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易體

第八章 易體

蟄羅雀陷入被陰邪罡風侵蝕的痛苦中,猶豫著是不是要對燕陽施展易體神功、把自身痛苦轉嫁到這個涉事未深的少年身上。

如果那樣,自己現在所承受的諸多痛苦將會得到解脫,轉由眼前這個傻小子來承受。但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尋常人又豈能隨便捨棄?即使當下自己的身體已經被侵蝕得千瘡百孔,蟄羅雀還是難以遽下決心、把自家身體與自己眼中的傻小子交換。

猶豫之中,洞口處傳來元破山得意的笑聲。

元破山遲早會尋蹤而至,這在蟄羅雀的意料之內。他運功驅除陰邪罡風所散發出的氣息,普通人可能難以察覺,而對於像元破山這樣的武林高手來說,輕易就能嗅得出來。

聽到元破山那咚咚的腳步聲和放肆的笑聲,蟄羅雀更加清晰地意識到,他所施展出來的殺招寒冰掌對於元破山來說並無任何威脅,不然的話元破山早就被凍為冰人了,哪裡還能追到這裡來!

元破山的笑聲由遠而近,堪堪就要破門而入,蟄羅雀終於不再猶豫,倏地起身,徑直奔向燕陽,獰笑著將一雙大手貼在燕陽的頭頂。

燕陽正在一遍遍地念誦金剛伏魔咒,周身說不出地暢快。念到大約百遍之後,之間石壁上的字跡漸漸變成紅色,殷紅如血,每個字都緩緩地從石壁上凸起,並且起伏不定。他感到,似乎有什麼力量要把那些文字牽引出來,又似乎有另外一股力量把它們往石壁內扯拽。

他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壁上文字的奇妙變化,暗自琢磨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奇怪的狀況。不知過了多久,但見那些血色文字幻化為一個模糊的整體,好像突然間掙脫了石壁的束縛,化作一道流光直奔自己而來。被那流光驚嚇,他頓時慌亂起來,下意識地想要躲避,無奈那流光速度太快,歘地一聲鑽進了他的身體。轉瞬之間,他周身溫度驟然上升,腦海之中似乎被什麼東西撞擊了一下,仔細感悟,似是一本大書衝進腦海。

這突然的變故令他十分恍惚,兀自以為這是不真實的夢境。

恰在此時,蟄羅雀那雙曾經撫摸過無數女人滑膩身體的手搭在了燕陽的腦袋上。

尚未回過神來的燕陽,感到了頭頂的壓迫感,接著又感到一股冰涼的力量侵入體內,同時自己體內的精氣也向頭頂處滲出。這一出一入的力量,立時將燕陽拖入了痛苦的深淵。燕陽的頭顱乃至周身筋脈有一種炸裂般的感覺,一時之間昏厥了過去。

蟄羅雀此時也是一臉土色。

蓋因事情的進展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對燕陽施展易體之術,本來以為順風順水,轉瞬之間就可以順利完成,令他萬沒想到的是,燕陽這個天殺的東西竟然瞞著他修鍊了武道功夫,讓他的易體神功在運轉時受到了不應有的阻滯!

倘若燕陽沒有修鍊任何功夫,那麼自己便可以將平生所學盡數轉移到新的身體上,可現如今,自己那高深的武功修為竟然被燕陽體內那該死的功夫悉數攔截下來,自己多年苦修的成果竟然白白便宜了燕陽,而自家現在竟變成了一個普通人,一身武功盡廢!

此時此刻,如果燕陽處於清醒狀態,哪怕是輕輕地拍出一掌,自己都很難承受得住。

蟄羅雀越想越氣,恨不得立馬把燕陽掐死,可是他明白,現在他已經沒有掐死燕陽的能力了,恨歸恨,滿腔的怒火此刻再也無法發泄了。

憤怒之中的蟄羅雀還來不及思考下一步要做什麼,就見元破山面帶戲謔、大步流星地向他走來,不由怔在當地,一動不動。此時的他,下意識地認為自己還是原來的樣子,以為元破山是沖著他來的,心中不由生出莫大的恐懼。可是在元破山的眼中,此時的蟄羅雀就是燕陽、燕陽就是蟄羅雀,因為,易體之後,二者的外表和內心已經互換了。

元破山不知道蟄羅雀施展了卑劣的易體之術,認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被蟄羅雀裹挾而來的燕陽,問道:「小朋友,蟄羅雀那廝何在?」

「蟄羅雀那廝——」蟄羅雀本就惱怒,一聽元破山這麼稱呼自己,越發惱怒起來,正要發作,忽然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是燕陽,於是趕忙壓下滿腔怒火,賠笑說道:「稟山主,蟄羅雀在那邊昏迷過去了!」說著,往燕陽昏厥之處伸出手指。

「呵呵呵呵!」元破山大笑起來,須臾說道:「小朋友,你走吧,這裡沒你的事了。接下來,該我跟蟄羅雀這淫賊了卻陳年舊賬啦。」

「山主再見!」蟄羅雀巴不得元破山趕快放他走,乖巧地跟元破山道別,隨即閃身離去,心中卻是萬分沮喪:「沒想到老子花了上百年工夫修鍊的武功,竟然便宜了那個懵懂無知的傻小子。看來老子的武功要從淬體境重新修鍊起了,唉!」

出得山洞,撥開荊棘,懷著悲愴的心情,蟄羅雀尋路下山,步履匆匆。

此刻,另有一人正在急匆匆地披荊斬棘往山洞處飛奔,其人正是桑無相。

桑無相素來鄙視蟄羅雀的為人,所以當元破山進山尋仇的時候,桑無相併沒有現身相助。在外人眼裡,桑無相這個武功並不怎麼高強的外門供奉,即使到場也幫不上什麼忙,所以當一眾長老、供奉為蟄羅雀站場助威的時候,誰也不會因為桑無相的缺席而感到驚異。

——桑無相到不到場,原本就是無足輕重的事情。

等到元破山追逐蟄羅雀而去,眾人四散之時,桑無相方才從弟子們嘰嘰喳喳的議論中得悉燕陽被蟄羅雀裹挾進了山洞。聞知此事,桑無相頓時緊張起來。

從伏魔界進入玄通大陸以來,桑無相隱身雲霄宗,擺出一副與世無爭的架勢,幾乎不與任何人交往,所以,對於身邊的任何變故,包括雲霄宗宗主蟄羅雀的生死,桑無相併不放在心上。但是燕陽不一樣,那是桑無相進入這個世界以來唯一親近的人,也可以說是桑無相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傳弟子,在燕陽身上,桑無相寄託的是父愛和師愛,如果燕陽有什麼閃失,那是桑無相不願意看到的。

因為此故,一聽到燕陽被蟄羅雀捲走了,桑無相便立刻拍案而起,大罵蟄羅雀喪盡天良,抓起身邊長劍,一路披荊斬棘去往山洞,要把燕陽從萬分險惡的爭戰之中救出來。四處荊棘密布,行路非常艱難,桑無相揮動手中長劍,口中不時發出怒吼,引得荊棘倒伏,枝葉紛飛,周圍的鳥兒驚叫著離巢遠去。

蟄羅雀也是披荊斬棘而行,他害怕元破山反悔、再把他弄回山洞,因此儘管前路艱難,他還是使出最大氣力,以最快的速度趕路。不知過了多久,臉上、身上也不知道被荊棘、樹枝劃出了多少傷痕,終於跌跌撞撞地回到雲霄峰上,累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呼呼喘著粗氣。

乾元、專諸等人正自坐在雲霄峰頂,看似焦急實則悠閑地朝山洞處觀望,心中猜測蟄羅雀的諸種死狀。

吳大庸道:「諸位,你們猜那元破山會如何折磨咱們宗主,會不會把他點了天燈?」

耿新峰道:「三長老這是怎麼說話!蟄羅雀再怎麼不好,也是咱們宗主,三長老盼著他被元破山點了天燈究竟是什麼意思?依我看,那元破山惱恨蟄羅雀騎了自家兒媳,說不定會將宗主閹割了呢。」

乾元道:「你們這都是胡說什麼,怎麼不盼宗主點好呢!」

吳大庸、耿新峰齊聲道:「那依大長老的意思,元破山該如何處置咱們宗主才合適呢?」

乾元故作高深地左右顧盼一番,而後開口道:「俗話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咱們宗主一向積善——呃,那個惡,不知道禍害了多少良家婦女,也向來不讓我們這些長老替他分擔些禍害良家婦女之惡,到頭來終究還得自己承受這所有的惡報,也算是咎由自取吧。我看那元破山也不是那窮凶極惡之輩,頂多會把宗主凌遲處死。如此,那元破山心頭之恨恐怕也就消了。」

專諸頷首:「大長老所言極是。殺人不過頭點地,那元破山都把咱們宗主凌遲處死了,他要是再有什麼殘餘的仇恨,恐怕也無處發泄了。宗主修行了百年之久,跟家裡人早就沒有聯繫,難道他元破山還要殺去宗主老家、滅了蟄氏家族不成?這顯然不合邏輯嘛!」

四人聚精會神地議論,全然沒注意從荊棘叢中爬上山來的蟄羅雀。

蟄羅雀卻把長老們的議論聽了個清清楚楚,越聽心裡越恨,恨得咬牙切齒,心想:「這幫沒良心的傢伙,簡直就是一群白眼狼!平日吃著老子、喝著老子的,無邊地逍遙自在,一旦老子遇難了,竟恨不得老子死無全屍!專諸你個狗日的東西,竟然暗示老子死有餘辜,恨不得讓元破山那老賊把老子全家殺個一乾二淨,簡直是用心可誅!」一時間怒氣攻心,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起身登上山頂,高聲喝道:「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雜種,剛才說的什麼!」

乾元等聞言,不由一怔,齊齊轉頭望去,但見喝罵他們的竟是那個無知少年燕陽,並且那燕陽還肆無忌憚地伸著一隻胳膊,用手指著他們,當即氣不打一處來,紛紛起身,想上前教訓他一番。

乾元終是為人老道,雖然不明白燕陽為何獨自一人回到了雲霄峰,但是在沒弄清楚蟄羅雀的下落之前,不好貿然行動,於是急忙扯了扯沖在前面的專諸的衣袖,換上一副笑容,緩步來到燕陽面前,說道:「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宗主何在?」

蟄羅雀遭此一問,方才明白過來:自己現在的身份是燕陽呀,剛才怎麼那麼冒失、不顧頭尾地沖著長老們怒罵?這他娘的簡直是找死啊!想到這裡,不由渾身冒出一身冷汗,囁嚅道:「宗主昏死在山洞裡,不知道元破山拿他怎麼樣了。」

乾元聽罷,當即放下心來,知道燕陽背後並無什麼依靠,當即一個兜風掌扇過去,罵道:「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兒,居然不尊重宗門長老,老子今天就讓你長點見識!」

蟄羅雀被乾元一巴掌扇得眼前冒出滿天星,腮幫子頓時腫脹得老高,可見乾元那一巴掌是使足了力氣。這還沒完,跟進的專諸一個飛腿踢來,蟄羅雀下意識地躲避,可是如今一身功夫全失,躲也躲不開,被專諸一腳踢得立足不穩,滾向山下。

受了這般教訓,蟄羅雀越發惱恨,心想:虎落平陽被犬欺,老子今天算是領教了。等哪天老子把丟失的功夫重新修鍊回來,你們這些雜種就準備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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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界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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