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父親去世

第7章 父親去世

北方的冬天早晨,已經是滴水成冰的時節,是你走在外面哈一口氣都覺得一股冷空氣會吸入肺腑。

北城中學教學樓前面的空地,操場,佈滿了早讀的學生,有的坐在凳子上瑟瑟發抖,有的冷的坐不住,一邊跺腳一邊走來走去,至於書背進去了多少那就沒人關心了。

這是北城中學乃至整個北城鎮中小學校早讀的傳統:

不論有多冷,早晨跑完操就是早讀,你不能在教室裏面讀,必須拿着你的凳子到外面去,學校給每個班級劃分區域,你就在這個區域,至於你坐着讀還是站起來讀或者走來走去讀那就是你的自由了。

安小姐戴着圓帽,她把帽檐放下來遮住耳朵,她帶着手套都覺得自己冷的抓不住書本,她抬頭望向不遠處一排排的平房,那是老師們的辦公室兼宿舍,從房子裏面伸出來的煙囪,正在往外冒着一縷縷青煙。

安小姐想着,這時候老師們應該圍在自己宿舍的炭火爐旁邊吃早飯吧,不知那是個怎樣幸福的場景。

我北城中學外面就是街道北城鎮每隔幾天就會有集市,大早上就已經有人搶佔攤位,雖然剛到臘月,一些小商販早就擺出了過年的架勢,賣豬肉的,賣對聯賣煙花爆竹的,吆喝聲,喇叭聲,此起彼伏。集市各種嘈雜的聲音,和校園牆內的讀書聲好像組合成了一曲交響曲。

安小姐很鬱悶,這個樣子根本背不進去書啊,她再看了看旁邊的同班同學,有的目光獃滯,有的試圖通過大聲吼叫式的背課文來抵禦寒冷,都被凍得精神失常,面容麻木,哪裏還有早讀的樣子,所有人都盼望着早自習下課鈴聲的到來。

「嘀哩嘀哩」的鈴聲響起,學生拿起自己板凳像羊一般直衝教室而去,安小姐收拾了一下也準備回教室了,她掃視了全班同學一眼,好像沒發現李燁,好像跑早操的時候就沒看見李燁,因為以往她都會看見李燁上去打個招呼。

這傢伙跑去哪了?安小姐一邊想着一邊回到教室,十分鐘之後就是第一節課,現在全班同學都回來了,她向後面看了一眼,最後一排只有南一銘一個人,李燁座位上空蕩蕩的。

第一節就是班主任楊富偉的課,進來就問班長「今天統計了人數沒?」班長站起來說道「今天只有李燁一個不在,其他都到了。」楊富偉停頓了一下「李燁?噢,對,早上他家裏人打電話請的假,讓他回家去了,班長你下課補一個李燁的請假條,給學校交的,現在上課!」

安小姐聽見這話,內心頓覺地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不會出什麼事吧,她摸著額頭,有點失魂落魄。整節課安小姐都是在心不在焉中度過,不過楊富偉的課都是看着買的課外輔導書一句一句地念,聽與不聽沒什麼區別。

在李燁這邊,李燁早上剛要上學接到表哥電話,說家裏出事了,他一再追問出了什麼事,表哥只反覆地說了句「你先回來吧!」

聽完李燁沒來得及心想,一定是出大事了,魂不守舍地騎着自行車就趕回了家。

冬天的野外寒風呼嘯,越離家近越覺得荒涼蕭瑟。李燁走到村子對面的山上,頓時聽到一陣嗩吶聲傳來,頓時兩眼一黑,自行車把一歪,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不顧身體的疼痛,李燁爬起來,趕緊往家裏趕。

到了村口,李燁能看見他們家的大門了,大門旁立着老家農村的引魂幡,上面有一隻用紙做的白鶴。

李燁口腔里似乎有股說不出的難受,他有點不敢相信,

趕忙衝進去,院子裏是她母親張桂花在張羅人搭帳篷。李燁頓時知道,去世的正是他父親。

「爸!」

李燁大吼一聲就往正房裏鑽,進了正房,幾個姑姑都到了,有一口棺材擺放在正房後面,李燁雙腿跪下開始痛哭,聲淚俱下。

張桂花見兒子跪在地上痛哭,她趕忙拉起兒子,一邊安慰一邊抱着兒子,李燁父親的喪事全靠李燁的舅舅操辦,李燁舅舅在村裏算是有威望的那種人,無論紅事白事,村裏人都願意請李燁舅舅來管事,不然他們母子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這一刻他們母子又抱頭痛哭起來。

李燁晚上才知道父親是怎麼去世的,姑姑告訴他,他母親去了娘家看姥爺,他父親昨晚一個人去他二叔家喝酒,喝完酒半夜三點回家路過一個山崖的時候,一腳踩空摔了下去,等到今天早上發現的時候人已經硬了。。。

也許以後再也不用挨打,不用回家膽戰心驚地,李燁有點痛恨他父親,這個父親幾乎沒有盡過一絲當父親的責任,整天就是喝酒賭博,有時候連他媽都打,但當父親真的離去的時候,他還是有點不舍。

李燁一夜未眠。

西北農村講究死者為大,人去世后一定要風風光光,請來嗩吶匠,禮賓先生,廚師,與死者有關的同輩或者後輩都穿着白衣,統稱為孝子。每當有鄉村朋友前來弔唁,孝子排隊彎著腰,手拿孝棒出門迎接,嗩吶等樂器跟在後面,行完禮數把人迎進去又等待下一批客人。

禮數上李燁作為他父親兒子應該是領頭的孝子,只是因為年紀才十五,所以讓他跟在叔叔後面。

到了李燁父親下葬前一天,農村習俗稱為「燒紙」的一天,全村人都來看熱鬧,把所有紙做的人,馬匹,花圈,房子等展示到門外。李燁跟在他叔叔後面跪在院子裏,禮賓先生開始念祭文「公元二零一二年,茲有趙家坡李國祥魂歸於天,享年四十,育有一子。。。。」等到禮賓先生念完,嗩吶驟起,伴有哀笛,頓時如泣如訴,觀者落淚,聽者斷腸。

對於李燁來說,已經經過剛開始的傷心,這時候已經心情比較平靜了,姑姑和叔叔們都在儘力哭着,哭不出來的都在乾嚎。他是個懦弱而又具有自我安慰的人,從小受夠了長輩們的說教,受夠了老師的體罰和責罵,這時候他心裏甚至有點反感這種儀式,但他還是把頭底下,避免同村人說閑話。

到了第二天下葬的時候,看着父親即將入土,李燁還是沒忍住,幾位叔叔和姑姑哭的更是傷心。只不過人的內心反覆無常,一時的哭喊還是一輩子的記住,誰又能知道呢?

料理完父親後事之後,親戚都漸漸離去了。李燁看着母親連續哭了好幾天,眼圈紅的要命,坐在炕上一言不發,時不時的流眼淚。他很想說點什麼,但他卻什麼也說不出口,獃獃著看着母親,漸漸,李燁眯上了眼,他已經好幾天沒好好睡覺了。

等到李燁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母親進來對着李燁說道「你班主任打電話來了,問你什麼時候去上學,我看你現在收拾一下就去吧,你爸已經走了,他活着的時候經常打你罵你,現在他走了你就別惦記了。」

說到這,張桂花鼻子一酸又想哭,把頭擰過去不說話了,李燁點了點頭說道「行,媽,那我到鎮上給你打電話。」

李燁收拾完騎着車子就往鎮上趕,半路路過一個裏面有着幾座紅瓦青磚房子的學校,他停了下來,看着那個校門。

這曾是李燁讀過的小學,也是李燁童年揮之不去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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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古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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