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師兄

在即將被推入火化爐的時候，徐閣驚坐而起，恐懼道：

「我還活着！」

「不要！不要進去！」

「啊！」

心跳劇烈，後背全是冷汗，衣服半濕透。

呼！！！！

「呼……」

「呵……」

是夢。

撩幾下頭髮，擦去額頭汗水，又脫去上身睡衣，心跳逐漸恢復如常，汗水止住。

此時，對面床的室友半夢半醒地勾起脖子，眼睛都沒怎麼睜開，迷迷糊糊地問：

「怎麼了？三體人打進來了嗎……」

徐閣：「沒事，有我呢，繼續睡吧。」

「呼~呼~呼~」

室友倒頭就再次入眠，呼嚕打幾下，又砸吧著嘴，不知說了些什麼，看樣子夢被接上了，隨後屋內陷入了長久的寂靜。

徐閣沉默了一會兒，悄悄下床將內褲洗掉。

好逼真的夢。

再回到床上，裹緊被子，拿手機看一眼時間，夜裏三點整，原來他只睡了不到一個小時。

窗外冷月高懸，蟲鳴依舊。

徐閣怔然出神。

「在二十年日復一日的尋常里，你可曾往塵世之外瞥過一眼？」

「這世上絕大多數人不能夠像你一樣，在二十歲的年紀，有機會選擇另一種截然不同的人生。」

我將度過怎樣的一生？

寧靜的月光穿過窗戶落在他的身邊，他向自己詢問。

……

……

第二天一早，徐閣就添加了那個「不正經」的聯繫方式。

他可以平凡，可以軟弱，可以接受一輩子庸碌的結局，但如今奇遇已經向他走了九十九步，僅剩的一步，他還不肯邁出，那乾脆就地埋了吧。

三個小時后，他正在上課時，申請被通過。

「滴滴。」

「你們已經是好友了，打個招呼吧~」

對方的id是一串亂碼，頭像是一個束長發、穿青袍、背着寬劍的青年背影，說不定就是那人本人的自拍。

倒也有那麼點意境。

亂碼兄：「嗨~」

徐閣：「嗨……」

亂碼兄：「因為一些原因，最後還是覺得應該通過官方途徑跟你聯繫較好……

修仙，扣1；無事發生，回復TD。」

徐閣：「1。」

「小師弟為何不回復TD？我本以為要勸說很久。」

徐閣：「TD？」

「退訂失敗！修仙請扣1！」

「1……」

「叮~你已成功加入宗門！叫聲師兄聽聽。」

徐閣：「……」

對方催促道：「快。」

徐閣：「師兄……」

「發語音~」

徐閣沉默片刻，發一個語音消息：「師兄……」

「小師弟聲音真好聽，像山間的清泉。」

「……」

徐閣想了幾種回復，但覺得還是禮尚往來，也禮貌讚揚一下對面比較好，遂打字，

「嗯嗯，師兄的字體設置的很好看，聊天皮膚看起來很有趣，想來師兄一定是個親近紅塵的人。」

「是的吧？」

徐閣：「嗯嗯，師兄，問你個問題，我真的是修行天才嗎？」

「當然，小師弟，這是師父用運道羅盤推演出來的，

除非師父他老人家手抖調錯了參數，否則錯不了的。

你先好好休息兩天，師兄這邊還有幾個女妖急着降服，

最多五分鐘，搞完了就出發去找小師弟你，屆時御劍接你回宗門，正式行拜師之禮。

好了，不說了，關於宗門，關於我們的師父，關於修行，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見了面再說，這裏不方便。」

徐閣其實還有許多的問題想問，但人家這麼說了，也只好暫時作罷：

「嗯嗯，好的呢，師兄。」

亂碼師兄：「可愛.jpg。」

徐閣嘴角牽起笑容，事情似乎比他想像的要有趣一點，他翻了兩分鐘表情包，找到想要的發出去：「比你更可愛.jpg。」

亂碼師兄：「比你更更可愛.jpg。」

徐閣：「……」

正翻著表情包呢，對面的消息已經秒回：「好啦，真的腰忙了，女妖已經快整托我法寶的舒服了，來不及打字了，師弟，過兩條jiam」

徐閣打下幾個字：「嗯嗯，師兄，過兩天見。」

對面下線了。

就這樣，徐閣一臉懵逼地多了一個師兄、一個還沒有任何信息的師父，加一個了還不知道任何信息的宗門。

嗯。

看來，他即將踏入一個比較玄幻的仙俠世界。

十幾分鐘后，上午的課程結束。

徐閣走下這棟辦公樓，呼吸著帶着青草氣息的空氣，看周圍正值青春的同學往來如織，還有無憂無慮曬太陽的貓貓學長們……

一切都沒有變化。

但他竟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從那條充滿都市氣息的留言開始，一切都正變得科幻起來。

……

「可我真的是修行方面的天才嗎……」

他有些不自信，因為當了二十年的普通人，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

他可以接受「這世上真有修仙」這回事，但很難相信自己是天才這個設定。

地球四十多億年悠長歲月里，發生什麼都不足為奇。

可他只活了二十年，生命里發生什麼都足可為奇。

「算了，他們說我是，那我就是吧。」

「就算他們搞錯了，那在他們回過神來之後，也得發現我被培養成了一個認真努力、良善可親的廢物，而不是自以為是、一無是處的廢物……」

「如果機緣本不屬於我，或許這般可留住一二，再不濟，也可體面退場……」

徐閣暗暗定心。

……

……

晚上。

徐閣已經忙完，便拿起枕邊的書翻閱起來。

許久后。

有消息來了。

「小師弟，睡了嗎？有事找你。」

徐閣：「沒哦，師兄什麼事？」

「是這樣的，小師弟，師兄今日降服女妖時，受了重傷，命懸一線，我已傳音師父，他老人家已帶着可救我性命的生命精華雪蓮趕在路上，不過我恐怕撐不到師父的到來……」

徐閣震驚道：「啊？」

這……

這我還沒入門呢，難道就要先死一個師兄？

那我入門之後，不得再死幾個師兄師姐？

「目前或許只有一法，可暫時護住我心血不腐、魂魄不潰……」

徐閣：「師兄請說！」

「以毒攻毒，服下大劑量的癲狂之物，刺激腎上腺素的分泌……正好，今日恰逢瘋狂星期四，此乃天意，v師兄50，幫師兄續命！順便聆聽師兄的復仇計劃！」

「……」

艹。

徐閣難綳地思考了一會兒。

要不是昨日有幾人開着警車過來，要不是他真的認識那位陳警官，他現在都要懷疑這些人為了騙他50塊錢，演了一場大戲。

正在這時，又緊跟着來了一條消息：

「不好意思，小師弟，剛才在洗澡，手機被女妖偷用了，師兄已經教訓過她了，莫怪，哦，對了，師兄現已在路上了，大約後天便可抵達。」

徐閣：「好的，師兄~」

接着對面發了個紅包過來，似乎是為方才的鬧劇表達歉意，徐閣點擊領取，200塊。

「謝謝師兄！開心貓貓.jpg」

五分鐘后。

「呃，小師弟，發錯了，能不能還給師兄……流淚熊貓頭.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