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新城慘敗諸葛恪遭刺、洛陽密會李安國定謀

第二百七十六章 新城慘敗諸葛恪遭刺、洛陽密會李安國定謀

十二月這場慘絕人寰的大戰過後,緊接着便又到了主持元日年節朝會的時候。

由於國家新敗,許多將士埋骨他鄉,司馬師擔心大辦年節宴會加重民間百姓心中的怨恨,因此並沒有大操大辦,這場年節儀式寥寥草草的便結束了。

北風嗚咽,一場鵝毛大雪應期而至,遙遙望去,那漫天飛舞的雪片竟好似天公撒下的素白紙錢。

大將軍舞陽侯府。

司馬師坐在園中父親曾經經常靜坐的茶花亭下,若有所思。

司馬昭陪坐一旁,兄弟二人一邊煮著熱酒,一邊閑聊著些什麼。

「大哥,此番東關大敗,雖有損兵折將之辱,但弟卻發現了此次參戰的一位驚世之才!」

司馬昭看人的眼光一向頗高,能得他稱讚為『驚世之才』,那必定不會是泛泛之輩,司馬師聽了這話后,濃眉一挑,急忙問道:

「不知子上所說大才,是何許人?」

「此次大戰,胡遵、諸葛誕等成名大將盡皆折戟東關,損失人馬無數,但隨軍的石苞石仲容所部卻損失極小,全軍上下幾乎是全身而退,以弟之愚見,此人統兵之才,不僅高於胡遵、諸葛公休,就是兄弟我,也自嘆不如啊!」

「原來是石仲容......」

石苞乃是父親司馬懿當年親自拔擢於市井之中的人才,此人雖成名已久,但一向是以政績出眾而聞名,開始執掌州務軍政也就是這點一兩年的事,如今聽司馬昭這麼一說,司馬師瞬間便對石苞產生了更大的興趣:

「子上看人,一向少有差錯,你既推薦石仲容,那我便賜他假節先斬後奏之權,再加封其四品奮武將軍的軍銜,給他都督青州諸軍事的權力!」

就在兄弟二人商討石苞的任命之事之際,一名神色激動的校事官來到了後園。

「出了什麼事?」

司馬師一見那校事官的神情,心中不禁一動。

那校事官懷着激動的心情,用顫抖的聲音奏報司馬師道:

「啟稟大將軍,潛伏在西蜀的郭脩郭孝先,在蜀大將軍費禕舉辦的歲首元日大會上,趁著費禕歡飲醉酒之際,親手刺死了費禕!」

這個郭脩,乃是西平郡人。當初蜀將姜維入寇大魏西平郡時,郭脩受曹爽的授意,故意在亂軍中被蜀軍所擒獲,這才得以入蜀,只不過曹爽還沒有來得及實施他的計劃,自己就已經被夷了三族。

這個郭脩郭孝先,不僅立有戰功,且以德行著名於西州。和魏吳兩國一樣,蜀主劉禪一向喜歡大膽任用敵國降將,想要藉此招攬魏國人心,因此郭脩一到西蜀,就直接被任命為了和右將軍夏侯霸平起平坐、高高在上的左將軍。

但妻子家人皆在洛陽的郭脩並沒有被蜀國的高官厚祿蒙蔽本心,加上蜀國各派人馬對他這個空降為高官的敵國降將充滿了敵意,處處受到排擠的郭脩終於徹底堅定了刺王殺駕的決心。

他最開始的計劃,是找一個機會親手刺殺劉禪,為遠在洛陽的妻兒搏一場潑天的富貴!

於是他利用大小宴會向劉禪道賀的機會,邊拜賀邊緩緩靠前,但舉止鬼祟的郭脩往往還沒能接近劉禪,就被其隨侍皇帝身邊的禁衛阻攔了下來。

郭脩見刺殺劉禪實在難以成功,於是只能重新選擇刺殺對象。

於是,總攬朝政軍權的蜀大將軍費禕,就成了郭脩的新目標。

恰好一向喜愛熱鬧的費禕在漢壽縣舉辦了一場歲首大會,身為左將軍的郭脩自然也被邀請到了會上。

費禕一向性子灑脫,喜愛歡飲,不到散席便已沉醉。

早有準備的郭脩見時機已到,取出了貼身藏着的短刀,當着蜀漢一眾文武高官的面,成功的讓費禕血濺了當場!

知道難以逃脫的郭脩,奮力和席間的幾位猛將搏殺一番后,被趕到的軍士大卸了八塊!

司馬師聞言后,臉上非但沒有喜色,反而陰沉了下來。

費禕一向主張休養生息的保守國策,因此一心北犯的姜維雖然深有韜略,可手中兵權卻不超過萬餘士卒,難以施展。

如今費禕身死,素有名望的姜維自然就成了蜀中的頭號人物,他想要騰出手觸犯魏國邊境,自然就有了權柄和機會。

此外,費禕之才,只不過算中等而已,刺死了費禕,實際上對魏國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好處。

除此之外,更讓司馬師暗暗恐懼的,是郭脩開了一個當世刺殺權臣成功的先例。

司馬師雖然心中翻江倒海,但表面上卻不動聲色,他調整了一下情緒后,這才笑着說道:

「去讓士季入宮,告知陛下,對於郭脩不必賞賜褒揚太重!」

那校事雖然不明白司馬師的意圖但還是聽話的傳達命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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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鍾會離開式乾殿後,隱藏情緒的皇帝曹芳看四周無人,竟直接激動的跳了起來。

費禕的死,讓曹芳覺得,他安排李豐和張緝圖謀的大事未必就不能成功!

此刻曹芳心中熱血沸騰,心中的溫度似乎甚至超過了殿外盛夏的炎光。

「來人啊,取墨寶,朕要親自擬寫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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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司馬師看到曹芳擅自發佈的詔書後,臉色已然陰沉到了極點。

司馬昭和傅嘏見他臉色不對,急忙取過了載有詔書內容的帛書:

「故中郎西平郭脩,砥節厲行,秉心不回。昔日蜀將姜維寇抄邊郡,為其所執。往歲偽大將軍費禕驅率群眾,陰圖密謀,道經漢壽,請會眾賓,脩於廣坐之中手刃擊禕,勇過聶政,功逾介子,可謂殺身成仁,釋生取義者矣……」

不僅如此,皇帝還專門賜封了洛陽的郭脩家屬,其表彰郭脩刺殺成功的心思已然暴露無遺。

司馬師隱藏在暗處的政敵不少,如若其中也有像郭脩一樣不要命的瘋狂之人,那肯定會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司馬師沉吟了半晌后,憤憤的將拳頭砸到了檀木案幾之上,劇烈的脆響讓司馬昭和傅嘏二人心中驚了一跳。

「大哥,這段時間咱們定要小心翼翼,以免中了別有用心之人的陰招!」

過了良久,司馬師的情緒終於平復了下來:

「子上說得對,咱們最近,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來這個曹芳的確不甘心只做一個傀儡,看來,咱們也要早做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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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吳,建業石頭城。

新近進封丞相的陽都侯諸葛恪,此刻正看着東吳校事送來的密報。

費禕的死訊讓諸葛恪產生了一絲兔死狐悲的憂傷。

恍惚間,他忽然想起了多年前年紀尚輕,出使東吳的費禕。

當年的諸葛恪,為了表示吳蜀兩家同盟的誠意,還曾為費禕寫了幾句詩。

諸葛恪念及此處,情不自禁的再次吟誦出了當年所寫的詩句:

「爰植梧桐,以待鳳凰。

有何燕雀,自稱來翔。

何不彈射,使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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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季,蘭石,果不出你們所料,那諸葛恪果然有所動作,竟大起三軍朝着新城而來!」

司馬師一邊說着話,一邊將東南諜者打探來的密件遞給了眼前的司馬昭、鍾會、傅嘏、虞松四人。

司馬昭看完密件后,想要一雪前恥的他頓時怒氣上涌:

「諸葛恪自己想要北犯就算了,竟還秘密派了麾下司馬李衡,妄圖連結西蜀!」

鍾會也開口道:

「如今姜維新近接掌蜀漢軍權,必定想要打一場勝仗來鞏固他的聲望,此番東西兩路,咱們都不可以小視啊!」

司馬師聞言,點了點頭,他將目光移向了以智謀著稱的虞松:

「叔茂,今東西二方同時告急,而我軍新敗,諸將戰意盡皆沮喪,為今之計,應如何應對?」

虞松是司馬懿在遼東戰場上親自拔擢的人才,頗有智計,這些年他順理成章的成為了司馬師的心腹之一,其地位僅次於司馬師的左膀右臂鍾會和傅嘏。

虞松思路活泛,稍加思索,便立即獻計道:

「大將軍,依我之見,此番姜維北犯,必定還是會打隴右的主意。昔年周亞夫堅守昌邑,而吳楚不戰自敗,正是因為七國諸王看似強大而實則羸弱。

姜維雖勇,然而其跋山涉水翻越秦嶺,軍鋒必弱。大將軍可火速命隴右的南安、狄道等地加強戒備。

此外,雍涼都督郭淮素有威名,可震懾敵軍;雍州刺史陳泰陳玄伯智謀過人,此二人應當一同掛帥,親自去抵禦姜維!」

司馬師思索了半晌后,點頭同意了虞松的計策。

「好,西線戰事,就按照叔茂的主意部署。東線的諸葛恪,又當如何應對呢?」

在司馬師和大魏諸將看來,東線智謀出眾、乘勝再犯的諸葛恪,要比姜維更加可怕。

虞松心中早有定謀,不假思索便立即建議道:

「大將軍之叔父,太尉叔達公,其用兵能僅次於大將軍先考宣文侯,且素有威望,以其統軍,三軍將士便不會士氣沮喪。

且如今諸葛恪率領了吳國近乎傾巢之眾,其進犯新城,就是想趁著高昂士氣與我大魏正面一戰。若我軍堅守不戰,吳軍攻城不拔,請戰不得,師老眾疲,勢將自走,諸將如今不敢冒進,其實正是大將軍之利啊!」

司馬師聽了虞松的謀划,仔細思索了一番后,發現並無破綻,這才拊掌笑道:

「叔茂好計謀,此番東西拒敵,我便採取叔茂之計!」

傅嘏和鍾會本來都對虞松存着輕視之心,如今聽了他縝密合理的計劃,心中都對虞松添了一分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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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壽春,鎮南府。

當毌丘儉收到司馬師命自己堅壁清野,堅守新城的軍令后,心中也鬆了口氣。

此番諸葛恪力排眾議,傾盡吳國之兵二十餘萬,士氣極盛,而揚州諸路大軍和大小將領經過上次大敗后,士氣任未恢復,倘若貿然與吳軍正面野戰,無論是人數、士氣,還是地利,全都沒有足夠的優勢。

為今之計,揚州諸軍確實只有堅守城池,才有足夠的勝算。

毌丘儉對麾下眾將安排好防務部署后,獨自一人來到了壽春城西。

他遙遙望着極遠處自己看不見的帝都洛陽,心中沒來由的泛起了一絲難以抑制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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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南安郡地界。

與虞松預料的一樣,獨掌蜀漢大權的錄尚書事、衛將軍姜維,果然率領着麾下數萬蜀軍,自石營而出,經過董亭,來到了南安地界。

蜀軍一到,姜維就將南安、狄道兩地圍了個水泄不通。緊接着,姜維就猛攻起了南安、狄道城池。

令姜維沒想到的是,自己秘密行軍,突然到此,但南安郡和狄道兩地的守將並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慌失措,反而很明顯早就有所準備!

就在姜維思索進一步的退敵之計時,麾下斥候忽然來報:

「衛將軍,前方哨探,魏將郭淮和陳泰率領大軍,正一齊朝着南安地界進發而來!」

姜維聽了這話后,心中頓時大驚,他那宛若刀削一般硬朗的臉龐上閃過了一絲難以置信的表情。

自己秘密行軍,這才剛剛趕到南安,可南安守軍就已經提前有所準備。

這也就罷了,按理說本該數日後才能得知自己進軍消息的郭淮和陳泰,此刻居然已經開始朝着南安行軍了!

自己所帶糧草不多,本就打算打一場突襲戰,效仿當年諸葛孔明的計策,以出其不意的手段火速攻佔南安,再奪取敵糧以繼三軍之用,可如今魏軍早有準備,自己的突襲很明顯已經失敗了!

姜維腦力活泛,心中驚詫的同時,頓時想明白了此事根由。

「看來魏軍中確實有不少能人啊!下令,全軍上下在空營中燃起煙火,趁著今夜夜色,火速撤退,即刻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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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陵侯府。

夏侯玄自那日與李豐、許允會面后,比平日裏更加小心謹慎了起來。由於他不打算再出洛陽城,因此便讓替身十二郎秘密的散去了民間,以免泄露之前私自出行的事。

此刻,夏侯玄正聚精會神的看着邸報上傳抄的東吳泄露秘聞。

【注一:以下文章,筆者為求通順將諸葛恪原文刪改增補過半。】

這秘聞上所寫,正是東吳丞相、陽都侯諸葛恪力排眾議,打算說服阻攔他出兵北上眾臣的文章:

「歲月蹉跎,若不趁此時三軍士氣極盛之時及時用兵,端坐吳越使虎士空老,十數年後,恐吳越名將猛士折損過半,且士氣又惰矣。

若賊眾日倍,而我兵損半,雖復使伊尹、管仲圖之,恐怕亦難取勝。今有不達遠慮之眾人,必以恪此言為迂。

夫禍難未至而豫先憂慮,此固眾人之所迂也。及於難至,然後頓顙,雖有智者,又不能圖。此乃古今所病,非獨一時。

昔吳王以伍子胥為迂,故大難至而不可救。劉景升不能慮十年之後,故無良法治其子孫。

今恪無具臣之才,而受大吳蕭何、霍光之任,智與眾同、思不經遠,若不及今日尚未老朽之際為國拓境,俯仰之間年華空老,而仇敵更強。屆時恪即便欲刎頸謝責,於國事寧有補邪?

今聞眾人或以百姓尚貧,欲務閑息,此不右其慮其大危而思其小勤者也。昔漢祖幸已自有三秦之地,何不閉關守險以自娛樂,空出攻楚,身被創痍,介胄生蟣虱,將士厭困苦,豈甘鋒刃而忘安寧哉?慮於長久不得兩存者耳!

每覽荊邯說公孫述以進取之圖,近風家叔父表陳與賊爭競之計,未嘗不喟然嘆息也。夙夜反側,所慮如此,故聊疏愚言,以達二三君子之末。

若一朝身隕歿志、謀畫不立,貴令來世知我所憂,可思於後也。」

夏侯玄看完諸葛恪那洋洋萬言的奏表后,不禁搖了搖頭。

諸葛恪雖有衝天之志,然而此番大魏諸將知恥后勇,早有謹慎應對之心、吳兵一朝大勝,有戰後修養之意,此消彼長之下,兩軍的戰力、凝聚力,已經有了高下之分。

「諸葛恪一意孤行,恐怕此番要折戟淮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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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新城之南,魏國南部邊境。

諸葛恪沒想到,已經出軍陳兵淮南的自己,竟還會在戰場上聽到反對的聲音。

丞相行轅中,一名模樣清秀的文士此刻正對諸葛恪慷慨激昂的說着什麼,這人正是吳國中散大夫蔣延。

可蔣延話還沒有說完,諸葛恪便一掌拍在了几案之上。

蔣延見諸葛恪發怒,頓時不敢接着說下去了。諸葛恪沉默了半晌之後,這才再次下達了將令:

「去傳眾將大帳集會,本相有話要說!」

不多時,吳軍眾將系數來到了諸葛恪的大帳。諸葛恪用他那看似寬和實則暗藏鋒銳的目光掃視了一周后,這才開口道:

「本相知道,此次出軍,諸位心中都有疑慮。可自古以來,天無二日,土無二王,我大吳既有王天下之志,如果不以兼并天下為要務,又何以王天下?」

諸葛恪此話一出,眾將心中不禁嘀咕了起來。東吳地勢,宜守而不宜主動出擊。

當年大帝孫權數次北上,每次都大敗而回,如今諸葛恪雖在東興贏了一場防守戰,但又怎能確保一定獲勝呢。

諸葛恪注意到了眾將的表情,繼續勸喻道:

「昔戰國之時,諸侯自恃兵強地廣,互有救援,謂此足以傳世,人莫能危。結果卻使秦國漸得自大,遂被秦兼并之。

近者劉景升在荊州,有眾十萬,財谷如山。不趁著曹操勢力尚微,與之力競,反而坐觀其強大,待曹操吞滅諸袁,北方都定之後,率三十萬眾來向荊州,當時雖有智者,不能復為畫計,於是景升兒子,交臂請降,遂為囚虜。

凡敵國欲相吞,即是仇讎相除,不死不休的勢頭,不早圖之,禍不在己,則在後人,不可不為遠慮也。

昔伍子胥曰:『越十年生聚,十年教訓,二十年之外,吳其為沼乎!』夫差自恃強大,不聽此言,是以誅子胥而無備越之心,至於臨敗悔之,豈有及乎?

越小於吳,尚為吳禍,何況其強大如魏者?昔秦只有關西,尚以此并吞六國,今賊皆得秦、趙、韓、魏、燕齊九州之地,地悉戎馬之鄉,士林之藪。

今以魏比古之秦,土地數倍;以吳與蜀比古之六國,不能半之。現如今曹操留下的精兵強將老死大半,而其後生之秀未悉長大,正是賊衰而未盛之時。

加上司馬懿先誅王凌,旋即隕斃,其子幼弱,而專大任於一國,人心未穩,雖有智計之士,未得施用。當今伐之,正值其厄難之時。

若此時順眾人之情,懷偷安之計,以為長江之險可以傳世,只怕非長久之計!

若空待十數年後,其幼弱長為成人,兵眾必倍於今,不趁此時伐之,更待何時?!」

一眾大將見諸葛恪依舊態度堅決,也就沒有再說什麼反駁的話。

而諸葛恪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父兄子弟被徵召到戰場上的吳地百姓此時已經騷動了起來,此時此刻,他已經開始失去了吳地的民心。

而廟堂之上,察覺到諸葛恪已失民心的那些隱藏的政敵們,也抓住這個時機開始秘密行動了起來。

而諸葛恪在淮南炫耀了幾天吳國武力后,立即便回軍包圍了大魏的東南屏障——合肥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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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半后,前線的軍報傳回了洛陽。

「哈哈哈哈,大哥,虞叔茂果真是奇謀妙算啊,諸葛恪整整攻打了一個月,我合肥新城依舊固若金湯,聽說吳軍上下水土不服,上吐下瀉,傷腫流膿,病死者不計其數啊!」

一直籠罩在東關慘敗陰影中的司馬昭一得知諸葛恪城下失利的消息,立即便興沖沖的來到了大將軍府。

司馬師聽了這個消息后,騰的一下便坐起身來,從司馬昭手中接過了前線軍報。

「哈哈哈,這個張特竟堅守了新城整整一月,也算是個守城的良才,諸葛恪一意孤行要繼續強攻新城,與麾下朱異、蔡林有了齟齬,聽說蔡林甚至引兵降了仲恭啊,子上,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司馬師和司馬昭兄弟預知諸葛恪必然無功而返,因此直接提前準備起了歡迎叔父司馬孚的慶功酒。

半月後,毌丘儉得知了吳軍水土不服、傷病大半的消息后,立即請示了主帥司馬孚,和文欽一齊果斷選擇了出城追擊,吳軍無力應戰,諸葛恪只能懷着滿滿的遺憾和悔恨,率領剩下的吳軍狼狽的逃回了建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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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諸葛恪帶着吳國十餘萬殘兵敗將返回建業后,已是入了秋的八月。

諸葛恪為了推卸戰敗責任,堵住上上下下反對者的口,以更加殘暴威壓的手段恐嚇打壓起了江東諸臣。

夏侯玄看完京都傳送的邸報后,透過雕花木窗,朝東南方極目遠眺,心中不禁長嘆道:

想當年諸葛恪輔佐吳太子孫登,為其東宮四友之首,孫登早早棄世而去,諸葛恪則被孫權任命為了託孤大臣,如今諸葛恪一場新城大敗,喪盡了當初東關一戰積攢的人望威名。

如果他和司馬師一樣自攬罪責也就罷了,可偏偏他卻要和半個東吳朝堂的人作對。

聽聞東吳的宗室大臣孫峻和人脈極廣的大虎公主走的很近,似乎是一個有野心的人,倘若諸葛恪再接着這樣得罪朝臣,恐怕離禍不遠了!

只不過,倘若諸葛恪也和費禕一樣慘遭橫禍,只怕司馬師兔死狐悲的提防之心會更加嚴重,到時候,陛下和李安國、張敬仲與自己謀划的大事,還會有成功的可能嗎?

夏侯玄念及此處,浩然長嘆了一聲,以至於頷下長須被吹得飄飄而動。

亭中秋葉漸黃,不知惠姑如今可還安好,明月和雲兒是否長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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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後。

大將軍舞陽侯府。

司馬師看着動吳校事諜者遞來的急報,心中不禁一驚。

那東吳宗室孫峻竟鼓動了皇帝孫亮,一起設宴謀害了諸葛恪!

聽說諸葛恪那才具過人二兒子長水校尉諸葛竦和小兒子步兵校尉諸葛建聽說父親在宮中宴會遇刺,急忙載着母親企圖逃亡。

可孫峻下手極快,派了騎兵在白都追上並斬殺了諸葛竦。

諸葛建拚死渡江,想要向北入魏投靠族親諸葛誕,可就在他跋涉數千里,即將進入大魏地界之時,竟被追兵趕上!

不僅如此,諸葛恪的兩個外甥,都鄉侯張震以及及常侍朱恩,全都被孫峻夷滅了三族!

司馬師念及此處,心中閃過了一絲深深的恐懼,侍立一旁的司馬昭冰雪聰明,此刻自然和大哥是一樣的想法。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后,司馬師感嘆道:

「我司馬家千辛萬苦一路至今,絕對不能像費禕一樣大意被殺,更不能像諸葛恪一樣身死族滅!」

司馬昭點了點頭,對大哥表態道:

「大哥,愚弟自今以後,一定會加倍小心,盡心儘力幫大哥分憂,保我司馬家平安無恙!」

司馬師聽了兄弟的話,神色稍有緩和,他似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對司馬昭說道:

「為兄忽然想起,前番東關大敗后,我曾觀察過那張緝張敬仲的態度,問過他對東吳諸葛恪的看法,他當時的回答,如今想來,竟令我有些不安!」

司馬昭見大哥神情凝重,心中好奇,不禁追問道:

「不知張緝說了什麼話?」

「張緝說:諸葛恪雖得勝於邊境,但卻必然見誅不久!我問他為何如此篤定,他告訴我說:威震其主,功蓋一國,欲不死可得乎?!」

司馬昭聽了這句話后,不禁全身驚出了一層冷汗。

司馬家如今的地位,可不就是威震君王,功蓋一國嗎?

這個張緝,究竟是在說諸葛恪,還是在點他們司馬家呢?

過了半晌,司馬師這才回過神來:

「諸葛恪本是智謀出眾的才士,張敬仲能預料諸葛恪的死法,其見事之智力,可以說勝過諸葛恪一籌啊!回頭我再會一會這個張敬仲,倘若此人能為我所用,則用之,如若其不能為我所用……」

司馬師說到這裏,眼神中閃過了一絲帶有寒意的殺機。

——————

昌陵侯夏侯府。

李豐、許允與張緝三人再次趁著深夜時分,悄悄來到了夏侯玄的府邸。

四人會面后,一向處世淡然的李豐一改常態,神情頗為激動:

「泰初,你可曾聽聞,那號稱智謀無雙的諸葛恪被吳主孫亮和東吳宗室孫峻二人設計斬殺了!」

夏侯玄一看李豐的狀態神情,就知道李豐此刻信心倍增。他雖不忍心掃了李豐的興,滅了大家的士氣,但他明白盲目的自信要比低沉的意志更加的可怕。

長嘆了口氣后,夏侯玄依舊還是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那諸葛恪雖聰明過人,但其不善於御下,敗軍后一味的推諉於下,不懂得自攬其責以收攏人心,這才有了身死族滅之禍。可司馬師東關大敗后,率先歸罪於己,其心術之深沉,已高出諸葛恪不知多少!」

聽了夏侯玄的話后,李豐,張緝,許允三人果然神色一變。

但無論是夏侯玄,還是李豐,張緝,許允,幾人都明白,此時此刻想要全身而退,幾乎已經不可能了。

事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甚至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之事,自古以來也十分常見,更何況已經涉身其中的人呢?

幾人沉默了一陣后,李豐依舊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安排:

「泰初,半月後,乃是陛下冊封貴人的儀典。

屆時,陛下、司馬師以及各個重臣皆會親臨,各個宮門也會有衛兵把守。

到時,張國舅會帶着一部分禁軍控制局面;還有宮內的黃門監蘇鑠、永寧署令樂敦、冗從僕射劉賢幾人,我也已經聯繫好了,屆時他們也會在宮中策應我們!

只要司馬師屆時在場,他就必定難逃一死!

泰初,只要我們此次得手,那麼,這江山便會重新歸於曹氏之手!」

聽了李豐的謀划,夏侯玄總覺得哪裏還有些紕漏,可李豐既然已經冒險聯繫過了內宮諸人,自然不宜再冒險前去更改計劃了。

夏侯玄聽了李豐的話,望着眼前充滿希望的國舅張緝和好友許允,心中忽而又想起了自己和表弟曹羲幼年時一同闖蕩的日子。

閉上眼想起曹羲憨厚和煦笑容的夏侯玄,心中不禁感到一陣難以抑制的悲傷。

就當是為了曹家,最後再孤注一擲一次吧!

想到這裏,夏侯玄的眼眸之中,充滿了堅定如鐵的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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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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