讓敵人有來無回」。南夏在一旁應答著，「快拉響地雷，轟隆，鬼子倒下了一片」。我們玩的正開心，突然燈滅了，地道里頓時一片漆黑。

院里演習結束后二十分鐘就關閉了所有的照明。突然找不到東南西北了，大家頓時緊張起來，最小的珠珠帶著哭腔說，咱們怎麼出去呀，山大王則說「不用怕，這才像真正的戰爭，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我跟英梅都說他「你再逞能我們也出不去呀，時間長了家長都急死了」，南夏說「我們固守待援吧，等著院里派人來找我們」。我們幾個圍在一起在無邊的黑暗裡開始恐懼了。大概都過了晚上12點了，這時候家長們都亂了套，紛紛向院里報告丟了孩子，警衛連出動一個排的兵力沿著所有的地道搜索，地道里的燈突然亮了，我們趕緊朝外跑，回到家裡有的挨揍有的挨罵，一次壯懷激烈的探險告終。

母親這段時間特別忙，我們樓上一個阿姨坐月子生第二個孩子，他丈夫出差沒在家，母親白天不僅要去挖地道，還要抽空去給這個阿姨做飯，晚上就住在她家裡照顧孩子大人，有的時候還把我叫上去幫著洗尿布。一個月後母親終於累倒了。粗茶淡飯的年代也沒有什麼補養的。她本來身體就不好，一輩子吃的苦常人想象不到，童年就不用說了，在老家挑水種地，收莊稼、磨米、磨面，修房子，都是母親自己，身體早就透支的不像啥了，早年曾經讓他病危的胸膜炎又犯了，胸腔積水喘不過氣來，住進了修養所，肖大夫給她掛了吊瓶，除了消炎還打了一些營養液。大姐、三姐我們姊妹幾個輪流陪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