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東櫻人，東夏人和北國人 其終
廢棄廠房。
這裏沒有受到戰鬥的波及，平常江辰用的健身器材還安詳的躺在地面上。
薇薇安就蹲坐在一堆承重塊上，揚起手裏的酒瓶灌了一口，又沖他招了招手。
「來。」
「你認真的？」
江辰總感覺不對味:「你是醉了吧，這樣萬一出什麼岔子……」
「我是個北國人，小子。」
她晃了晃手裏的果酒:「這種東西對我來說和橙汁飲料沒什麼區別，臉紅只是因為我的身體對酒精耐受性不強，你跟着真這麼久，就沒長點知識嗎？」
「……我倒是一直被她罵蠢來着。」
江辰稍微壓了壓腿:「那我可來了？」
「只管來吧。」
當最後一個字落下的時候，江辰便動了。
他的身體如出膛的炮彈，充斥着無需言述的衝擊力，質量被他以速度灌溉為力量，他就如澎湃的激流，迅猛的狂風，在這狹小的空間里呼嘯著。
「你對真，對楓島怎麼看？」
面對這力量的巨浪，薇薇安沒有什麼動作，而是輕鬆的問道。
寒流來了，極為突兀的。
行駛於大海之間轟隆作響的巨輪，在這一刻撞上了無形的礁石。
冰的屏障在瞬間破碎，相應的，江辰的身體也被扭轉了方向，與薇薇安擦肩而過，撞到了牆壁上。
「呸……這算是拷問嗎？」
他並不氣餒，在過去的訓練中，這樣的戲耍持續過無數次，他已習慣自己的攻勢被彈開，更喜歡這女人不近人情的性格了。
「拷問說的也太過了，就當是……朋友之間隨便聊聊。」
她抬起腿，讓自己坐的更舒服些，又灌了一口才幽幽道:「女人之間就喜歡這樣，在背後討論別人，我覺得你很適合這項娛樂活動。」
「聽着可不像是好話啊。」
江辰隨手抓起一塊承重片，不經意見瞄了一眼刻度，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80kg，就這麼被自己一隻手提起來了？
他下意識擺了擺手臂，感覺手裏握著的就是一個重了幾倍的盤子，原來自己的體質已經離譜到這種程度了？
「葯，能力，還有這些天的鍛煉……你以為自己在做無用功？」
薇薇安都不用看，就知道他為什麼愣神，更能知曉他在疑惑什麼。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你真想着讓我回答那個問題啊？」
江辰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把手裏的東西甩過去，再次欺身而上。
「你應該知道在背後討論一個人很不禮貌吧？」
「有的事情就只能在背後討論，這話專門對你說的。」
空氣凝結，無形的屏障將配重片卡在半空中，薇薇安輕輕一推，它便乘着光滑的冰面返了回去。
悶響在江辰的手中響起，他將這沉重的東西丟開，伸手探向近在咫尺的薇薇安。
他已準備好對方的閃避，偏轉，或是各種手段，但出乎意料的，他的手就這麼輕鬆的碰到了對方的肩膀。
與她的表情不同，她的體溫沒自己想像的那麼冰冷，反而有些許溫熱。
許是酒精吧。
他愣了愣，旋即無奈的摘下她手裏的酒瓶:「你不認真啊。」
「我很認真，非常認真，極其認真。」
她露出微妙的表情:「所以，按照我們的約定，我要告訴你一個關於真的秘密。」
「現在問題是，你想聽嗎？」
她劈手把酒瓶奪了回來，順帶抬了抬位置，遞到江辰嘴邊。
「來一口？」
「……你剛才對嘴喝過了吧……」
江辰實在不懂她這幅奇怪樣子是怎麼回事，撥開酒瓶，小心問道:「你覺得我不該聽？」
「我覺得你不想聽？」
她反手又灌了一口:「我這個人呢，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加倍奉還，那些在戰鬥中擊傷我的，我會割下他們的肢體，而在精神上刺激我的，我也必定會還以顏色。」
「我失戀了，你也別想好過。」
「…………」
江辰有些無語，不知道她是在說氣話還是認真的，不論如何，他還是扯了幾塊墊片當凳子，坐在了對方面前。
「如果你想抱怨的話，哥們陪你。」
「你還是來一口吧，我怕你聽到一半堅持不下去。」
薇薇安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這可是她藏起來的秘密，只告訴了她最親密的朋友，並且刻意避開了你，又和你有莫大關係的秘密哦……」
…………
傍晚，當江辰回家的時候，刻意買了根牛肋條。
「今天吃燉肉。」
他將食材放進冰箱，然後才想起來，早上沒有做飯。
「喂，楓島？你吃過東西了嗎？」
推開實驗室的門，楓島正調製著某種試劑。
「還在幹嘛，第二代葯不是已經在試點了嗎？」
「那個歸那個，還有很多事要做。」
她頭也不抬:「而且我餓死了。」
「我現在就去做飯，記得快點結束你的實驗。」
他靠在門口:「順帶一問，你沒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吧？」
「嗯？」
楓島的手抖了一下，試劑應聲落地，碎成一灘。
「……你哪來這麼一問。」
楓島看着那片溶液彌散，無奈的抓了抓頭。
「你覺著呢，薇薇安跟我說的唄，雖然九成八是她惱了胡說的……但還真有那麼幾分聽着是你能幹出的事。」
他聳了聳肩:「所以我確認一下，你不會真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嗎？」
「我要是想瞞着你的事情，你以為這麼問一句，我就會告訴你嗎？」
楓島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哪怕是鐵塊在磁場旁邊這麼久都該有點磁力了，你是青銅器嗎？」
「……什麼比喻。」
江辰被他說的有點惱火:「咱們都在同一個屋檐下住三年了，至今沒吵過一架，不就是因為我每次都能恰到好處的犯蠢，來應付你咄咄逼人的性格？」
「我隨口一問，你隨口一答也好，告訴我是或否。」
楓島嘆了口氣，一隻手按在胸口，另一隻手豎了個高高的中指。
「我對上帝發誓，如果有上帝的話，我絕對，沒有，任何隱瞞。」
「這不就結了。」
江辰抬手丟給她一樣東西，楓島穩穩接過，是薇薇安的墨鏡。
「明天她就要走了，自己想想等會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人家是個好姑娘，被你甩了還想着盡心儘力給你辦事，你這麼聰明，就別說蠢話。」
「切，感情在這等着我呢。」
她把那個墨鏡展開，戴在臉上，沖他揮了揮手。
「曉得了，忙你的去吧。」
她如是說，所以江辰回樓下做飯了。
「真讓人驚訝。」
薇薇安看着他在廚房裏忙活。
「我還以為你會和她大吵一架，或者動手，我連幫誰都想好了。」
「你幫誰……算了，不用問也知道。」
他聳了聳肩:「我和她在一起三年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並且有過命的交情，但我倆就是什麼都沒發生，你覺得為什麼？」
「因為我清楚自己的定位——我是個普通人，哪怕有超能力，也只是個有超能力的普通人，哪怕給富婆打工，也只是個有份不錯工作的普通人。」
「我腦子裏最先想到的不會是世界，超能力，或者什麼大義凜然的東西，我只會想到一日三餐，柴米油鹽。」
「我這輩子都難當大任，但做個助手也很不錯，那些適合聰明人的問題就留給她那樣的聰明人動腦，我做好我該做的就好了。」
他看向薇薇安:「你覺得，如果我從來沒和她遇見過，那此刻的我在幹什麼？」
「做飯，但只是為了我自己，我會做一個平淡的工作，過我平淡的人生，而相比於現在這樣……」
「其實沒什麼差別，對我來說。」
他聳了聳肩:「上班應付脾氣古怪，高傲的不像人的領導，在這裏應付脾氣古怪，高傲的科學家，我感覺沒什麼區別，如果目標從油膩中年人變成了外國美女，還能偶爾給我發點福利，那這份工作還挺不錯的。」
把準備好的東西丟進鍋里，他叉著腰，露出了笑容。
「她那個性格很招人討厭吧，從來不知道什麼是收斂，心高氣傲，趾高氣昂，很難有個人把她給伺候舒服了，所以我不是沖着伺候她去的。」
「我們是同居的室友，是朋友，一方面我承受她的所有不好，另一方面，我也毫不客氣的把自己的意見施加在她身上，我們就像兩個缺口完全不一樣的齒輪，但為了配合對方旋轉，強行把自己打磨成對稱的樣子，讓她那樣的天才為了配合我去改變，還真是有成就感。」
「她是個好老闆，也是個好朋友，或許我會這樣做她的助手一輩子……這種情況下，故事因何而起已經不重要了。」
「以後有興趣隨時回來，北國人，哥們永遠在這裏聽你訴苦。」
薇薇安閉嘴了，她揮舞著酒瓶，切了一聲。
「酒呢，給我酒，助手。」
「酒喝多了對身體不好，而且你的酒精耐性不高，還記得嗎？」
他走近戳了一下對方紅撲撲的臉:「你瞧，哪怕是我這樣的蠢材，也能記住一些事吧？」
「你告訴我的事情我會好好利用的，自己在外面小心點，下次回來，咱們一起拷打這女人，嗯哼？」
「那就這麼說定了。」
薇薇安伸出手:「以後再見？」
江辰將其握住，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握住了薇薇安的手。
「以後再見了，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