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少年阿冰
與劉富再次談好了價錢，王松把房退了，打理了些東西，就安排了啟程。
同行的還有個少年，叫做阿冰，只有十一二歲的年紀，瘦弱不堪，身著片縷，面上卻帶著苦澀天真的表情，鼻子紅紅的，嘴裡叫著劉富「阿爹」，似乎也只會這一句，含糊不清，不過丁虹知道，劉富從未娶親，因為干他這行業的，就連一些散修都看不起，而那些凡家女子，拴不住他的心，所以這個阿冰應該是他收養的孩子。
看到阿冰總是欲言又止的時候，時不時眯縫著眼睛打量三人，充滿了好奇，譚宗閉目養神，而王松卻十分生氣，狠狠踹了他一腳：「看什麼看！」這一腳讓他整個人直接撞到車欄上，聲聲慘叫，臉上帶著驚嚇，疼痛讓他不敢亂望。
丁虹心中忍不住泛起波動，是他剛要說話，劉富便阻止：「丁小兄弟，這小畜生有瘋病，你不要跟他講話，也不要可憐他。」
於是劉富拿了根繩子，把阿冰拴在車座旁，大聲呵斥：「小畜生，你不要動，不要亂看，否則我就打死你！」
對於阿冰的態度，遠遠不如此時正賣力奔跑的阿吼，人不如畜，何等悲劇！
「也不知他還有沒有神智，知不知道自己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任人宰割的畜生？」丁虹心想：但凡以力量為主導的社會都是殘酷的，我卻如此幸運，阿冰可能只是萬萬千千中之一，連劉富都自認下賤人，而他卻輕賤到說句話，看看人都要挨打，不知我若淪落到這等地步，不知能否有信念繼續活下去？
奔跑了半日，劉富駕車靠著一個山坳停下，讓三人留在車內先吃些東西，他要檢查車架情況，後面的路情況不同，先做做預防。
王松從隨身的儲物布袋中拿出從春燕樓打包的菜肴，讓兩人一同吃，譚宗推說身體不適，丁虹也沒胃口：「三師兄，你先用，我腹中還未飢謹。」
輕微掀開車簾，丁虹看到劉富背過身子，從殘破不堪的靈戒中拿出生肉和豆糧，臉色嚴肅的看著阿冰，指著說道：「這個，先讓阿吼吃飽，你再吃！」
這阿冰小臉懸著，看到吃的兩眼放光，狠狠地點頭。
吩咐完，劉富咽著口水，再拿了些乾巴巴的豆糧出來，抬頭掃了一圈，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唉……」他性子本就多郁，心情也有些壓抑，忍不住輕微嘆氣，忽然帘子被人拉去關上。
不知何時，一回頭，譚宗注視著自己，他道：「丁師弟，弱者如果同情別人，那隻能開口輕噓閉口嘆息，這改變不了什麼，這個小孩兒固然值得同情，但是你現在能幫到他嗎？」
「不能。」丁虹蹙眉搖頭：「我自顧不暇。」
「這就對了，小師弟，不是師兄說你，很多事情，眼不見心不煩，咱們都不是聖人，為何要為這些靈元之界天天都在發生，永遠斷絕不了的事情發愁？」王松邊吃邊道：「做人，就該第一時間想著自己。」
「我……」丁虹回道：「可我見著了，你們也見著了，以三師兄的地位和實力，幫他是綽綽有餘的。」
「我為何要幫他？丁虹，你不是以為師兄們對你好是理所當然的吧？」王松神情一冷，動作也停了下來。
「說句不客氣的話，如果你和他同樣的地位，你就不會這樣想了。」
「丁師弟，你還不明白嗎？阿冰現在跟著劉富，雖然受苦，但餓不死，如果你把他從劉富手中拯救出去，他說不定還會怪你，你能救他不受勞役和打罵，但能救出他長期依附劉富的而形成的天性嗎？」譚宗淡淡說著，不帶絲毫感情偏頗：「這樣的人太多了，等你真正變強，徹底能改變這種事情的時候，不僅阿冰會感謝你，連劉富也會。」
「嗨，你是白講。」王松拍了拍手：「丁師弟秉性如此，要改變一個人是真的難。」
「記住了，世界的生存法則自古就有，連師父這樣仁慈且強大的人，都為此放棄過，更不要說你了。」譚宗眼中有些痛苦蔓延，語重心長：「先不要想這麼多，你如果能真正把你自己現在的煩惱，親人，朋友，所求之物都理會得當，再考慮別人也不遲。」
「兩位師兄，丁虹受教了。」他心中知曉這個道理，但很矛盾，也因譚宗說的這些話而汗顏。
這阿吼跑起來雖然並不是特別快，但入了奔流國境，風大了很多，經過的不少失修車道，塵土漫天，讓車外兩人蓬頭垢面，尤其是劉富，跑著半天下來，臉上的皮膚乾枯如樹皮，頭髮上也沾滿了塵土。
圍繞著雲居城，有七八座小城，第三日午間才到，終於也有了萬里鵬程堂，此時車架上全是灰，劉富便把車換了一下，又做了些裝飾，連阿吼也掛了幾串彩帶與花草，而不是像之前風塵僕僕，用木板和裹皮包住車子重要部分。
畢竟到了雲居城附近，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走在街上，不能讓乘車客丟了分。
到了城中，這阿冰常常學著阿吼那般「吼吼」亂叫，劉富抽出背卷的皮鞭狠狠給了他幾下，才算安靜下來。
距離已經很近了，王松的心情可見的變好了，譚宗依舊波瀾不驚，丁虹心中卻一刻沒有安定下來過。
「三位少爺，到了！」這一段時間很慢，隨著劉富一聲舒緩的喊聲，三人也隨著下了車。
王松淡淡道：「好了，就到這裡，我們自己走進去。」
此時的陽光明媚，雲居城聳立在面前，兩扇金漆的城門，四五支巡邏的衛隊，把守著人行，車行兩處處設好的關口，空中也有御靈士修為的護衛把守，時不時飛過幾道身影。
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時不時強橫的氣息掠過，甚至還有人元宗師境界的強者，望著這等景象，丁虹才想，自己來時雖到過雲居城，但無心觀望，而是在城中以傳送陣直接到了十皇山，今日也算可以領略一番這十足的熱鬧了。
將阿冰用繩子鎖在車上，劉富送了幾步便道：「王少爺，已經成功抵達雲居城，車費已經結清，如果您還認可，以後有需要，可去萬里鵬程堂預訂我劉富，下次一定讓您更加滿意。還有譚少爺，丁小兄弟，那我就告辭了。」
「嗯，走吧走吧。」王松擺擺手，低聲道：「一路上帶著個小怪物，什麼心情都沒了。」
譚宗微微拱手：「一路保重。」
「好，劉大哥，有機會再見。」丁虹擠出一絲笑容，想說讓他對阿冰好一點，但還是忍住了。
「嗯，告辭。」
「快走，別磨嘰了。」王松催促著，丁虹覺得他彷彿與之前的溫和謙遜的王松不是一個人了。
望著劉富落寞遠去的背影，一聲模仿的粗啞的「吼吼」，隨阿吼踏著沉穩有力的腳步，帶走了這段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