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床下的女屍

第1章 床下的女屍

西遼城,平安客棧。

天光破曉,窗外傳來雞鳴。

一個年輕男子躺在床上,劍眉緊蹙,額頭上滲出一層密密的細汗,似乎正在做噩夢。

「姑娘,有話好說,別動手動腳!」

「姑娘,你找錯人了,我真不是你的負心漢!」

「你別過來!啊——」

江言大叫一聲,猛地從床上坐起。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茫然地打量四周,發現自己睡在客棧的房間里,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原來是個噩夢!嚇死我了!」

江言擦了一把額頭的細汗,回想起噩夢中的一幕幕,不禁心有餘悸。

一開始還以為是個美夢,夢裏有個美若天仙的絕色少女,與江言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但不知道江言說錯了哪句話,那少女忽然翻臉,兇相畢露,搖身一變,化為一個猙獰恐怖的厲鬼,追得江言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從天堂墜入地獄,這樣悲慘的噩夢,江言是再也不想經歷第二回了。

「詭計多端的女鬼,嚇人就嚇人,還非要先變成個漂亮姑娘,不講武德。」

繃緊的神經鬆懈下來,江言靠在床頭,只覺得渾身冰冷僵硬,唯獨手臂上火辣辣地疼。

他低頭一看,手臂上幾道鮮紅的血痕赫然躍入眼帘。

「什麼時候受傷了?」

江言皺眉回憶,昨晚睡覺之前還好好的,怎麼一覺醒來,手臂上就多了幾道傷口?

難道我做夢的時候不小心抓傷了自己?

說起做夢,江言的呼吸不由加重了幾分。

他想起噩夢中的最後一幕——陰慘慘的月光下,凄冷冷的陰風中,那個女鬼將他逼入絕路,揮舞著長長的利爪朝他撲來,他下意識地抬起胳膊抵擋……

難道是在那時候受的傷?

可那不是在做夢嗎?

仔細察看傷口,的確像是被尖利的爪子抓傷的。而江言自己並沒有留指甲,很難抓出這樣的傷痕。

「邪門!太邪門了!」

在噩夢裏所受的傷,怎麼會出現在現實?

難道那個女鬼,昨夜真的來過?

江言撫摸著血痕,眼皮突突直跳。

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大半年了,兩世為人,都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邪門的事。

這家「平安客棧」,一點也不平安啊!

江言胡亂洗了把臉,望着銅鏡中的自己。

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還算俊俏,只是臉色蒼白,嘴唇烏青,眼眸裏佈滿血絲,彷彿矇著一層陰影,神采比平時要晦暗一些。

江言洗了好幾遍,都洗不掉那種憔悴晦暗之感。

「這就是算命先生常說的,印堂發黑,大凶之兆?」

難道真的招惹到了什麼髒東西?以至於厄運纏身?

江言收拾行李,下樓退房,順便向掌柜打聽:「掌柜的,你們這裏最近是不是死過人?」

掌柜臉色一變:「你聽誰說的?」

江言見他神情有異,便信口詐唬道:「我昨天半夜醒來,忽然聞到了一股血腥味,熏得我喘不過氣來,我就打開窗戶通風。誰知道那血腥味不但沒走,被冷風一吹,反而更加濃郁了……」

掌柜臉色發青,聽着聽着,額頭不斷有汗珠冒出來。

他強作鎮定,打斷江言的話頭:「客官,你一定是睡迷糊了吧?我們平安客棧開了二十年,一直平平安安,別說死人,連血都沒見過!你肯定是在做夢……」

江言挽起衣袖,亮出手臂上的血痕:「我一開始也覺得是在做夢,但是早上起來一看,手臂上卻有這樣的傷口……」

蜷伏在櫃枱上打盹的一隻大黑貓突然豎起腦袋,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異常,如臨大敵地起身,弓起背炸了毛,朝江言發出低唬,然後「喵嗚」一聲,跳下櫃枱逃走了。

掌柜咬了咬牙,抓起一把銅錢塞到江言手裏,壓低聲音道:「客官,這點小意思,就算是對你的補償,昨晚的事,請你千萬別往外傳!」

「掌柜的,我不要錢,我只想搞清楚真相……」

兩人正糾纏時,忽然聽見客棧樓上傳來一聲高亢的尖叫:「死人了!死人了!」

只見一個人連滾帶爬地跑下樓梯,因為跑得太急,還摔了一跟頭,顧不得拍塵土,慌慌張張地衝到掌柜面前:「樓、樓上有、有個死人!」

此人正是前去收房的小夥計,滿臉驚嚇之色,連話也說不利索了。

掌柜也驚得一哆嗦:「又死人了?在哪?」

「床、床底下!」小夥計指著江言,結結巴巴地道,「就、就是他住的那間!」

「怎麼又是那間?快!快去報官!」

江言聽着兩人的對話,身上泛起一股寒意,毛骨悚然,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昨晚住的那間房,床底下有死人?

我跟死人一起睡了一晚上?

那麼昨晚噩夢裏的那個女鬼,難道就是床底下的「室友」……

江言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手臂上的血痕,咽了咽唾沫,猶豫片刻,大步走向樓梯。

既然這個女鬼糾纏了他一整夜,那他倒要看看,她究竟長什麼模樣。

現在是大白天,諒女鬼也不敢亂來。

江言回到房間,蹲下身子,見到了那位床底下的「室友」。

死不瞑目的女屍,七竅流血,衣不蔽體,模樣凄慘,任誰見了都要嘆氣。

好端端的一個美貌少女,不知被哪個殺千刀的王八蛋禍害成這樣。

她的眼睛睜得老大,表情充滿了屈辱和不甘,櫻唇張開,彷彿在控訴着什麼。

江言打量著屍體,漸漸皺起眉頭。

不像。

跟他夢裏的那個女鬼不像。

江言依稀記得,那個女鬼在顯露原形之前,也是個秀美少女的模樣,但跟這具屍體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這女屍已是個難得的美人,但依江言的眼光來看,夢中的女鬼比這女屍還要更漂亮些——當然是在她兇相畢露之前。

江言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地檢查屍體的手掌。

她沒有留指甲。

那麼也抓不出江言手臂上的那些血痕。

所以昨晚的那個女鬼,很可能另有其人……

江言正沉吟之時,忽然聽見背後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是掌柜領着兩個捕快走了進來。

兩個捕快先看了看屍體,臉色劇變。

「是冬雪姑娘!」

「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禍害冬雪姑娘?她可是我們西遼城第一美人,多少英雄好漢都為她傾倒!」

「你快看看,她身上的這個半月標記!」

「是「弄月公子」的半月標記!」

「狗曰的弄月公子!這狗賊號稱三大淫賊之首,玷污了無數清白女子,攪得西遼城雞犬不寧,現在連冬雪姑娘都敢欺負!畜生啊!比畜生還不如!」

江言聽着兩個捕快的交談,心裏也對他們口中的「弄月公子」憎惡不已。

「弄月公子」這個外號,聽着還算風雅,可干出來的都是缺德事,這樣一個大淫賊,早該抓起來砍頭,為民除害!

可惜了冬雪姑娘,正值豆蔻年華,卻死於淫賊之手……

也可憐本少俠第一次來西遼城,就和屍體相伴一宿……

思忖間,江言心中一動,發現其中有些蹊蹺之處——

弄月公子在屍體上留下半月標記,猖狂至極,說明他根本不在乎罪行暴露,為何又要多此一舉,把屍體藏到床下?

客棧夥計收房的時候,肯定會把房間重新打掃一遍,按理說,昨天應該就能發現屍體……

江言隱約抓住了一點靈光,正要往深處思索,忽然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

兩個捕快的目光,不知何時都落在了他身上。

江言扯了扯嘴角:「你們看我做什麼?」

左邊的捕快嘖嘖感慨:「傳說中的大淫賊「弄月公子」,想不到如此年輕!」

右邊的捕快惋惜地搖頭:「小小年紀,就誤入歧途,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逼近,冷不防掏出鐐銬,齊齊撲上,將江言鎖住。

江言大驚:「你們這是幹什麼?你們不會把我當成兇手了吧?」

左邊的捕快哼了一聲:「人死在你房裏,你還想抵賴?」

右邊的捕快疾言厲色:「弄月公子,你惡貫滿盈,這輩子活到頭了!」

江言連忙辯解:「我不是弄月公子!你們從屍體的溫度也能看出來,這個女人死了將近十二個時辰了,而我昨天晚上才住進來,兇手顯然不是我!」

兩名捕快對視一眼,同時露出冷笑。

左邊的捕快笑容如同豺狼:「你是不是兇手,到了水牢自然會老實交代。」

右邊的捕快笑聲好似夜梟:「進了水牢的人,沒有不說實話的。」

兩個捕快不理會江言的辯解,生拉硬拽著將他拖出房門,押出客棧。

一路上,江言聽着這兩個捕快的交談,一顆心直往下沉。

這兩人分明已認定他就是殺害冬雪的兇手,也正是大淫賊「弄月公子」。就算不是,也要屈打成招,好去領「弄月公子」的那筆大額懸賞。

《花紅榜》上,弄月公子的賞金是八千兩白銀。普通人一輩子都賺不到這麼多錢。

這麼一大筆巨款,誰不心動?

至於真兇是誰,捕快們根本不在乎。

衙門的官差都是這種辦案態度,也難怪「弄月公子」禍害了那麼多女子,還能逍遙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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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劍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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