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弦聲渡

92.弦聲渡

小彌立在幽絕身後,緊張地望着兩人。

榆兒盯着他望了一回,讓開路來。

幽絕就自行下山而去。

榆兒在他身後喊了一聲:「就算你不來,我照樣收拾他們,你別以為只有你最厲害。」

忽見幽絕身形漸漸低了下去,再看時他已經整個倒在了地上。

榆兒和小彌連忙跑了過去將他扶起:「喂,你沒事吧?」

幽絕緊閉雙眼,昏迷不醒。

「先帶他回山洞吧。」榆兒無奈道。

「好。」小彌道。

幽絕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躺在山洞之中,晨光從洞口透了進來。

「醒了?」榆兒望着他笑道。

幽絕欲起身坐起,扯動了胸前傷口。

他咬了咬牙,強撐著坐起。

榆兒自他身後扶了他一下。

「現在不殺我,以後你就沒機會了。」幽絕冷眼望着她道。

「是啊,一開口就討人厭,真該一冰針刺死你。」榆兒道。

「榆兒姐姐,不要!」靠在洞壁上睡着的小彌忽然跳了起來道。

「不要什麼?」榆兒望着她笑道。

小彌看清了眼前,只道是自己做了夢,臉上飛起紅暈道:「沒、沒什麼……」

榆兒轉而又問幽絕:「你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傷得這麼重?」

她自然是問朱厭之力激發不出這件事。

能把幽絕傷成這樣,那對手得是誰啊?

幽絕卻只道:「遇到個不順眼的人罷了。」

栗原就死在自己手上,這件事絕對不能讓她知道。

榆兒看他並不打算告訴自己,追問也無益,便站起身來:「不說便罷。」

說着向洞外走去。

「你去哪兒?」幽絕問。

「總得去給你找件替換衣衫吧,你看你這衣衫又破又臟,還全是血,總不能老穿着它吧?」榆兒道。

「不必了。」幽絕道。

「別客氣,」榆兒回頭向他笑道,「我可不是那種冷麵冷心的人,跟某些人不一樣。」

又問:「你喜歡什麼樣的?什麼樣子、什麼顏色,說吧,我去給你找。」

「白色怎麼樣?白色很襯你呢,幽絕哥哥。」小彌在旁道。

「好像不錯。」榆兒道,「上次穿那件白色的挺好看的。」

幽絕聽了,卻別過頭去。

蘭沃村中,榆兒身中連心鬼府之毒,在神志不清之間望着他一身白衫叫的那聲「爹」,

幽絕每每想起,便心驚不已……

「灰色就好。」幽絕只道。

「灰色啊,湊合吧。」榆兒說了聲,鑽出洞口下山去了。

喬凌宇帶着軍隊向明丹進發。

「宣節校尉徐楓!」喬凌宇道。

「末將在。」徐楓上前聽令。

「立刻快馬趕往重雀城,將十三歲以上男子全部編入軍籍,半月訓練到參戰。」喬凌宇下令道。

「是!」徐楓領命,帶了兩個隨身侍衛,立刻催馬趕往重雀城。

喬凌宇又向大軍昂聲道:「須在明丹使者死亡的消息送達金烏國王、明丹大軍匯至邊城之前,先奪取部分城池。」

遲凜在旁聞得此言,心中大驚。

「是!」

眾將士齊聲答道。

大軍日夜兼程,夜間只歇得兩個時辰,便立刻啟程。

其實,若論此時情形,能固守邊城方為上上之策。

但喬凌宇並不打算這麼做。

不久,榆兒便尋了一件衣衫來。

灰色的。

小彌又給打了水。

幽絕便要擦洗換衣,對榆兒和小彌道:「你們出去吧。」

「我得留在這兒幫你上藥呢。」榆兒望着他笑道。

「不用。」幽絕皺了皺眉道。

「榆兒姐姐……」小彌扯了扯榆兒衣袖小聲道。

「哦,那讓小彌留在這兒幫你上藥吧。」榆兒望着小彌笑道。

「我、我……」小彌低了頭,臉已紅透了。

「都出去!」幽絕沉聲道。

小彌已跑了出去。

「這麼凶!」榆兒撇了撇嘴道。

取出一粒萬花養神丹向幽絕道:「吃了它吧。」

「這是什麼?」幽絕問。

榆兒上前來拿他的手。

幽絕卻本能地後退了一步,避了開去。

榆兒翻了他一眼:「是誰說會聽我的話的?」

那還能作數?

她在想什麼呢?

幽絕冷眼瞪着榆兒,榆兒卻已拉起他一手來,將萬花養神丹放在他的手心。

這手,和他的臉一般冷。

幽絕卻感到她手上傳來一抹仿似熟悉的溫熱。

「這是毒藥,怕就別吃。」榆兒笑道,「還有,傷口別碰水。」

說罷自出去了。

入夜,燈火皆熄。

一抹淺藍身影晃入乾凌府獄中。

一個黑影跟在她身後。

次日,死囚胡四喜暴斃,埋屍荒野。

「榆兒姐姐,我們來這裏挖什麼?」小彌望了望手中的鋤頭詫異道。

「挖人啊。」榆兒道,「小心點,別給挖壞了。」

「什麼?」小彌驚道,「這人埋在這兒,那肯定是死了,你是要挖、死屍……」

一股涼意自腳底直竄到頭頂,小彌當下便扔了鋤頭。

幽絕立於樹下,冷眼望着二人。

「放心吧,挖出來肯定是活的。」榆兒向她眨了眨眼,將鋤頭拾起遞給她道。

小彌閉着眼接過鋤頭,勉強挖了兩下。

「你閉着眼,萬一挖着他腦袋,那才真成死屍了呢。」榆兒手撐著鐵鏟柄頭笑盈盈地道。

「啊!」小彌忙睜開眼,小心翼翼地挖起來。

榆兒亦笑着揮動鐵鏟。

胡四喜的全身露了出來。

「榆兒姐姐,他是、死的吧……」小彌瑟瑟道。

榆兒取出一粒白色藥丸,與胡四喜喂下,稍時果然醒轉。

「在這裏等著,晚間你娘自會來尋你,帶着她離開凈月城,走得越遠越好。」榆兒拍拍他肩道。

胡四喜滿臉淚水,跪拜在地。

「清漪姐姐還有這樣的葯?」回城路上,小彌驚異不已地道。

「清漪姐姐的好東西多著呢。」榆兒笑道,「不過,還是青思最好……」

說到青思,忽然想起一事來。

栗原究竟去了哪裏?

「你傷得這麼重,不在山洞裏好好獃著,幹嘛還非要跟着我們?」榆兒向身後一言不發的幽絕道。

幽絕望着她,並未回答。

「就你這傷勢,難道還說要保護我們?」榆兒搖頭嘆道,「你偶爾可以看一下現狀嗎?我可是修鍊得道的狐狸精,而你現在、只怕是自身也難保了。」

「偶爾運動一下,對復原也有好處的吧……」小彌在旁弱聲道。

「明日啟程。」幽絕向榆兒道。

蒹葭宮。

「芳綺,給我拿把剪子。」

寧葭叫得一聲,綵衣忙進來將剪子遞給她。

寧葭抬眼看見她的臉,楞楞望了一回,哭了起來。

「三公主,哪裏不舒服嗎?」綵衣忙道。

「沒有,你出去吧。」寧葭哭着道。

綵衣出得門來,芳容正坐在院中發獃。

「芳容,三公主在哭呢,你快去勸勸吧。」綵衣道。

芳容進屋來,寧葭正趴在綉架上哭着。

「三公主,怎麼哭了?」芳容問道。

寧葭抬起頭來,見是芳容,哽咽道:「芳綺、芳綺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她、她會好的,三公主別傷心了。」芳容輕聲安慰道。

這麼說着,自己卻也滾下淚來。

一個坐於綉架邊,一個立於雕花窗前,相對流淚。

綵衣探頭望了望,也不敢進來,自去忙自己的事了。

一人踏門進來,見了屋內情景,也未出聲,只在門邊站着。

芳容眼角瞥見來人,忙迎上跪下行禮道:「太子殿下。」

寧葭聞得此聲,抬眼看時,正是熙肅立於梨花門邊。

「大哥。」寧葭忙擦了淚立起身來,與熙肅見禮。

「免了吧。」熙肅扶住她道,「這是怎麼了,哭成這樣?」

「沒、沒什麼。」寧葭頓道。

「三妹,」熙肅只當她是擔心遲凜,拿起寧葭手中絹巾,替她擦了擦臉上眼淚,「放心吧,我已囑咐了他,無論如何,一定要活着回來。」

寧葭便知他說的是遲凜,不由得淚水更盛。

「他、還會回來嗎?」

寧葭這句話,卡在喉嚨中,未能吐出……

天光破曉,一輛淺灰薄簾的馬車,出現在西行之路上。

幽絕這樣重傷,不能騎馬,榆兒只好找了輛馬車。

「看你氣色還不錯嘛。」榆兒坐於車外趕着馬車,回頭向幽絕道。

「是啊,比前兩天好多了。」小彌亦道。

幽絕閉着眼坐於車內,一言未出。

「不過,你究竟在何處受的傷?為何服了兩日的萬花養神丹,傷還這般重?」榆兒奇道,望着幽絕,一臉探究。

這萬花養神丹可非尋常藥物。

桀風哥哥每次捕獵異獸受那樣重的傷,兩日也能好去一大半了。

可是幽絕服了這兩日,雖胸前長劍穿透的傷面上已收了口,但他的情況似乎並無太大好轉。

胸前傷口終究是血肉之傷,他彷彿還有些內腑之傷,身上凌厲之氣不似從前那般逼人。

且那日三妖來襲,朱厭之力分明已幾乎激發不出。

他現在又無麒麟之力可用,復原甚是緩慢。

幽絕仍閉着眼,仿若並未聽見她的話。

夜幕降下,三人便在林中歇下。

幽絕傷重,尚不宜過於辛勞。

榆兒與小彌拾了乾柴來,升起火堆。

她二人常年生活在山野之中,並不畏懼這寒氣。

不過幽絕到底是凡人肉身,又這般傷重,如今漸漸入秋,夜間寒氣怕是抵擋不住。

幽絕躺在火堆近旁,榆兒與小彌相挨睡下。

晨光初現,鳥啼歡悅。

絲絲縷縷的弦琴之聲隱隱穿風而來。

小彌先醒來,幽絕與榆兒皆在熟睡中。

那琴聲飄飄渺渺,連綿不斷,引人如醉。

小彌起身往琴聲飄來之處尋去。

直削而下的山崖之上,一人獨坐崖邊。

面對着一山空林,一天浮雲,撫出纏綿繾綣之聲。

琴聲忽然停歇,那人抱着手中之琴立起身來。

一襲火紅華袍襯着他沉靜的臉。

衣烈如焰,色靜如水。

此人忽然縱身跳下了萬丈懸崖。

「不要!」小彌大吃一驚,向前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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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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