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仙遺來客 潭水驚魂

這是一座孤島，不過百餘里方圓。

放在這片被無盡海洋割裂成無數大小不一的島嶼世界之中，也不過如恆河星沙一般，只是點綴在其間一顆毫不起眼的微塵。

孤島中心，同樣聳立著一座孤峰。

其高千餘丈，直插天際。

峰頂雲霧繚繞翻湧，終年不散，就宛若一方穹頂，將整座孤島完全覆蓋其下。

這方看似一片荒蕪的天地，也只有峰頂雜亂生長的茂密雜草之間，隱約倒還能辨認出些許的殘垣斷壁。

卻也不知歷經了多久歲月的摧殘，如今殘留的也只有僅剩的這些古老斑駁的痕迹了。

當道道流光劃破雲海，化為點點星華落於孤峰之巔，卻似打破了島嶼仿似永遠都一成不變的孤寂。

隨著雲霧蒸騰、奔涌不休，高天之上則又重新恢復如初。

亦如無數載歲月的往昔，不見天日、不見月星。

正徐徐落至峰巔的一眾來客，或男或女，皆是面容俊秀、神采飄逸。

尤其眼中隱現的那抹孤傲，更昭示著此間絕無一位平凡之輩。

只是當峰頂如今這幅凋敗如斯的景象落入峰頂眾人眼中之時，卻是難免露出了一片的失望之色。

為首一位面容剛毅的赤發青年同樣眉頭微皺，目光瞥向身側身形修長的黃杉青年，似有些疑惑的開口詢問道：

「這裡便是海圖指引的仙遺之地？南錦兄，不會搞錯了吧？」

黃杉青年南錦似乎早已有了準備，將不知何時捏在手中的一枚古樸玉簡在眾人身前輕輕一晃，這才滿臉苦笑的開口說道：

「諸位道友，這枚收錄海圖的玉簡乃是出自碎星城。

既然我等能依仗海圖尋到此地，自然不會有假。

只是畢竟年深日久，而且同樣的海圖也不知幾經轉手，期間也不知有過多少的前輩先人光顧此地。

這片過往的仙土，如今呈現出這般破敗的景象，也是實屬正常。」

南錦說到此處，語氣稍稍放緩，隨即便轉頭看向剛剛出聲的赤發青年，出言勸慰道：

「赤宣兄，我等此行本就只是為了你與顧長風之間的比斗助威而來。此間究竟如何狀況，倒也無關大局，還是莫要太過計較了吧。」

對於南錦的分析，在場諸人其實早已心知肚明。

只不過原本都是抱著莫大的希望而來，心下難免有些不甘。

至於為首的赤宣，聞言后，倒也還算豁達。

抬頭望了望頭頂那片將日月星辰完全遮擋的無盡雲海，又扭身掃過周圍看似以他為中心，或坐或站，但又似乎有些涇渭分明的十數人。

將臉上隱現的那一抹嘲諷輕輕拭去，這才朗聲向著在場諸人開口道：

「如今這番局面，來此之前我等便早已有了預料，再是糾結煩惱也是無益。

不過這座島嶼畢竟曾是一方仙土，諸位道友若是無事，自可四下探尋，或許便會有所收穫也未可知。

在下自會在此調息凝氣，靜等顧長風至此，以完成此次比斗之約。」

也不等眾人答話，赤宣也只是微一拱手，便直接盤膝坐於雜草間露出的斑駁石板之上。

雙目微閉，面容平緩，似乎將周遭的一切盡數拋於腦後，已經自顧自的調整了起來。

眼見眾人面有躊躇之意，始終立於赤宣身旁的南錦，手中摺扇輕搖，卻是當先開口道：

「此地有我為赤宣兄護法，諸位道友放心自去便是。」

既然有了南錦的保證，峰頂同來的那十數人也只是簡單的交流過後，很快便或獨自、或幾人為伴，向島嶼各處分散而去。

不過眨眼間，這座孤峰之巔便只剩下了閉目盤坐的赤宣，以及輕揮羽扇抬首望著雲霧流轉的南錦二人。

孤峰山谷，一條飛瀑自峰間山壁涓涓流出，緊貼著陡峭的岩壁徑直墜落而下，注入谷底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之中。

儘管瀑布水流如注、勢不可擋，但落入谷底深潭之時，卻是十分奇異的根本未曾帶起濺起絲毫的水花。

潭水青碧，微微泛著些許寒意。

寒氣蒸騰而上，在潭水上方形成了一層終年繚繞的氤氳薄霧。

就宛如升騰起的一片碧色煙霞，在這片植被繁茂的山谷之中彌散開來，如夢如幻，仿似仙境一般。

就在此時，卻正有著兩名少女俏麗的倒影悄然映入潭水之中，為這汪數萬年來一直平靜如斯的碧藍增添了一層靚麗的色彩。

「鸞煙師姐，你說這次赤宣如此大張旗鼓的挑戰顧長風，又把我們都引來這個破爛的地方，究竟是為了何事？

我可不相信他只是為了族中的那塊本源令，才會如此行事的。」

當先一名面容嬌俏甜美的綠裙少女，此時正眉頭輕蹙，向身旁一襲淡青長裙，神態恬靜淡雅的絕美女子開口詢問著，似乎是在宣洩心中的不滿。

看著身旁自己這位自小便一起長大的密友，鸞煙的心底也不由泛起了一抹無奈。

這位在平時看似古怪精靈，而卻又心思縝密，做事更是果決的小丫頭，也只有在自己和族中那幾位長輩的面前，或許才會露出如今這副略顯嬌憨的神情吧。

嘴角微微露出一抹淺笑，鸞煙抬起素手順起綠裙少女自髮髻上散落的一縷柔順髮絲，口中卻是不緊不慢的輕聲說道：

「凝碧妹妹倒是機靈得緊。赤宣雖然看似孤傲，但無論實力與心機都是深不可測，旁人更是難以企及萬一。

儘管那由碎星城直接發放到族中的本源令，數量稀少至極，但是無論赤宣還是顧長風，皆為其族中年青一代的翹楚，卻是早已有了更好的選擇。

一塊本源令倒也不會被他們放在眼中，這一次的比試也應該絕非為了此事。

至於赤宣這一次邀請我等同道一起前來此地究竟為何，想來用不了多久，一切也就真相大白了。」

聽著鸞煙的解釋，凝碧梨渦淺笑，那一張看似人畜無害的俏臉上，卻是早已現出了瞭然之色。

只不過當凝碧的目光有意無意的瞥向身前那汪潭水，她那雙如水一般的眸底，卻是閃出了一抹的狡黠。

就見她將一隻裸露在外的嫩白玉臂向上輕揮，五根豎起的如蔥玉指向著掌心微微一握，似乎也只是向著潭水輕輕做出了一個抓取的動作。

但是隨著凝碧五指向著掌心輕扣，潭水之中一尾體長不過數寸長的鯉魚卻是隨之猛地躍出了平靜的水面。

就如同被凝碧手掌的動作完全操控了一般，這尾鯉魚就在一股莫名的力量牽引之下，身外帶著點點的水滴，就這麼便落入了凝碧如玉般的手掌之中。

那尾通體覆蓋細密青色鱗片的鯉魚，在落入凝碧掌心的瞬間，身體便開始不停的瘋狂擺動。

那張魚嘴更是一張一闔，兩鰓也隨之不斷鼓動，似乎是極力的想要擺脫凝碧的掌握。

尤其是鯉魚那雙圓瞪的魚眼，卻是頗為人性化的露出了極大的恐懼之色，懇請乞求的意味甚為明顯。

「小小魚兒，居然膽敢偷聽我和師姐的談話，真是好大的膽子。嘿嘿……」

凝碧見到手中鯉魚臉上展露的奇異表情，嘴角更是微微向上翹起。

而她那一雙秀目當中，卻是顯出了一抹的促狹。

探在身前的手指微闔之間，竟然隱隱有著淡淡的靈光閃動，似乎立時便要將手裡這尾還在不斷掙扎的小小鯉魚，直接化為一團飛灰。

而原本在她身側，還在靜靜觀望凝碧手上動作的鸞煙見狀，臉上雖然依舊掛著淺淺的笑意，但是目光瞥見鯉魚那驚恐萬分的雙眼之時，那張恬淡清麗的面龐上卻是露出了絲絲的不忍。

見到身旁的凝碧似乎是真的打算直接取了這尾可憐鯉魚的小命，鸞煙這才輕啟櫻唇，出言勸慰道：

「凝碧妹妹，還是算了吧！」

話聲未落，鸞煙已經素手輕抬，一道淡青色的霞光恰好裹在了正在凝碧手中掙扎擺動的鯉魚身上。

還未等凝碧將五根泛著淡淡靈光的纖纖玉指向內扣攏，那尾體外霞光流轉的鯉魚便已經搶先一步，掙扎著自凝碧的掌心跳了出來。

隨著體外淡青色霞光逐漸暗淡，青鱗鯉魚撲騰著接連在虛空做出了幾個稍顯有些扭曲的跳躍，這才在「噗通」聲中，重新落入了潭水之中。

「不過是一條剛剛開了些許靈智的鯉魚，想來也是被你我打擾了清靜，這才出水查看的，凝碧妹妹又何必和它做什麼計較呢！」

鸞煙看了一眼剛剛從驚恐之中緩過神來，正極力扭轉身體，飛快的向潭底游去的鯉魚，眼中雖然一片的淡然，口中卻是向著正嘟起小嘴看向自己的凝碧繼續勸說著。

見到身旁的凝碧依舊有些不太情願的望向自己，鸞煙的臉上卻是不由得再次顯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只見她素手輕抬，只是在腕間一枚遍布古樸花紋的乳白色手鐲上輕輕一抹，一支淡青色玉瓶便已經被鸞煙托在了掌心。

隨著玉瓶在鸞煙手中輕輕晃動，一枚縈繞著淡淡青色光暈的丹藥便自玉瓶當中彈射而起。

在虛空當中化為了一道青色的弧線，便已經射入了前方的潭水之中。

於此同時，鸞煙的櫻唇輕啟，卻是向著潭水當中輕聲說道：

「這枚碧靈丹算是給你的補償了，他年若是有緣得道，還望不要因此傷了彼此之間的和氣。」

看著那尾鯉魚聽到自己的言語復又游回潭面，慌亂的將淡青色丹藥含在口中，又再次向潭底潛去，鸞煙的眼中似乎也升起了一抹欣慰的笑意。

至於在她身旁正帶著一臉不屑，看著那尾鯉魚幾番折騰的凝碧，則是用帶著一絲不解的語氣詢問道：

「鸞煙師姐，你這是……」

「在這個靈氣如此貧瘠之地，竟然能遇到一條開啟靈智的小魚，也算是一件幸事。

既然如此，出手幫上一把又有何妨？日後或許會藉此生出一樁緣法也未可知！」

「咦？此潭倒是有些奇異之處，這潭水四周原本布下法陣雖然早已殘破不堪，但卻還能藉此勉強凝聚一部分的靈氣。

看來這裡之前乃是一處仙家福祉，在這點上應該是不會有錯的。

這也難怪這汪潭水之中會有那麼幾隻妖獸，如今還能勉強開啟些許靈智了。」

鸞煙放出的一縷神識瞬間便在潭水周遭一掃而過，很快又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隨著一圈圈漣漪逐漸消失，再次歸於平靜的潭水之上。

隨著秀目當中淡青色靈光微現，鸞煙的臉上卻似乎仍舊還帶著一絲絲的疑慮與不解。

當鸞煙將自己的目光從潭水處移了開來，口中似乎又有些無意識的輕聲呢喃了幾句。

她這才轉頭對著身旁正滿臉疑惑看向自己的凝碧開口說道：

「好了，凝碧妹妹，我們在這山谷附近繼續搜索一番。

若真的沒有什麼發現，便找一處安靜之地修整，等那孤長風的到來吧！」

「嗯！這一次算它好運了！」

凝碧也是深深的看了一眼身前那汪宛如無暇碧玉的潭水，眼中驚奇之色同樣一閃而過。

隨即嘴角微微翹起，臉上便再次露出甜甜笑意的開口應承了下來。

就在兩女身外靈光流轉，向著山谷深處似緩實急飛遁而去之際。

潭水當中，一尾不過數寸長的青鱗鯉魚，口中正含著一顆散發著淡青色光暈的丹藥，拚命的向著深處不停的遊動著。

只是鯉魚那張魚臉上所呈現出來的表情，看起來滿是驚恐之中似乎又帶著些許的驚喜，卻是顯得複雜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