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許多事情沒有聽說

許多東西沒有聽到

就不會擔心得太多

就像他們說，明天將會有災難到來

我聽不到，明天除了我依舊不能聽到之外

一切都將會繼續美好

即便如我一樣的諸多可愛之人

他們也信心滿滿地期待著明天

他們還會說，厭惡這個世界

走在黃昏愜意的街頭

還會發出痛苦的呻吟

我記得有件事他們一直說

人類沒有未來，生命不存希望

城市的街道令人厭倦和絕望

一邊是剝削，另一邊還是剝削

——

我不敢說哪一個城市讓我傷心

長春也不會，就算是聽不到

我還是能感覺到，它眷顧著我

不過我終究要離開

是因為我的多情和無情

我無法給予眷顧著我的它

任何的關心和陪伴

無聲地離開往往是因為羞恥

至少我還可以看見

最近我常常如此安慰自己

用最無奈的話安慰自己

我沒有聽到歲末的鐘聲

但那日曆上的最後一頁紙

提示我新的一年即將開始

這是多少年的12月31日

我居然看不清了

這是在奉天之地，盛京之城

剛剛還醒目的紅色祝福語

竟然頃刻間變得模糊不清

我以為是眼鏡起霧了

摘下眼鏡，我連眼鏡都看不見了

什麼時候眼睛近視到這個地步？

下一刻我意識到自己失去視覺

那昏暗的世界，朝我奔來

隨即奔來的還有許多

它們無情地衝撞著我的身體

我躲避不開，任由它們無情

還好我有心理準備

即便現在眼裡沒有了光

我依舊相信光輝的存在

不過眼淚證明了我的痛

證明黑暗中存在著噁心的怪物

我看不到美景、顏色和物體的形狀

看不到文字和語言

我要怎麼去表達？那支筆？

已寫不到對應的那張紙上

眼鏡被我放進包里

眼睛暫且留在我的臉上

我不知道什麼有用或是無用

我不明白看見與看不見的區別

眼淚最清楚我在想什麼

大腦在黑暗中一片空白1

去哪都不太方便，因為沒有路

或是黑暗中哪裡都是路

城市、鄉村、街道、房子

都不存在，都被忽視和忘卻

聽不到，看不見的我

拖著身體一直走

朝著我認為有光的地方

我在考慮自己要不要學習盲文

雙手的觸感不那麼靈敏

摸到樹，還以為是牆

摸到他的臉，還以為是你

摸到愛那個字，錯認為恨

原本我以為自己要撞到什麼東西了

伸手去碰又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看不見的時候

寬闊平坦的原野，也全是高山險阻

什麼都看不見的時候

擁擠的城市，可能什麼也沒有

我現在就在瀋陽這座大城市裡穿梭

身體穿過高樓大廈，車輛穿過我

不知是我虛幻，還是周圍的一切虛幻

不知我在哪撿到一根樹枝當作盲杖

我真心希望盲杖像蛇的舌頭那般敏銳

可盲杖從來不是杵在大地上

而是戳破了我的心臟

我只能聽得到

「死聾子，臭瞎子」

我只能看得到

「擁抱黑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