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回 兩幅畫

第二百七十七回 兩幅畫

鄭芊芸知道奕朵是個牛脾氣,自己不想做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來,此時聽綠君也說話了,便也小心地說道:「奕朵,你綠君姐姐說也沒錯,就念一首讓我們聽聽吧!我讀了半輩子經,還沒認真作過詩呢!你可是咱們小字輩女孩子中獨一個,你和奕寧、奕秀一起長大的,她們兩個只會念經抄書,做詩可還是個門外漢呢!你就說一首讓我們聽聽,也讓你姐姐和妹妹好好聽聽受點啟發,好不好?」

奕朵聽母親等幾位長輩都要聽,便笑道:「好吧!那我就念一首,說好了只有一首,我念,奕寧你來寫。到時把我和墨玉的詩都送去讓父親品鑒。」

奕朵說完,看奕寧早就準備好紙墨了,便站起身背着眾人看着牆說道:「人間二兩墨,落下皆是錯。若無離塵魄,勿說天涯闊。」

墨子桐聽完臉色大變,這哪裏是詩,分明是奕朵要離塵而去的自白書,她覺得奕朵可能隨時都會拋下眾人絕塵而去,這超出了墨子桐的認可範圍,她得趕緊把這首詩送到端木華那裏讓他看看有什麼法子勸勸奕朵,讓女兒別再胡思亂想,把這不切實際得離譜的想法徹底給滅了。她自己離開爸媽時也才二十歲,這麼多年沒有哪天是不惦記他們的,這苦自己已經吃過了,不能讓奕朵再吃。

此時奕寧已將四句寫了下來,只見她將剛才墨玉的那首也順勢寫下,有幾處記不清的還問了墨玉。

兩首詩都寫好后,奕寧將詩稿呈給墨子桐看,墨子桐又看了一遍臉色更難看了,忙命人將詩送去端木華那裏,讓他趕緊看看寶貝千金的傑作。

端木華接過詩稿看到奕朵寫的那首時,也是神情大變,他預感十分不好,這小祖宗這是想幹什麼,要不是當着眾人的面,他幾乎會衝到奕朵那裏問個究竟了。

陳天涯和巒公也都看墨子桐送來的詩,原來女兒家的詩作不宜外傳,但巒公與端木華多年來交好,現在又是奕秀的父親,兩家不分彼此。

而陳天涯是端木華和墨子桐多年的老友,也是奕朵熟悉的長輩,因此端木華並不避諱。

端木華知道墨子桐讓他看奕朵這首詩的意思,他得趕緊想辦法讓墨子桐安心,讓奕朵不要魯莽行事。

心裏醞釀了一陣,收緊的神經忽然象被什麼東西點了一下,透過奕朵的詩文,端木華忽然想起當年自己做的那個關於奕朵睡在大殿佛祖身邊的夢。

端木華心想,既然奕朵有離家的想法,放她走也許是孩子的宿命,父母子女的緣分盡了該離開也得離開,硬扯著不放也未必是好事。

這樣一想頓時放鬆了下來,而且那種鬆快象掉在宣紙上的墨汁越暈越大,彷彿整個人都站在雲端上俯瞰,一時覺得天地十分寬闊。

端木華看着眼前的紙筆,未加思索提筆就寫道:凡心困凡塵,凡塵了凡緣。凡緣弄虛玄,玄音鑽木傳。木老根尤怨,怨意貫雲淵。雲喧往事軟,誰言當下短。長短難從權,萬路鋪眉間。眉間唯字寬,字字心頭轉。心向九霄歡,九霄無陽關。

當墨子桐看到端木華這首詩后,心中的擔憂則更加劇了一重,剛才還為奕朵擔着心,此時看端木華似乎比奕朵還要放得下了。遂想道:老爺是氣糊塗了還是這官做得實在不暢意,得了這個機會抒發了一番。這詩中不但沒有勸奕朵留下的意思,好象還鼓勵讓孩子去尋找沒有限制的人生。這還了得,這兵荒馬亂的,一個女孩子離了家怎麼活,早知道是這個勸法還不如不讓他插手,自己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說不上還能讓奕朵回心轉意。

正想着,奕朵已將端木華的詩讀了出來,她初看此詩時,覺得父親在勸自己想開點,過去的事別總放在心上,後來再讀覺得父親不單是讓自己放下過去,而是勇敢地去找尋心中的自由,這有點出乎她意料之外。

正在眾人對端木華的詩各懷猜測,思緒萬千時,就聽那邊過來個下人傳話,說端木華要陳天涯穿着當年先皇賜與陳天涯的那身將軍鎧甲表演一段劍舞,陳天涯的劍已派人去取寒蒼劍了,現在端木華要墨子桐馬上派人去取當年陳天涯送墨子桐的那幅鎧甲來。

陳天涯當年送墨子桐的鎧甲原本沒打算帶去善城,但當時一路上有匪徒出沒,端木華怕墨子桐有閃失,便特意安頓讓把鎧甲帶上防身,不得已可以換上這身鎧甲嚇嚇匪徒。

這麼多年這副鎧甲一直沒有機會派上用場,今日應該是它第一次在眾人面前亮相。

端木華今日非要他穿着那身鎧甲持寒蒼劍表演劍舞,墨子桐越來越看不懂端木華了。

墨子桐心想:要說端木華為當年陳天涯曾追求過自己吃醋,這麼多年過去了,自己和端木華孩子都生了,憋到現在才發作這醋也吃得太久了,而且這麼多年來,她並沒發現端木華揪著這事不放過的蛛絲馬跡,既然不計較了,為什麼今天執意如此,墨子桐覺得端木華可能真是老糊塗了。

一時,眾人看陳天涯已穿着那身鎧甲站在舞台上了。墨子桐今天看到陳天涯穿之身鎧甲的面容,心中微微一顫,這時間如同造物主,它可以隨時讓人變化萬千。

此時那身鎧甲穿在陳天涯身上,又手拿着寒蒼劍,墨子桐覺得這場景在自己腦海中好象出現過,今天它真實地展現在自己面前,腦海里的那幅畫好象更加清晰起來,只是自己腦中的那幅畫面上還有一匹馬,此時卻只有一人一劍。

不過,墨子桐已經知道今晚回去后,她得把這畫面畫下來,這也許是陳天涯穿着鎧甲在世上最年輕的一天,再不畫,將來出現在畫上的就是個老頭子了。

想到這兒,墨子桐忽然有些明白端木華了,也許端木華也是此意,所以才執意要陳天涯穿着它來一段劍舞,裏面有成全,有回味,或許也有醋意,反正端木華怎麼想墨子桐都會把今天這場景畫下來。

想到這兒,墨子桐嘴角輕輕呡出一絲笑意,當年答應端木華曾給陳天涯畫過一幅騎在馬上的畫,今天要給他畫一幅不一樣的,到時也送給陳天涯,兩幅畫掛在一起才更有看頭。

墨子桐花了三天時間給陳天涯畫的那幅畫終於在眾人一起離開靈城的前一日交到陳天涯手中。

陳天涯接過畫時十分意外,當年墨子桐送給自己騎在戰馬上的那幅畫跟今天這幅相比意境完全不同。

當年那幅畫上的自己意氣風發騎着戰馬要出征,今天這幅同樣也是一人一馬一劍,但這幅更象不為出征的遠行。

此時畫上這身鎧甲比先前那一幅畫中的鎧甲更氣派更有威勢,但兩幅畫中自己的面部表情卻截然不同。

前一幅畫上的自己鎧甲雖然平常,但躊躇滿懷,后一幅畫上雖穿着華美的鎧甲,面上卻是雲淡風輕。

彷彿這鎧甲和手中的劍都是人生的道具,它們在完成使命后那輕鬆的狀態令看到這幅畫的所有人都心頭一松,也許將軍征戰白髮還鄉,馬放南山刀劍入庫時的狀態就是這樣的。

陳天涯看着數年間得墨子桐筆下留情,自己在兩幅畫上的容顏雖然沒有多少變化,但那入世時激憤,出世時閑逸的表情已經為自己這些年的人生做了評語,看來沒有誰能躲得過命運的波瀾,也沒有誰能逃得過畫家的眼睛。

陳天涯看着眼前的兩幅畫,忽然有點明白當日端木華針對奕朵的那首詩寫下的另一首詩中的意思,入世出世不過是人生的兩種形態,沒有對與錯,也沒有好與壞,只不過是人生的兩種嘗試,當日的自己與今天的自己都是自己全部人生中的一部分,任何時候隨心而活才是最重要的。陳天涯好像看懂了端木華,一瞬間好像也看懂了自己。

到了靈城就回到天朝控制範圍,端木華等人在靈城休息了些日子才出發往倉城方向去。

靈城離倉城幾百里路,端木華此番是回京赴任安頓家眷,陳天涯是回京復命。既然已到天朝管控範圍,因此也不着急,一行人每日慢慢悠悠吃酒吟詩耍劍,看山看水看風光,倒也十分愜意暢快。

那吐蕃三王子本就是草原上長大的豪爽之人,看此去中原自己並不受罪,每日與端木華等人稱兄道弟,一路上好吃好喝地供著,他們也不拿自己當敵人看,而自己待在這裏也十分受用。那個端木太太身邊曾把自己迷住的小鬼靈精小支棱,每天只要想見隨時都都能看到她,一想到小支棱,三王子就有點心猿意馬了。

三王子對父王安排和突厥合親因自己被綁架可能弄不成的事,暗自有點高興,反正自己被天朝人綁了,那突厥女人本來長得也一般,性情更是沉悶,根本不對自己的胃口,誰愛娶誰娶。

轉念又想着這突厥女人不能娶回來和親,可能這王位繼承也就成了一句空話。不過很快三王子就說服自己了。大不了將來這吐蕃王不做了,只要能守着小支棱這麼個妙人兒,管他什麼江山不江山的,誰知道江山能在自己手裏保住幾天,到時弄不好還得把腦袋搭上,自己父親那一輩還有祖父的祖父,丟了多少性命,現在的父王也是殺了兄弟搶來的王位。

而且就算自己回去,閉着眼睛娶了那個突厥娘們,天朝和吐蕃一旦議和了,那娘們的作用也就沒那麼重要了,父王會不會再另眼相看,將來能不能得着王位都不可預知。

與其為不可知的未來搭上許多,不如享眼前的福,想辦法把小支棱娶了就在京城過一世也挺好,他們在吐蕃誰當王都不關自己的事,只要把錢給足了,自己可以一輩子不踏上吐蕃的土地一步。

吐蕃三王子一路上都做着美人傍身,紅袖添香的好夢,遠在京城的葉晨露卻一肚子怨氣沒地方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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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凰之梧桐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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