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決戰三日前

班師回城的白起，在城裏受到了老百姓的夾道歡迎。等他帶着穆桂英和雲中君進入羅剎街，發現這裏已經比城裏更熱鬧了。

鬼靈很少主動露面，平時都是躲著的。但如今羅剎街幾乎被鬼靈塞滿，到處都是，也沒地方躲，活像個貧民窟。

閻小羅在戰鬥中催使的那些鬼靈，終究是用臨時的結界操控。等閻小羅撤離戰場，鬼靈們失去魔力來源，還是會被聖杯吸收到這個地方。

實際上這種情況在襄陽之戰後就有了。那時羅剎街面臨着過載的問題，鬼靈太多可能導致失控。不得已，曹焱兵只能「人道」地消滅一部分鬼靈，讓它們進入聖杯。

不對，應該說進入那座地下宮殿。上次在宮殿裏看到的，掛在頭頂的那些罐子一樣的東西，就是靈魂的容器。

「終於回來了。」

迎著白起等人，曹焱兵立在大道中央。他手下的兵士們正在維持秩序，不讓圍觀的鬼靈靠近。

白起知道自己正被無數眼睛死死盯着。這場面甚至可以讓他回想起長平之戰結束后。

別忘了，這裏的鬼靈絕大部分都是不久前在伊闕關戰死的，還處在剛剛變成鬼靈，狀態不穩定的時期。即使沒有自我意識，它們也會牢牢記住害死它們的人。

空氣瀰漫的憎恨與恐懼，即使是雲中君和穆桂英也不由得為之微微變色。

白起卻是一副淡然的樣子。

「辛苦了，曹焱兵。」

看兩人這樣對話，雲中君和穆桂英才意識到不知什麼時候，白起已經把自己的身份透露給曹焱兵了。

真讓人意外。看來白起對曹焱兵相當信任。

曹焱兵苦笑道。

「一代殺神打起仗還真是大手筆啊。今天湧進來的鬼靈數量比襄陽那次還多，想必慘烈程度與長平不相上下吧？」

「誰知道的。聽起來，在你的世界也有着與我們相似的歷史？」

「是啊。不然你以為鎮魂將都是怎麼來的？雖然我還沒見到過叫白起的鎮魂將。」

白起哼笑一聲。

「那麼，你應該十分理解那天我說過的話了吧？」

曹焱兵的目光迎上去，停頓片刻才說道。

「算是吧。」

「我可以認為，你同意向即將誕生的新天子盡忠，是嗎？」

「算是吧。」

連續兩個不置可否的回答。雲中君稍稍露出厭惡的神色，穆桂英則是有點警惕地注視着曹焱兵。

白起倒是不在乎。

「這樣就好。駕。」

一甩韁繩，與眾人緩緩向著皇宮去了。

等他們走了很遠，兵士們才放鬆警戒，再把鬼靈們驅趕到指定地點關起來。等待它們慢慢穩定，才能放出去。

所有人都在忙碌，只有曹焱兵還望着那幾個遠去的背影。

是時候認真思考一下了。

他有種感覺。白起對立天子一事異常執著，恐怕不會再繼續費心防守伊闕關。接下來的決戰，會直接在洛陽爆發。

這一戰，迦勒底勝，羅剎街會消失。但白起勝，羅剎街同樣會消失。任何有點腦子的人都不可能允許一個從者在和平時代搞自己的地盤，擁兵自重。

至於那個天子的身份，曹焱兵不清楚。但可以肯定與什麼德行啊，才能啊，諸如此類的無關。只要想想之前在地下宮殿白起說過的話就能明白。

這天子如果不是迦勒底御主，那也絕對是個跟聖杯有密切關係的人。

向這種天子效忠……不，在那之前。

「效忠，哼，這個詞果然怎麼聽都不順耳啊。」

眺望遠處的皇宮，曹焱兵握起了拳頭。

*****

慘敗的曹軍與迦勒底，拖着疲憊的身體，終於逃回了大谷關。

幸好曹操從來都會留一手，後勤部隊還留在此地。要是連這些都保不住，那真是徹底完蛋了。

除去後勤，此戰過後，曹軍只剩下十三萬人左右。這還是算上輕傷員以後的數字。

營盤裏幾乎是死氣沉沉。兵士們之前那高昂的鬥志和決心，此刻已無影無蹤，只剩下頹廢和恐懼。

但是，還沒有結束。立香讓戰小癸和凌琛去給兵士們包紮，讓伍六七去給大家做飯，又讓修瑪和趙雲去站崗放哨。

他跟閻小羅在中軍帳，與曹操商量接下來該怎麼整。

「好一個白起……」

曹操咬牙切齒，埋怨著自己的大意。

要是事先知道是白起坐鎮，他一定會更加謹慎。

閻小羅也是愁眉苦臉。

「對不起啊，本王實在是……太丟臉了……」

「每個人都有弱點嘛，」立香安慰道，「請別在意。」

「是啊，」曹操說，「只不過我們的弱點全被一個善於利用的人給利用了。白起，哼……」

「這人，是名將吧？」戈爾德魯夫小心地問著。

「何止是名將。」

身邊的達·芬奇長嘆一聲。她剛剛查了白起的資料，發現白起簡直就是個怪物。

此人是中國戰國時代的秦國人，比東漢末年要早400多年。他當了三十多年的將軍，指揮大小戰役無數。

他打的第一仗就在伊闕關，以十萬秦軍大破韓魏二十四萬聯軍。從此開始了他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人生。

他的最後一戰，長平之戰，更是中國古代戰爭史的著名事例，被認為是他軍事思想的集中體現。

四個字總結：戰必求殲。

「白起與他同時代的將軍不同，」曹操說，「他特別喜歡也特別擅長打殲滅戰。不強求斬殺敵將和攻城掠地，而是利用地形，在野戰不斷消耗敵人，形成足以制勝的兵力差。」

他頓了一下。

「你們提到的長平之戰，是戰國時代最大規模的戰役。秦軍和趙軍，隔丹河相持半年。白起在前線築起工事，表明要與趙軍死戰。暗中卻派兩支騎兵隊長途奔襲趙軍後方，最後漂亮地把趙軍分割圍攻，逼得趙軍投降。然後白起……」

曹操的嘴唇忽然抖了一下。

「……把降卒四十萬人全部處決了。」

立香瞪大了眼睛。

「四，四十萬人……處決？」

「具體數字或許有所偏差。可能十萬，可能二十萬。但長平之戰讓趙國損失了四十萬人，這是不爭的事實。」

光是聽曹操這麼說，立香都感覺心驚肉跳，管制室的人們也都有了驚訝甚至是驚慌的神色。

四十萬人，這個戰損放到現代戰爭中根本無法想像。而且這還只是一場戰役的數字。

事實上，在中國史學界一直有個非正式，但是挺有趣的說法。戰國時代的兵卒傷亡，有一半都來自白起。

戈爾德魯夫趕緊找張紙擦擦汗。

「我們竟然在和這麼可怕的人交戰嗎？能活下來簡直是奇迹啊。」

「是啊，」曹操笑着說，「這也多虧了立香隨機應變。其實當時形勢緊迫，我來不及細說，還擔心你們要是堅持從南面突圍該怎麼辦呢。」

「你想誇御親倒是沒問題啦。」

刑部姬插了一嘴。

「但現在是不是該想一下為什麼會被包圍了？再來一次可受不了啊。」

「是白起的寶具！」戈爾德魯夫搶著說，「一切都是從那個寶具開始的！通訊中斷，伏兵出現，那肯定是某種帶有空間轉移能力的結界！」

「冷靜點所長。」達·芬奇掏著耳朵說，「要真是空間傳送那麼簡單，他幹嘛不直接在咱們頭頂上空投部隊？」

「那……就是他的寶具有某種限制！」

「所，以，說，那個限制是什麼啊？」

「是書吧？」

曹操說出一個答案，引來眾人疑惑的目光。

他解釋道。

「無形落陣·神妙行軍。前面四個字，說的應該是白起擅長在任何地方布下陣勢。後面四個字，應該出自他的著作《神妙行軍法》。」

達·芬奇快速翻動顯示屏上的文字。

「還真有哎，我都沒注意到。曹先生記得真清楚。」

「因為我讀過啊。書里講的是如何行軍佈陣，出其不意。所以我推測白起的寶具也與行軍有關。」

戈爾德魯夫似乎懂了。

「難道是加速行軍？」

「可能不止如此。當年伊闕之戰，白起和咱們一樣從南向北攻。他在關前布下疑兵，吸引韓軍注意。然後騎兵長途跋涉，從西側山間路繞過伊闕，避開韓軍耳目，突襲關內的魏軍，再前後夾擊。怎麼樣，是不是很熟悉？」

立香一驚。

「這不就是他打咱們用的陣型嗎？」

「沒錯，只不過方向剛好反過來而已。再加上開戰時雲中君和孟星魂都不在關上。所以我推測白起的寶具……」

曹操稍微組織一下語言，選擇了他認為最準確的說法。

「……是讓事先準備好的軍隊快速進入預定位置。寶具發動前，他應該會設計如何佈陣，而這個佈陣恐怕必須是『他認為能夠形成』的方式，再用寶具加速形成。選擇伊闕關肯定也是因為熟悉地形。」

「那，通訊失靈又是怎麼回事？」戈爾德魯夫問道。

「只是附加的效果吧？」達·芬奇說，「既然這是一種結界式的對軍寶具，有點其他效果也正常。不過這樣一來有件事我就確信了，一開始我還以為看花了眼。」

技術顧問不可思議地笑了笑。

「白起，他有神性，雖然很弱。」

「啊？」

戈爾德魯夫和立香幾乎同時啊了出來，曹操也是略顯吃驚的表情。

倒是閻小羅很淡定。

「你沒看錯，達·芬奇，本王可以擔保。」

「是嗎？」達·芬奇笑道，「閻王大人很熟悉其中原因？」

「白起因為殺人太多，冷血無情，許多百姓都稱他是厲鬼或者鬼王。本王誕生時白起已死，但他那被民間加上的名頭，本王也有所耳聞。而且還有一點。」

閻王托著下巴。

「白起曾被道教神格化，一些朝代的統治者也推崇他的軍略才能，他的神性大概來自於此。即使微弱，想必也能強化他的能力吧？」

好傢夥，一個有神性的常勝將軍，這麼看今天敗得不冤。只要白起發動寶具，就一定是確信這麼做可以包圍並殲滅敵人。

簡直有點因果律的意思了，真可怕。這次走運，又有夏侯兄弟犧牲，下次可就沒這麼簡單了。

話說回來。

「曹操！」

開始煩躁踱步的戈爾德魯夫，終於忍不住吼出了他早想問清的事。

「你的寶具又是什麼啊？既然是三國的名人，應該有很厲害的寶具啊！」

曹操呵呵一笑。

「我的寶具當然厲害。只是，需要慎用。」

「事到如今還賣什麼關子！」

「別急嘛，放心，我知道該何時用。眼下還是先討論另一件重要的事吧。」

曹操的目光轉移到立香身上。立香嘆著氣點頭。

「修庵……白起好像說他是聖杯終端？」

「也就是為聖杯收集信息的存在，」達·芬奇說，「暫時還不清楚收集的是什麼，為什麼收集。不過我更關心白起是怎麼確信這一點的。」

「雲中君告訴他的吧？」刑部姬說，「肯定是在襄陽給修庵吃下丹藥的時候發現的。」

「那雲中君又是怎麼認定修庵是聖杯終端的呢？」

「這事很難嗎？」閻小羅問道。

「我們迦勒底在檢測魔力這方面還是有頗有自信的。和修庵在一起也有些時日，但我們只知道他是聖杯造物，其他什麼也沒發現。如果是聖杯的終端，應該有更明顯的特徵才是啊。」

「也許有，但是你沒發現。」

戈爾德魯夫隨口一句話，換來了達·芬奇有些嚴厲的眼神。

「然後被雲中君看一眼就認出來了？真行。不知道把那個方士塞進管制室的機箱裏，會不會提高電腦的算力。」

「對，對不起……」

察覺到達·芬奇這話帶着火氣，戈爾德魯夫趕緊認慫了。

這差不多等於挑戰迦勒底的技術，或者說挑戰她這個技術顧問。

還是曹操出來打了圓場。

「怎麼發現的已經無所謂了。重點是，白起好像打算讓修庵稱帝。」

「本王也聽到了，」閻小羅說，「是這個意思。找到值得效忠的皇帝，建立新的國家，這就是白起他們的目的。要是沒發現修庵，估計今天被抓走的就是立香了吧？」

刑部姬揚起眉頭，一秒鐘就進入了妄想模式。

「哇哦，御親當皇帝……」

「冷靜小刑。」立香趕緊打斷，「但修庵稱帝又能怎樣呢？」

「從白起的話推測，」達·芬奇說，「他希望讓皇帝來帶領從者們，皇帝的功能相當於御主。這就是為什麼藤丸君是合適人選。至於修庵，我想他稱帝之後應該會與聖杯相連，這樣對白起他們也是一種強化或者支配。」

「他們就那麼喜歡效忠皇帝嗎？」戈爾德魯夫搖頭，「封建時代早都過去了啊。」

「這是他們的理念，不必細想。我想知道的是，修庵稱帝之後他們要怎樣。」

「這還用想？當然為了消滅咱們了。」

這次達·芬奇對着戈爾德魯夫露出泄氣的表情。曹操也笑了笑。

「戈爾德魯夫先生，今日能逃出生天，白起沒能下決心一追到底也是原因之一。他大概急着確認修庵的狀況，這說明修庵稱帝比消滅我們更優先。」

戈爾德魯夫恍然大悟，慢慢點頭。

達·芬奇接過話來。

「這也是我擔心的事。他們讓修庵稱帝，可能不僅僅是想強化從者指揮系統，或是建立完整國家那麼簡單，一定還有其他理由。說不定……」

技術顧問嘆了口氣。

「……韋伯最初提到的whydunit，即將揭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