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亭中秘話
梨宮正中，龍羽梨花木下的涼亭中，涼氏還在細細品讀手上的道藏《不語書》，劉賀痴痴傻傻的坐在原位，薛佑離和召陵容則無所適從。
薛佑離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或許是在等什麼人？
他也不好意思問出口，只好再讀悄悄端詳女帝涼氏的面容，試圖找出那絲熟悉感出自什麼地方。
召陵容也在悄悄的看涼氏，這個女人的一翻書一臻首皺眉似乎都有着莫大的魅力。涼氏察覺到二人的目光也毫不在意，風度大方的閱讀着手上的道典《不語書》。
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見過類似女帝的人呢？答案似乎就在腦海之中，可是薛佑離卻總是抓不到答案，答案像是一條滑不溜秋的魚，在渾濁的河水裏和抓魚的薛佑離玩著捉迷藏。
慢著，就快找到了！薛佑離感覺自己猛然抓到了魚腹，用力一抓就能讓答案浮出水面。
馬上！就這一下……
「哥！」他的思緒最終還是被打斷了，那條魚徹底跑掉，再也抓不到了。
薛佑離回頭看向梨宮的入口處，那聲熟悉的「哥」傳來的方向——是宋清子，她面色微紅，額頭上留有細密的汗珠。身上白裙和頭上黑髮顯得又些凌亂，似乎剛剛遭遇了一場大戰。
宋清子與阿素，還有劉培昌跟在一名高大老者身後，進入了梨宮。
片刻之後，八人圍坐梨花樹下涼亭中大圓桌旁。
薛佑離對坐在自己右邊的宋清子投去疑問的目光，在整理頭髮衣容的宋清子卻撇開眼睛裝作沒看見，阿素與劉培昌也紛紛別過腦袋避開了薛佑離疑問的目光。
召陵容見狀冷哼一聲，對着薛佑離耳語道：「我就知道。」
廷益先生不顧天師府一眾命官與召陵容的眼光的拿起桌上的精緻吃食就往嘴裏塞，一邊大口咀嚼還一邊點評著這些精緻甜品，選材如何烹調手法如何如何不如宮中后膳坊出品的甜食點心。
女帝涼氏一邊應和廷益先生的點評話語，一邊拿起一枚精緻的江漓船點柳絮糕送到呆呆傻傻的劉賀嘴邊，劉賀呆板暗淡的目光中仍然是毫無生氣，嘴唇微動咬下了一小塊船點。
涼氏若有若無的嘆了口氣。
「於先生若是喜歡這些點心，晚點我讓下面人給於先生全部送個三五份過去。」剛剛露出半點疲憊的涼氏忽然又換上了那封尊貴高傲卻又和藹可親的態度，向於廷益大宗師問候。
「不了不了，后膳坊的廚子若是吃別處進貢的甜口，傳出去折了我這老廚子的臉面。」於廷益放下手上的甜點連連擺手，也停下了對於桌上吃食的品頭論足。
薛佑離忽然發現，雖然對於於廷益涼氏用的都是敬語，言辭之間也把於廷益放在比自己離朝天子還要高的位置上。但是實際上在這位皇帝與帝都看門人之間，於廷益似乎是處於一個較為被動的位置。
也就是說和他們幾個小輩一樣，「石灰翁」於先生被女帝涼氏玩弄於鼓掌。
「還請於廷益先生替寡人參謀，這幾位小仙師是否足以勝任那件事。」女帝淡然開口。
薛佑離聽聞此言，看了看召陵容又看了看宋清子，幾人眼中都是一樣的疑惑。
他怎麼記得他們此來是來穩住女帝的陣仗，並且附帶調查女帝對西北黃金城的事變知曉多少，怎麼此刻倒反了過來——執行任務的對象要給他們佈置下新的任務？
於廷益微微頷首，掃過面前幾個小輩，宋清子幾人已經見識過這位老者眼神的厲害之處，作勢要躲閃，卻沒有來得及閃過就被於廷益針刺一樣的目光掃過。
「定天秘術」薛佑離心想。
定天秘術乃是謝家三傳秘術之一，定天秘術的修鍊者可以用神識丈天穹，量地谷，讀天勢，審人心。是一門極大加強神識功用的了不起的秘術，對於雕琢符籙，打造仙兵的符修與造匠而言也是能極大提升手法造詣的手段。
此術與生死人肉白骨的換天秘術，以殺傷里著稱的墮天秘術合成謝家三大不傳之秘，是為謝家傳承基石之一。
除開雕琢打磨手藝，分神辯位之外，修鍊此術至極致者還能通過神識目光，操縱窺視其餘修士體內的天元運轉，這也是於廷益此刻正在做的事。他在用定天秘術窺探審視面前幾位小輩的修為與所修習的功法。
掃視過後，於廷益先指著宋清子和阿素二人，開始了長篇大論。
「這兩個女娃娃都是宋家人，又是宋家女眷。她們所修築基術與結丹法門估計都出自宋家劍廷中，專供女弟子修鍊的《洛川神女心經》。而且在凝結劍心后已經把洛川神女經修至深處，自然而然的過渡到了《問虛斬清九天辟界劍經》的路數上。
你二人修鍊年歲不久，早入結丹境。但是劍元劍心之凝鍊純粹莫說是當代同輩，哪怕是放在不少尋道境劍修之中也算得上是十分驚艷。未來成就應當不在老夫這等老朽之下，可謂康庄大道，一片坦途。你二位劍道上的師傅應該是同一人，而且卻是不簡單，不知道在老夫駐守崇京這幾百年宋家劍廷又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人物。」
於廷益語畢，看了一眼女帝，「此二人雖然不過結丹修為，但是戰力可隨意比肩尋常的元嬰好手，陛下不可小覷之，可放心託付大事。」
女帝輕笑點頭表示認可。
宋清子和阿素麵面相覷，她二人剛才還被這老頭子放下的天元風暴壓得起不了身，怎麼這老頭子現在又誇起了她們二人。
而且於廷益所言幾乎句句屬實，他固守京中四百年理應未見過幾位小輩，全靠定天秘術的神異之處和個人眼界見識才一言道破二女傳承跟腳。
單論眼力見聞，石灰翁於廷益卻是不愧於渡劫大宗師，甚至是半步地仙的名號。
於廷益又看向劉培昌，開口評判道「你還未開闢完全的內府之中所藏兩股相衝相濟的天元，一陰一陽，一火一水。若是我沒猜錯你應該是兼修了我謝閥南樓的《洛水少陰東流玉解》和《青陽離火十全真勁》，能同時修習這兩門了不起的結丹術，表明南樓之中十分看重你的天賦。而你也沒有辜負南樓對你的期望。
「小子，雖然作為帝都駐守，老夫對你剛才妄圖矇騙於我這老頭子很是不滿。但是作為半個謝家人，我還是不得不肯定你的天賦。我問你，帶你進南樓的人是誰？」於廷益對劉培昌來了興趣，追問起他的師承。
「小輩是謝純元先生相中收入南樓的，但是小的這幾年多在缽山居之中修鍊，還沒有與謝純元先生行禮拜師。」
「謝純元，好，很好。」於廷益努了努嘴表示認可，他還未入京城駐守時便知道這位謝家後起之秀的名聲。
劉培昌不禁感到一絲自傲去看了一眼召陵容對於這位大宗師誇讚自己如何反應，但是他還沒看清召陵容臉上的表情，又被於廷益接下來的話語壓了下去。
「但是你畢竟只是築基，我沒猜錯的話謝純元那小子也讓你讀過謝家符籙一道的原典《九劫難問經》，想讓你練成本命金符做個符修。謝純元沒有想錯，我看你心性偏軟，或許不適合上陣對敵與其他修士捉對廝殺。反而更適合躲在仙廬洞府里寫符紙。」於廷益搖了搖頭，聽聞此言的劉培昌不禁心情低落，暗自盯着桌子不言不語。
於廷益對着女帝下了論斷：「讓這孩子在老夫手裏管教指導幾日，他雖然未來潛力不小，但是現在不能算上戰力，陛下不應把大事委託於他。」
阿素被劉培昌的反應逗笑，噗嗤一聲破了功，隨即又在於廷益突然閃過的目光里撇了撇嘴收起了笑容。
於廷益又看向一頭白髮的召陵容，召陵容雖然進了梨宮之後一直為女帝涼氏的氣質所懾服，但是對這位其貌不揚的老前輩還是頗為不客氣，轉手回了於廷益一個白眼。
於廷益不怒反笑「這個狗脾氣確實是趙家的龍崽子，老夫隔着幾百里就能聞到你趙家人身上看不起別人的那股味道。」
「老夫不懂你龍族血脈如何純真還是如何駁雜，但是但看你靠着趙家的結「天子龍相」所結龍玉金丹和這份你體內這份天元「天子龍息」，老夫猜你在趙閥蓬萊島內部地位不低。」
於廷益再次轉向女帝「他們趙家了最適合干這種苦戰累活，嘿嘿，這隻小泥鰍雖然人在結丹境界，但是哪怕是元嬰圓滿，正在審讀天道的好手也得折在她手裏。陛下盡可隨意託付於她。」
召陵容聽見那聲「小泥鰍」直接炸了毛，手上細密白鱗翻湧就要化成龍爪，撲上去給於廷益一爪子。薛佑離幾乎要把她抱住才把召陵容按下來，又抓過一把吃食送到了召陵容嘴巴里。
當於廷益的目光最終轉到薛佑離身上時，眼中卻浮現出一絲迷惑。
「小子，你師承何方。我怎麼沒在中洲見過你所修道法？」
薛佑離還在想怎麼回答，卻被涼氏搶答了過去。
「寡人沒有記錯的話，這位小仙師開闢內府時所用築基法門名為《三桓四象橋下府》，他現在所修習的結丹術名為《太乙分幾兩成梳》，將來升入渡劫境界所用渡劫術必然是刀劍合擊術的圓滿功法「兩斷心通」。」
薛佑離不由得看向女帝，心中大喊不妙。他的功法裏面，有絕對不能被外人所知曉的秘密。
太乙分幾，三桓四象，兩斷心通分別是劍北城主所創刀劍合擊術所記載的築基法門，結丹術和渡劫術。但凡是缽山居弟子手上沒有更好傳承法門的，幾乎都以刀劍合擊術為自己的修鍊法門。
作為所有修鍊功法之中最為基礎簡要的築基法門，其精妙程度與成就境界一般只能指導修士開闢內府，完成築基。
而當一門功法足以支撐修士結成金丹，那麼這門功法就會被稱之為結丹術。
若是還有法門高深強橫到足以支撐修士成為渡劫宗師，以精妙法門與修士自身神魂對抗天劫，那麼那門法門就會被稱之為渡劫術。
但凡是能夠被稱之為修道門派，門中必定有一門築基法門。
擁有一門穩定可靠的結丹術，就代表了一個宗門之中每一代都會有至少一位結丹修士，而一位結丹修士可以支撐起一個宗門傳承百年之久。
而一門渡劫術的存在，則代表了在修行界之中呼風喚雨的渡劫宗師——擁有一位渡劫宗師坐鎮，足以支撐著這個宗門或是氏族成為了盤踞一方的龐然大物。
那麼如果個宗門不僅同時擁有築基法，結丹術，渡劫術。而且這三門功法之間調性氣象一直，合乎大道至理，而且彼此之間相承相合，環環相扣呢？
這樣的一脈三門功法，也被稱之為「三步天梯」。
擁有「三步天梯」的宗門，能夠保證門內的每一個子弟都有從築基一路修至渡劫境的機會，有着一條安全穩定的通天坦途。
而足夠數量的渡劫修士，則代表着地仙出現的可能性。
但是想要被被稱之為「三步天梯」，往往需要三部功法的內在神髓，成果氣象合乎一致。而且三門功法中要從築基法到渡劫術漸漸由簡入繁，由弱至強。以供修習者循序漸進，尋求道機。
這些苛刻的要求，導致能夠被稱之為「三步天梯」的三門功法往往都是由一位成就斐然的頂尖地仙，根據自身證道體悟，嘔心瀝血譜寫而成，而不是由現成的三部功法隨意拼接。
是故擁有「三步天梯」功法，不僅代表着宗門內曾經有一位頂天立地的地仙坐鎮，而且也代表着門內弟子有着地仙有望的可能性。
三步天梯，就是一脈宗門是否能成為真正的頂級門閥，一方霸主的重要條件。譬如中洲之上六大山門七大幫會，除開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幫與天師府中人一樣，修習刀劍合擊術，其餘大門派手上大多握有一道來自先祖上蒼的「三步天梯」。
而劍北城主所創造的三桓四象橋下府，太乙分幾兩成梳，兩斷心通三門功法，正是氣象道法一脈相承，繁簡有度循序漸進的「三步天梯」，這三門功法也被合稱為刀劍合擊術。也是劍北城主治下缽山居中每位弟子所修功法。
能夠創下一脈三功法作為「三步天梯」足以證明劍北城主之境界高深，然而刀劍合擊術之成就還不止於此。
謝閥閥主在劍北城主帶着刀劍合擊術出世，震驚中洲四野后后，曾經出面評價三桓四象橋下府，太乙分幾兩成梳，兩斷心通。這位統御謝閥南樓的雄主地仙稱刀劍合擊術之中三門功法從內印證兩極四象，三桓八卦之巍巍天象；外在則雜糅混合宋氏通天劍道，西涼上古刀法之精髓，令這門一脈功法的上限高度無限拔高，隱隱有了打平甚至超越三閥之中傳承頂級功法的趨勢。
如今刀劍合擊術面世百年有餘，修習者之中已然出現了愚虎，天機匠這種了不起的渡劫大宗師，這也漸漸印證了謝閥閥主對刀劍合擊術的的論斷與看法。
謝閥南樓中人的眼光從來無可挑剔，何況是南樓頂端的謝閥閥主。
是故劍北城主猛然崛起，屹立中洲的依靠，除開個人智謀絕頂，強若鬼神，力壓三閥地仙的實力外，還有他變戲法一樣拿出的刀劍合擊術。
刀劍合擊術這一脈之中的「三步天梯」出現，為整個中洲帶來了一脈強大無比穩定的傳承，甚至有人戲言隱族三閥從此變為隱族四閥。這一玩笑也表明刀劍合擊術和劍北城主如今在中洲的地位之高。
「哦，這就是刀劍合擊術？」於廷益眯眼，他出身謝閥，雖然據守崇京四百餘年但是也曾耳聞劍北城主與刀劍合擊術百年間猛然崛起的赫赫威名，他再度運起定天秘術細細觀摩薛佑離體內天元運轉「內合天象，外證兵刀。確實不同凡響，只是。。這位小兄弟的功法似乎練岔了啊。」
幾月前聽潮城中西洲劍士就曾看出薛佑離功法之中的端倪，身懷定天秘術的大宗師，於廷益也一定能看出來：薛佑離於劍道上的造詣遠勝刀法，導致了刀劍合擊術之中兵煞與劍元極其不均衡。
薛佑離修鍊的其實並非刀劍合擊術，所謂刀劍合擊其實是在三桓四象，兩極八卦的功法基礎上集合了宋家劍術之中僅次於「問虛斬清九天辟界劍法」的劍道功法「太乙無量劍」與西涼拖刀戲的精要主幹。而薛佑離雖然同時修鍊了宋家劍法與西涼刀術，但是他為了治療身上劍心破碎所致痼疾而修習的宋家劍法，卻不是「太乙無量劍」，而是只存在於傳說之中的「不思歸」。
世人只當如今世上不思歸傳承雖在，但是無人有那份天賦與氣運能令這門冠絕劍道的功法再現於世。卻不想劍北城主卻不知何時何處，居然學會了概不外傳的「不思歸」，還把「不思歸」傳給了他這位不為人知的弟子。
知曉此事的，只有當時在缽山居中的薛武，召陵容與劍北城主和薛佑離本人四人。甚至連宋清子和宋奕潔在內的大多數宋家人都不知道他們竭盡一生奮勇，榨乾自身天賦去追趕觸及的「不思歸」早就被被兩個外姓人，甚至是三閥對頭新派修士首腦——劍北城主和他的學生學去了。
此事一旦曝光，新派修士與三閥之間顧及又要大起爭端，在這劍北城主不在中洲的關鍵時刻，此事或許會顛覆中洲格局——這事的嚴重程度或許還要超過北荒蠻族攻破劍北天城。
薛佑離當然知道此事不宜外傳，於是又學了半吊子的西涼刀術加以偽裝，向外表示自己修習功法乃是刀劍合擊術。
然而這種掩飾效果有限，在聽潮城內西洲劍士或許只覺得成薛佑離功法修習有岔。但是在廷益先生這種修鍊有成，出身謝閥，又身懷定天秘術的高人面前，薛佑離功法里的秘密可謂無所遁形。
於廷益目中精光閃爍，對薛佑離上下掃視。薛佑離只感覺眼前一黑，中洲局面顛覆，新派與三閥平衡被打破的責任他擔不起，薛武也擔不起。
然而於廷益卻似乎發現了什麼，大驚失色。這位失了風度的大宗師幾乎要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完了」薛佑離心想，可是於廷益接下來的話卻出乎他的意料。
於廷益指著薛佑離「你是賜丹？..不對，你曾經是賜丹！」
賜丹，天生開闢內府，懷有金丹之人。五洲四海歷史上無數屬於飛升地仙的傳說，都是以賜丹的降世作為故事的開始的。世上沒有一位修士，不對賜丹這種天選之子心生嚮往。
臉上一陣發麻，薛佑離沒想到於廷益會先發現他內府之中的破碎劍心，但是又立馬發現這是掩蓋自己功法秘密的大好機會，於是他出聲應和。
「先生目力眼界果然非凡，弟子確曾為賜丹，只不過弟子還在幼時身上突發痼疾，導致小輩天生金丹破碎，只得從頭開始修鍊，練成的刀劍合擊術也是不三不四的。」薛佑離抬手指向自己面上可怖傷疤「這場大病還在小輩面上留下此道可怖傷疤，只怕是隨着弟子一輩子了。」
知曉真相的召陵容神色中出現了一瞬的異樣，但是並沒有人發覺。
薛佑離在那場大病之中失去了來到中洲之前的記憶，這些關於他過往，全由劍北城主和他的父親薛武告知。
他生下來時就自辟內府，內府之中所在金丹，乃是一顆澄澈完滿之不染劍心——與萬年之前的真魔劍主一樣，他不僅天生賜丹，而且所得金丹乃是劍道至寶的天生完滿劍心。
若是他帶着那顆完滿劍心修鍊下去，將來或許能成為千百年前的枯劍蘇秋一樣，出身與宋氏與變月劍宗這兩大劍道魁首之外，卻成為當世劍道第一的傳說人物。
然而無名病患痼疾偶然而至，薛佑離僥倖活了下來，但是代表了劍道未來的完滿劍心悄然破碎，化為了萬刃穿心的無窮劫難折磨著尚且年幼的薛佑離，隨時可能致薛佑離於死地。
修復破碎為千萬碎片的完滿劍心才能治好薛佑離體內痼疾，而完滿劍心稀世罕見，想要找到修復完滿劍心的方法也是幾乎不可能。或許只有從宋維微傳下的劍道之中找尋道一絲微小的希望。
這就是薛佑離的母親把他送來中洲，忍痛與孩子分別的原因。
薛佑離是不幸的，他原本天生英才，卻因為突變無常的命運幾乎被自己的天賦害死。最終還要與母親分別，多年尋尋覓覓無結果。
但是他也是幸運的，當今世上果真有人再次掌握了不思歸，而且此人還是與他的父親薛武情誼匪淺，共同作戰多年的劍北城主。
然而命運弄人，他到了中洲那幾年，卻正好是劍北城主在外遊歷的年月。最終機緣巧合下他還是見到了劍北城主梁辰留在缽山居之中的一絲神魂。
最終薛佑離以不斷誘發走火入魔「萬刃穿心」為代價漸漸修復自己的破碎劍心，也漸漸把不思歸修行至大成圓滿，一步一步治好自己體內痼疾。
那位消失在他記憶之中的母親不惜與自己的孩子骨肉分別，終於算是達成了讓薛佑離活下來的目的。
「實在可惜，原本我中洲或許又能出現一位頂天立地的大人物。」於廷益長嘆一聲。
薛佑離對此倒是沒有太多感覺，一是他現在的記憶都是源自自己病發之後，完全不記得自己曾經擁有完滿劍心是什麼感受。
不曾擁有，自然也無所謂失去。
其次是就算沒有完滿劍心，自己還是在不思歸的幫助下一步一步修鍊至今，成了中洲年輕一代里的風雲人物。雖然還有過度使用不思歸會導致誘發「萬刃穿心」這種隱患，但是自己如今所得也是自己一步一步苦修一點一點從心裏那顆破碎的劍心之中奪回的。。
要說是有什麼遺憾，那就是若是自己沒有劍心破碎便不會與母親分別，也不會忘記母親。
可是不與母親分別，他也無法和父親薛武，妹妹宋清子團聚，更不會進入缽山居，遇到召陵容。
命運弄人，世上之事向來兩難全。
「雖然可惜。」於廷益從遺憾里緩過神來「但是你卻在跌入此種險絕境地之後還能一步步重新修鍊，直到如今不弱於你旁邊的幾位青年翹楚，也算是你心性之堅強非凡了。你若是繼續刻苦修鍊，或許有一天你內府內的完滿劍心還能重見天日。」石灰翁轉頭看向沉默已久的女帝涼氏。「陛下，此子雖然身負頑疾，功法有恙，但是心性之堅非是常人可比，而且他所練出的刀劍合擊術雖然有些異常，但是也不一定弱於別人。陛下盡可以放心託付於他。」
聽到此處薛佑離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陛下到底有何事要我們幾個小輩去辦？」
女帝淺淺笑過，從桌下拿出一塊木製的令牌，木質皎白，散開一股清新的氣息。其上刻着一枚綻放的梨花。
這塊木牌一出現，薛佑離似乎聽到樓上枝繁葉茂的龍羽梨花之中傳來一陣竊竊私語。
然而他來不及細想這枚奇異木牌的來歷，涼氏的下一句話就讓他瞠目結舌。
「謝瀾升在黃金城，他想和黃金城主聯手放出長生天。」
百年未曾離開京都的涼氏，居然對整個中洲的局勢如此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