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那些可敬可愛的人

十幾分過去，施雅文才悶悶不樂的回到了教室。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剛坐下，舒煜辰立刻撇過頭，開口詢問：「你怎麼去了這麼久？」

「在回教室的路上遇到班主任，被叫去辦公室聊了會。」施雅文低聲回答。

「聊什麼？」舒煜辰有些好奇。

「就是關於學習方面的事情，」施雅文簡而言之，「說高三最後一年讓我不要分心，多把注意力放在學業上！」

「還有一年就要高考了，如果早戀了就不要吵架了以免影響心情；沒早戀就不要表白了以免被拒絕影響心情。」

施雅文想起班主任當時，和她說這些話的語氣，不由得笑著說：「真難為他了，還專門跟我講這個。」

「這也算不上什麼吧。」不明所以的舒煜辰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到是覺得劉老師還挺關心你的。」

舒煜辰並沒有察覺到，在施雅文聽見他這句話之後，臉色有那麼片刻的僵硬，隨即便恢復了往常的神態。

「是啊。」施雅文勉強笑了笑，然後又補充了一句，「其實劉老師也很忙，只能抽空跟我談。」

這句平平無奇的話，聽著卻有點怪怪的。但是舒煜辰沒有發現哪裡不對，只是覺得施雅文似乎在敷衍自己。

「真的只是聊學習？」舒煜辰看著施雅文問，眼中帶著幾分探究。

施雅文抬頭對上他審視的目光，隨即露出一抹無懈可擊的笑容：「當然啦。」

叮鈴鈴。

上課鈴響了，早自習結束，喧鬧的教室頓時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班主任像往常一樣臉上帶著威嚴的表情，邁著溫和的步子走進了教室。

劉老師走到講台上，放下手上抱著的一疊厚厚的卷子，面向講台下的學生們，習慣性的一聲：「同學們好。」

「老師好。」下面的學生整齊劃一的回答。

隨即，劉老師語氣平緩、神色和善的宣布：「這次期中考試的成績出來了，老師只想說同學們都很努力。」

「這次期中考，我們班語文成績排在了年級第一，全班的平均分都超過了110分，比第二名總體高出了3.5分。」

只見劉老師那充滿鼓勵、信任、欣賞等複雜情感的神色，在目光對視中，毫不吝嗇地送抵講台下學生們的心靈。

劉老師繼續說：「我們班的全科總分年級排名，相較之前也大幅度的提升了五個名次，排在了全年級第三名。」

講台上，班主任的話音剛落，底下傳出幾聲驚呼，顯得有些興奮與雀躍，接著便是整個教室響起沸騰的尖叫聲。

劉老師原本一貫保持的嚴肅面色，頓時露出了許久未見的溫和笑容。

他為學生們提升的成績感到高興，為自己的辛勤付出沒有白費而欣慰。

劉老師擺了擺手示意安靜下來：「這是我們班的榮譽！但是也請大家記住一點，不要驕傲，更不要懈怠。」

「放心吧，劉老師！」

「我們會更加努力！」

「班主任，我會加油的。」

「……」

講台下的學生們七嘴八舌的紛紛應諾。

「尤其是舒煜辰同學，」劉老師著重提及，「這次期中考試語文考了148分，再次囊獲了語文年級排名第一。」

聽到班長的語文分數后，教室里又是一陣驚訝，然後便是同學們一片崇拜和羨慕的眼神，投射向他們的班長。

「哇塞~班長好厲害哦。

」

「天哪~我的偶像竟然如此厲害，太棒了吧！」

「班長你真給我們長臉啊！」

「……」

舒煜辰坐在位置上，謙虛的笑著，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對於同學們毫不吝嗇的誇讚和崇拜，早已習以為常。

「劉老師，舒煜辰的作文得了多少分？」鄧紫萱大聲詢問。

「58分。」劉老師的臉上又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好可惜啊！」坐在中間第一排的陳娟脫口而出，「還差2分就是滿分了。」她的聲音既溫柔又好聽。

「劉老師，」李耀饒有興緻地問，「為什麼班長的作文每次都要扣幾分，就不能給一次滿分。」

「這個嘛！當然是為了勉勵舒煜辰同學。」劉老師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

每次語文考試成績結果出來后，班上就會出現這樣的場景。這次也毫不意外，舒煜辰再次成為全班討論的焦點。

他的作文水平，讓班上同學們可望而不可即，很有特點，思想獨特，就像範文一樣，作文每次都是年級最高分。

接下來，無可厚非的就是在全部同學的要求下，朗讀一遍舒煜辰這次考試寫的作文——那些可敬可愛的人。

而這個朗讀者，自然就是他本人。

「劉老師，」李耀急不可耐的提議，「這個時候，您是不是該把舒煜辰叫上講台，把他的作文當眾朗讀一遍。」

「對啊！」

「班長，快上去！」

「上去！上去！上去！」

底下的同學們立馬附和，甚至有人喊起了口號。

劉老師對於這種情況似乎早已經司空見慣，並不覺得吃驚，清了清嗓子喊道：「舒煜辰，按照慣例上來吧！」

「劉老師，您就不能代替我一次？」舒煜辰試著推脫。

「同學們都在等著呢！」劉老師在講台上催促道，「趕緊給我上來。」

「班長，」坐在他前排的李耀回過頭，帶著調侃的趣味說，「主要是你寫的作文，劉老師朗讀不出那種感覺。」

舒煜辰眼見推脫不掉，只得答應。於是在眾人注視之下，他緩緩的從座位上站起身，朝著講台的方向走去。

他從劉老師手中接過自己的語文試卷，然後站在講台中間，面向全部同學。

舒煜辰抬眸環顧四周，在看見所有的同學都用熾熱的眼睛看著他時，他的嘴角展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教室里瞬間安靜下來，安靜的好像空氣凝結了一樣，毫無聲響。

「咳咳咳！」

舒煜辰清了清嗓子，開始大聲朗讀作文：

「誰是可敬可愛的人？

這個事兒，以前我想了很久。

我想過很多職業，維護城市治安的警察，治癒拯救生命的醫生，獻身教育事業的老師，守衛國土邊疆的軍人……

是的毫無疑問，他們都能夠稱得上是那些可敬可愛的人。

可是除了他們以外，就在我們的身邊，還有很多很多可敬可愛的人。

我希望我的父母、親人、朋友、同學，他們也可以被冠上這些美好的稱呼。

但在我的這篇作文里，我只想對那些勤勤懇懇地環衛工人說：你們也是那些可敬可愛的人。」

舒煜辰的語速慢條斯理，卻字句鏗鏘有力。

他的聲音清脆悅耳，雖然並不洪亮，但卻格外的吸引人，讓人忍不住隨著他一起共鳴，彷彿自己也正在發言。

「在城市各處繁華的街道上，在那些狹窄偏僻的巷道里，我們經常能看到這樣一幕。

穿著橘黃色工服的環衛工人拉著一輛垃圾收集車，在沿路的街道上用掃帚把垃圾掃好，用鐵杴把垃圾放到車裡。

我相信，很多人對這司空見慣的情景是熟視無睹的，是不屑一顧的。

甚至有些人見而躲之，唯恐那骯髒臭熏的氣息，會染上他們自認為整潔乾淨的身體。

因為在他們的眼裡，這就是一件很普通的工作，並沒有什麼特別值得炫耀或讚頌的。

可是我卻知道，那些勤勤懇懇幹活的環衛工人，他們的內心深處也渴望著受人尊重和愛戴。

我每次走過他們的身旁，總是投去尊重和感謝的目光，因為正是有了他們，我們的城市才有這一片乾淨的街道。

每當在那夜深人靜時，喧鬧街市恢復平靜時，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車輛消失在馬路之間時，只有街燈與星星輝映。

這個時候只有環衛工人奮戰在大街小巷，用辛勤的汗水洗刷著城市的污垢，為人們創造著一個嶄新溫馨環境。」

閱讀到這裡，作文已經過了一半。

接下來的內容，則是舒煜辰對於一些環衛工人的樸實描寫，以及自身的感受。

他只是稍微停頓幾秒，便繼續往下念。

他的語速不慢、不緩，一句話一個字地吐出來，就像是在吟唱一曲詩歌。

「我清晰的記得在某天凌晨四點，我看見在大街上勤勤懇懇掃地的環衛工人，那傴僂的身影，看起來非常蒼老。

他整個瘦得只剩皮包骨，黝黑黝黑的臉，看起來特別的粗糙，頭髮乾枯，呈灰黑色，其中還夾雜著許多白頭髮。

那雙握著掃帚和鐵杴的手，看起來是非常的黑，乾乾的，還很粗糙、上面布滿了裂痕，結了很多又硬又老的繭。

雖然他動作遲鈍僵硬，甚至還會磕磕絆絆，但是他依舊堅定不移地做著自己手裡的工作，絲毫沒有放鬆或停止。

街道上沒有車輛，甚至連行人都很少。

他穿著一件橙黃色的工作服，正弓著背認真地打掃著安靜的街道。

他的頭頂是漆黑陰暗的夜空，他就像是個被遺棄的孤寡老人一般，佝僂的背脊孤零零地站在寒風瑟瑟的大街上。

我在早點鋪買了兩個熱氣騰騰的包子和一杯溫熱的豆漿，走到他面前喊了一聲大爺，隨後將包子和豆漿遞給他。

大爺聞言抬頭，那雙渾濁的老眼，直勾勾盯住我，似乎不敢相信我居然主動送食物給他，他愣愣的看了我半晌。

在我誠懇的目光下，他伸手接過我手裡的包子和豆漿，然後那張黝黑粗糙的面頰，沖著我笑。

我在這笑容里看到了歲月的滄桑與蒼老。

同時，他那發自內心的笑容，在我心裡就像盛開的菊花，婆娑、逶迤。

「小姑娘，謝謝。」老人咬了一口熱氣騰騰的包子。

「大爺，」我笑著糾正道，「我是小夥子。」

大爺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憨厚地笑了：「你這娃長得太好看了，像女娃。」

這時，原本異常安靜地教室里，頓時爆發出忍俊不禁的笑聲。

很多同學都在哄堂大笑，笑的前俯後仰，前胸貼後背。甚至還有人捂著肚子，直不起腰來。

「哎喲喂，班長，你太逗啦~哈哈哈！」

「哈哈哈哈！」

「小姑娘！哈哈！」

班裡的同學們鬨笑聲此起彼伏，一浪蓋過一浪，笑聲在教室里此起彼伏。

「咳咳咳咳！」

舒煜辰尷尬的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然後繼續朗誦：

「我和大爺寒暄幾句便離開了。

然而，這不過是所有環衛工人的一個縮影，在馬路上掃地的環衛工人，很大一部分都是由年過五旬的老人組成。

他們黃褐色的臉皮皺紋堆疊，眼睛眯成一條縫，乾裂的厚嘴唇，手很粗糙，手皮有些發黃，指甲蓋里塞滿污漬。

為了生存，她們顧不上尊嚴，掙著一份微薄的收入，每一天都要面對繁重的勞動，垃圾的惡臭。

到了炎炎夏天，他們還要頂著太陽的暴晒，忍受難聞的惡臭，清掃著馬路上的垃圾。

在寒冷的冬日，她們更是迎著刺骨的寒風，穿梭於大街小巷，不斷地收集各種垃圾。

當清晨一縷縷陽光，灑向這座城市時。

此時的你在享受著它的清新，享受著它的寧靜，享受著它的陽光，享受著它的溫暖，享受著它整潔的美麗。

你可知道是誰，把我們這座城市裝扮的如此美麗，如此沁雅，如此燦爛奪目嗎？

是那些披星戴月、日夜辛勤勞作的環衛工人們。

是他們用最樸實的方式，來保護著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每寸土地。

他們的工作，只是為了給這座城市的市民留下一個整潔乾淨、舒適衛生的生活環境。

他們用辛勤和汗水見證著城市的變化。

每天在不同的地點，不同的時間，不同的人群中，都有他們。

毫無疑問，在我的心裡，他們——就是那些可敬可愛的人。」

當舒煜辰的作文朗讀完畢后，教室里隨即響起一陣清脆、響亮的掌聲。那掌聲熱烈而持久。

舒煜辰深深地鞠了一躬，在同學們的掌聲中，微笑著走下講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的作文並沒有什麼太多華麗的辭藻，甚至可以用樸素形容，但卻讓人聽了很有觸動。

只是用簡單的文字，將他對這些環衛工人的尊敬和敬佩表達了出來，沒有絲毫的修飾和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