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故事,第一章(3)醬缸里的切糕

母親的故事,第一章(3)醬缸里的切糕

誰都知道東北人愛吃大醬,跟山西人愛吃醋,湖南人愛吃辣子有一拼,到現在我才明白東北那一方水土,要是離開大醬該吃什麼呢,我記得很清楚,我們平時吃的菜就是用蔥葉子蘸醬,黃瓜蘸醬,辣椒蘸醬,茄子蘸醬,沒有醬就沒法兒吃菜。那時候油很少,燉菜吃也需要大醬,久而久之習以為常,也就成了東北人飲食的最愛,東北的黃豆蛋白質含量很高,新鮮生蔬菜維生素味兒與大豆醬香味兒,在嘴巴這個加工廠里一攪拌,會產生一種最原生態的,無法抵禦的特殊香味兒。

東北人家家都會做醬,每年秋天我們姊妹都會幫著母親,把新收穫的大豆在鍋里煮熟,然後在碾子上壓碎,像踹面那樣,把黃豆泥踹成一個個超大窩窩頭,有時也做成方塊形的,做好后的醬快子,放在通風乾燥的地方讓它發酵,經過一冬天發酵好的醬塊子,長滿了長長的毛,過了清明化一缸鹽水,就要把已經乾裂長毛的醬塊子,刷洗乾淨,掰成碎塊扔進缸里去,娘說我出生的時辰好,下的醬好吃,我剛好也樂於干這件事,我把掰碎的醬塊子,一快兒一快兒的扔進缸里去,好像在做一件捨我其誰的大事,又好玩又有使命感,所以我每年都會搶著做這件事。

做好的醬要用一塊蒙布封上缸口,然後就靜靜的等待發酵,大醬要在太陽底下曬,才能很好的發酵,所以我家的醬缸就放在西屋的窗戶外邊,有一個土坯打的圍欄保護著它,我們就乾脆把那裡叫醬欄子,我還有一個任務,就是早晨起來如果太陽好,就把蓋在醬缸上的蓋子拿掉,讓大醬好好的曬太陽,等到中午我要用醬爬子,把缸里的大醬上下攪動,醬耙子就是一根木棍的頭上,定著一塊巴掌大的方木板,把方木板沉到缸底下,再往上一提,醬就被翻攪起來了,看見大醬在我攪動的醬耙子下翻滾著,一天天變黃變香,真的很高興做這件事,發酵好的醬缸里,表面上會有一層深色的水,那就是醬油,母親會把它撇出來,燒菜的時候用。等到過些天,菜園子里的豆角、土豆成熟了,母親就用香噴噴的大醬給我們燉上一大鍋,別提多好吃了。

到了秋天霜來了,一夜之間菜地里的秧苗都蔫了,大家把遺漏的小胡蘿蔔、小辣椒、小茄子包兒都不要了,而母親卻把這些不起眼的菜都撿回來,洗乾淨泡在醬缸里,還有芥菜疙瘩和土豆,到了冬天這些帶著醬香味兒的鹹菜,就是我們最愛吃的美味兒,醬缸里的鹹菜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到現在我還很懷念那個味道。小時候生活雖然很艱難,但母親用他的付出和聰明才智,盡量改善我們的生活。我們家的青菜和醬缸里的鹹菜,經常會送給安哥家和村兒里的人,周圍的四鄰八舍都誇讚母親的勤勞善良。

關於大醬我想起了母親講的一件事,「舊社會我們村有幾個年輕後生,春天幫地主家種地,他們發現每天吃的那個大醬是去年的陳醬,而地主吃的是當年的新醬,他們很氣不過,就把這事跟我爸說了,我爸跟他們都是同齡人血氣方剛。他覺著嘚替哥們出出氣,按村裡人的說法,我爸認準了要乾的事,就一定有辦法,他腦筋一動歪點子就來了。

沒過幾天,地主婆就專門把幾個幫工叫去指著醬缸說,東家心疼你們幹活累,以後你們就吃這缸新醬吧,那缸陳醬我們自己吃,長工們說這多不好意思。地主婆嘴上說沒關係沒關係,但心裡暗自慶幸把這缸醬推給了長工吃。原來這幾天地主婆突然發現了,醬缸里有一個屎粑粑撅,這讓她作嘔的一缸新醬是不能吃了,可是扔了吧又太可惜了,很心疼啊,於是幫工們才有了新醬可吃。

原來是我爸在高山子集上,買了一塊兒江米面切糕,交給做幫工的二禿子,讓他把可塑形的切糕,捏巴捏巴扔進缸里去,糊滿了大醬的切糕別提多像屎粑粑撅了,就這樣那幾個幫工的哥們就吃到了新大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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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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