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父子

當一架白色的蘭博尼斯出現在首相府的大門時，周圍的記者已經逐漸散去，但還有一對記者情侶躲在牆角處架起攝像機，準備從車後面拍下來人的照片。管家在門口等候已久，一見車停下，便上前將車門拉開。維恩走下車，見他準備看向里座，甩手將車門一關，嚇得他趕緊縮回頭去。

「你在看什麼？」見管家一副疑惑的表情，維恩挑眉微微一笑，緩緩偏頭看向車頭另一側的後視鏡，聲線輕幽。「偷看本來就不禮貌。」

「更何況偷拍。」

聽他這意味不明的話語，管家隨他的目光看去，瞬即眼瞳一睜，正準備往身後看去。維恩一手拍下車門，發出巨大的聲響，對司機命令道。「將我的車開到首相府的車間里。」

「我是來做客的。」維恩對著車門輕鬆的笑道。「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似是聽懂了他的意思，司機隨即踩下油門，將車往首相府的後門開去。管家看著那拉風的車尾以及他一席軍裝的招搖樣子，再想想在他們身後架起的攝像機，頓時反應過來。

這分明是在將話題往自己身上引，怪不得他要選擇這麼顯眼的車型。正好今天所有的輿論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此刻正是在首相和媒體面前表現立場的最佳時機。

而且他剛剛那看似斥責的語氣，聲音不大不小，落在任何人眼中都是無奈的縱容，在那兩個記者的眼中，估計只會覺得他親切溫柔吧，誰能想到車座上還有另一個人。而且少爺竟會如此配合，多半是二人在路上已經提前商量好了。

管家目光直直的盯著維恩，他甚至開始懷疑，這對記者情侶是不是也是他事先安排好的。見管家一副看穿了的表情，維恩唇角微微勾起，主動從披風中伸出手，傾下身子。

「我們邊走邊說吧。」

維恩作出請的動作，微笑的表情溫和而坦然，與他身上莊重的軍裝相比，似乎更像名利場上優雅的紳士。越看越覺得他過於成熟，管家也作勢做還了個禮，待維恩先行走進府中的大門，管家這才轉頭看向身後，那對情侶已然不見。估計是時間都卡的恰到好處。

真是只狐狸。

管家低著頭，默默跟在維恩的身後，抬手命侍從將大門緊緊關上，吩咐不再接待來客。

難得從正門進入首相府。維恩臉上掛著輕鬆的微笑，在女僕的帶領下從客廳上樓重新來到首相的書房前。這一次門口是敞開的，賽卡正仰躺在長長的沙發上，雙手拖在腦後，閉目養神。維恩抬手示意女僕退下，收起笑容，徑直走到首相身邊的另一個座位旁，屁股還未著座，就聽他緩緩道。「人接回來了？」

「是。」維恩隨即立起身來，將手附在胸前，低沉著眼眸輕聲道：「此刻應是在沐浴更衣。

「很快便能與您相聚了。」

「相聚？」賽卡沉聲重複著，緩緩睜開眼睛，偏過頭深深看了他一眼，血紅的眼眸帶著陰森的狠厲，似在對他作出審判。「你是在替我做決定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不會讓他回去？」賽卡冷聲道，笑容越發冰冷刺骨。維恩一怔，頓時想起在臨走時自己不經意說出的話，想必在那時便被送進了他的耳朵里，即刻將頭埋得更低。

「屬下只是判斷。」維恩頭上依稀沁出了汗珠，陰沉的眼眸瞬即一轉，咬著牙鄭重道。「首相大人應是有所安排。」

「養兵即為用兵。」見他還想說下去，賽卡也懶得打斷他，放下托著頭頂的手緩緩抱在胸前，饒有興緻地聽他繼續道。「少爺如今是聲名在外，雖然軍中沒人了解他，卻個個都對他聞風喪膽，沒有人敢對有關他的事作出否定，而且並不是因為他獨特的身份。」

「換而言之，他若出戰，若能贏便是他的本事，若是敗也不會影響他作為首相之子未來的前程。」維恩垂著眸低聲道，腦中不斷的回想著賽倫變臉的模樣，完全就是判若兩人。

「不錯。」想不到他會如此坦誠。賽卡收起笑容，冰冷的眼神微微緩和下來，眸中劃過一絲讚許的意味。

「那你說。」賽卡又道，掀起一隻手對向他身旁的座位，示意他坐下。「什麼時機才最合適？」

「據屬下所聞。」維恩抬起頭，俯身坐到僅能容他一人的沙發上，眼眸依舊低沉著，平靜而冷漠。「圖蘭最近的紛亂已經影響了整個邊境的安寧與穩定。」

「那裡終日沒有陽光，多雨而潮濕，以及地處海島，隨時都有可能發生地震和坍塌。」維恩停頓片刻，眼眸中的黑暗彷彿身臨其境。「所以非常貧瘠，各派都為了生存而暴動不已。」

「而且，整個邊境周圍共有十一處海島，地形曲折複雜，每個島上都有部分圖蘭居民佔地為王，搶奪殺掠不止。」維恩的語氣越發急了起來，賽卡的眉間也越皺越深。「雖然難攻但也必須攻。」

「總要有人出面鎮壓調停。」話已至此，維恩抬起頭，凝視著賽卡帶著殺氣的眼眸。「否則一旦他們互相打到一定階段，必定會聯合起來反攻皇城的。」

「不錯。」賽卡點點頭，滿意的輕輕拍著手掌。「就算他們無力反攻，這場戰爭也在所難免。」

「但是我現在還在猶豫是否出兵。」賽卡的語氣微微一沉，重新仰躺在沙發的靠背上，長長一嘆。

「那孩子並沒有到領兵的年紀，若是強行將他安排至軍隊中，一定會引起眾將的爭議與懷疑。」

「更何況，我雖然在圖蘭打過仗，卻並沒能了解它的全貌，也沒有眼線能傳遞有關的信息。」想起那些派去的士兵們貪圖享樂而被邊境的難民們洗劫一空后，因殺人而暴露的前例。賽卡一掌扶在額頭上，咬著牙，無奈地搖著頭。「若是盲目強攻，也實在太過冒險。」

「既是如此。」維恩盯著首相頭疼的表情，藏青的眼眸泛出一絲冷而無情的陰厲，唇角微微勾起弧度。「屬下斗膽推舉一個人。」

「他是個可信的人。」維恩輕輕頷首，俯下身用肯定的語氣緩緩道。「而且向來不愛張揚，廉潔又淡薄，且極具正義感和使命感。」

「若他能前去圖蘭充當眼線，必定能解決您的困擾。」

「誰？」賽卡聞言，將手從頭上放了下來，眼神透出一絲好奇。維恩站起身，俯下身再次向他行了個軍禮，聲音決然而冷漠。

「屬下曾經的教官，坦丁中尉。」

「便是最合適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