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3,未曾之刻

443,未曾之刻

安布多切拉一直覺得諾爾貝克莉是一個很『神』的人,當然,這句話中並不包含任何貶低,而是他內心中真實的感受。

曾經,在那個沐春之日,他初次見到了那個人。

梢風微寒,昨夜又卷了一場新雨,人們口中發出的白霧與空中的水汽相結合,在遙遠的天邊掛著一輪美輪美奐的彩虹。

這是在新芽尚未抽發之際,三年一次的世界級首腦峰會,此次在西科列召開,入列者均為各方長官,尤其是作為另外兩極的梵亞,灼夏之國,其首領也依次到來。

『不要給查爾羅貝德添麻煩,你大哥已經為你操碎了心,下次再讓我發現,你就給我滾去偏遠國度活一輩子吧。』

「嘖,那老傢伙.....」

腦中不斷迴響著父輩的斥責聲,有著金色頭髮,藍色的眼珠中閃過一抹戾色,就連原本俊俏的面孔之上此刻滿是陰沉之色。

「哈哈,別想那麼多了,安伽大哥,我們逍遙自在不比苦哈哈的要強嗎?您要真有氣,那就打打我,我這人就是皮癢。」

有著綠色眼珠,頭頂灰褐色頭髮的年輕人衣著得體,臉上卻露出了諂媚之色。

「里德,你小子,就你會討大哥歡心吧,呵呵,大哥看我,我也行,你瞧!」

旁邊皮膚焦黑,一對發黑的眼珠中帶著一種精光,他用力在自己壯實的胸脯上拍著,露出自豪的表情。

旁邊的幾人也紛紛開口,言語中極盡謙卑,滿是討好之意。

安伽眉頭揚起,橫了幾人一眼,眼中的怒氣逐漸消泯,臉上還帶著些許嫌棄之色。

「打你們,我手不疼嗎,沒眼力見的玩意。」

「大哥您說的對,嗨呀,我這腦子就沒想到,呵呵呵。」伊薩克摸摸腦袋,率先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其他幾人見機,也連忙說起了自己的不是。

伊薩克心中正滿意,再這樣下去,自己就可以......

他忽地驚覺,咦,那個平時最喜歡和我唱反調的那個傢伙呢,他目光一掃,便望見了呆在原地,一臉痴迷的望著遠方的里德。

不對勁,他心中暗自叫著,同時,他的目光也向對方的視線所在之地望去,一瞬之間,一抹雪白色的倩影頓時映入眼瞼,他的瞳孔頓時一震。

半響后,里德回過神,眼珠一轉,心中卻有了主意,他連忙跑到安伽的附近,伸手指了指遠方。

「大哥,你看那!」

雖然心中有些遺憾,但他也明白,自己可不能因為一點小誘惑,就失去眼前這個傻...質樸之人的信賴。

只是,竟然這麼順利嗎?他莫名覺得有哪裡不對,扭過頭,卻看到了視線極為冰冷的伊薩克,心中頓時咯噔一下,這黑蛋是什麼情況?

「什麼玩意——」安伽心中還有些不耐煩,卻還是下意識的望向那邊。

花有芬芳,終歸泥土,山間溪流,終有枯竭,人生百年,不過匆匆而行,所行所見,無不求一份心中之景。

有不敗之花,不竭之流,如空谷幽蘭,悄然而放。

其景,我願稱其為『盛景』。

由胭紅,桔黃,青蘭所化的三色披風蓋在身上,一枚似劍似唳鳥的圖案印在上面,雪白如瀑的長發披散而下,隱隱可見的白皙脖頸,以及那遙望遠方的絕代風華。

「......」

不由得,他向著那邊走去,想要看看那個正面,這時的他滿心都在想著這件事,至於什麼教導,什麼朋友,都暫時被他拋在了腦後。

身後傳來一道弱弱的呼喚聲,他充耳不聞的繼續前進著。

「大哥,那前面可是會議廳啊.....」里德一陣心驚肉跳,萬一對方真的犯蠢,被那些正在開會的首腦們注意到了。

再望著那些背著雙手,身穿黑西裝,臉上帶著墨鏡的守在圓頂大門那邊的身影們,那道身影立於門內,卻沒有跟任何人說話,只是默默的站著。

他咽著口水,止住了話語,有些畏縮的躲在大個子後面。

伊薩克則是沉默的站在一旁,一對圓圓的眼睛逐漸放緩,來回掃視著現場的幾人,以及那個遠去的身影,眼中赫然閃過一絲寒光。

「閑人止步!」

一旁守衛的黑面人上前一步,以客氣而不乏強硬的語氣擋住了安伽的去路,那壯實的身體橫在路上,其他的幾人也紛紛站在一旁。

「再上前一步,視為恐襲,持槍,上膛,進攻準備。」身形筆直而立的一道身影走出大門,一對藍色的眼珠中滿是冷意,命令附近的守衛準備。

「————」聽到了無比熟悉的聲音,安伽頓時停了下來,他有些茫然的看向那邊,卻發現了自己大哥的身影。

「現在,離開這裡,之後會針對你來此的原因進行質詢。」如同面對一個陌生人一樣,那人的表情和視線都顯得無比冷酷。

而吸引了安伽目光的那道身影原本只是靜靜的站著,此刻卻看向了這邊,安伽不由望去,一張無比淡漠的面孔映入眼帘,那如同蓮花般的清冷眼眸凝視著這邊。

「諾爾貝克莉小姐,請您略作等待,我去處理一下。」大哥轉頭態度平和的對其說道,後者點點頭,便移開了目光,轉而注視屋頂上的一隻飛鳥。

大哥口中輕嘆,面上依舊保持著平靜,他轉而邁開了腳步,幾步之內,就到了這邊。

啪!

安伽獃獃的望著揚起手臂的大哥,眼中滿是不解。

「滾回去,帶著你的狐朋狗友給我滾。」面容冷酷的男子放下手掌,為安伽理理領帶,而後,那張冷淡的面孔貼過來,眼中帶著怒意。

「下一次再出現這種事,就給我去死!」

男子臉上忽地現出微笑,他好整以暇的拍拍安伽的肩膀,而後,他轉身面對其他守衛。

「此事由我處理,我以我的名義擔保。」

他向著四處點頭,那些隱在暗處的保鏢這才收起武器,轉移了自己的位置,算是給了這位國防專員一個面子。

安伽呆若木雞的立在原地,那些狐朋狗友早就在軍士們架槍之時便跑了個精光,只有兩人留了下來,里德一臉抗拒,伊薩克則是抓住了對方。

「我們走吧,安伽大哥。」伊薩克硬是將其拖過去,這才對安伽說道,後者有些意興闌珊的搖搖頭,身體一搖一晃的在前面走著。

飛鳥騰空,飛向遠方。

女子隨即移開了視線,一對明亮的眼眸看向遠去的三人,悄然間,臉上現出一絲神秘的微笑。

最後,不出意外,安伽被訓了好幾頓。

然後被家中的大哥拉著,到各個首腦那邊賠禮道歉,首腦們很是寬容的接受了,一臉微笑的大哥隨即說起了另外的話題。

聽著它們口中談起的交易內容,哪怕是安伽也明白,自己大概也就是一個雙方用於交際的名頭。

他低著頭,只是一昧的低著頭,彷彿這樣就可以從這裡離開。

另一邊,則是相談甚歡的首腦們,它們偶然將目光落在這裡,眼中浮現一絲漠然之色,只是區區的一個紈絝子弟,不值得它們在意和投資。

連他自己都在嘲笑自己,自己就是一個小人物,大概,終自己一生都沒有大的成就吧。

會議順利閉幕,他的生活也恢復了平靜。

幾人一如既往的湊在眼前,爭先恐後的說著話。

「安伽大哥,今天去我家的酒店逛逛吧。」

「去你的,大哥,我家最近新進了一批美玉,您不妨去鑒賞鑒賞?」

「呵呵,你們貪生怕死的傢伙,也配叫安伽大哥的名字,我呸!」里德臭罵著不請自來的幾人,逃走的幾人嘿嘿一笑,都沒有將里德的話放在心上。

「大哥,這頓我請,就去海疆樓,我親自給大哥做一頓,保證您讚不絕口!」里德轉身便誇起自家的手藝,面上露出卑微之色。

「...........」伊薩克面色冷淡,只是默默看著幾人的表演,也沒有邀請安伽去哪裡,甚至就連安伽都不由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但心中煩躁的安伽也不太想管,反正也沒說,真是要事,並且求到他面上再看吧。

「有好酒,有寶玉,有美食,唯獨缺了一樣啊。」新來的小夥伴『洛倫』一身白衣,看上去顯得極為風流倜儻,面上則露出了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里德斜眼瞅著這邊,心中暗暗叫糟。

這哪來的小混蛋,豈不知酒銷人骨,玉養人身,兩者兼備,反而傷身傷財,所以他才暗中指揮人準備一些滋補身體的東西。

要知道,它們家的生意都是依靠著這位大少,要是對方死了....那可就都成了它們的錯了,那位下手狠辣的專員可不會在意它們的訴苦。

所以,它們才默默不提其中一樣東西。

哪怕這位大少自己就有著門路,但也好過濫交,為了對方的健康,它們可真的操碎了心,恐怕連對方親父也沒這麼操心過。

女人?呵,他能不懂這個?!

但那個一旦流失太多很難補的,而且勞神費財.......里德心中轉了一遭,以眼神示意對方,讓對方理智一些,心中暗罵,哪個見錢眼開的玩意介紹的。

「.....說來聽聽。」

安伽的臉上露出一抹狀似欣喜的表情,眼神深處則在審視著眼前的身影。

他雖然紈絝,可並不傻,要是對方是來算計的,自己也好及早抽身。

同時,他悄無聲息的瞥了一側沉默的伊薩克一眼,若不是這個傢伙介紹的,那他還真會立馬走人,也罷,就算給這位『朋友』一個面子吧。

「我心似江壁,宏光照萬丈,今日試取宴,嗟夫,醉吟滿河春意,哈哈哈,諸位這邊走。」

洛倫既唱又和,如同在野外郊遊一般,一舉一動都滿是洒脫之意,在眾人複雜萬分的視線中,宛如一抹獨特的風景線一般。

安伽一怔,繼而搖頭,自己也是迷惑了,那種人怎麼可能在這裡。

幾人陸續走進一座宅院,一夜過去。

結果而言,一切順利。

安伽按著隱隱作痛的頭顱,無視一旁嬌柔的身軀,意識深處還有些昏沉,只是獃獃的看著眼前的紅色床布。

沒有陷阱,沒有誘惑,只有單純的詩酒美人,在那些美麗動人的女性的嬌聲燕語下,幾人很快便紛紛興緻大發,開始了對著瓶口開乾的行為。

一旁的鶯鶯燕燕們望著這一幕,面色酡紅,眼中如水如露,分外美艷。

而帶他們前來的洛倫則獨自坐在一旁,夾著菜,喝著小酒,臉上露出愜意的表情。

安伽的腦海中忽地浮現出一幕,那是他借著醉意,一溜煙的跑到對方面前,毫不客氣的質問對方到底要幹什麼的場景。

洛倫手捏著滴翠的酒杯,一對深邃的眼眸凝視著這邊,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過是一些閨房小姐暗感寂寞,我則充當中間人,賺一些零錢,這種小事說出來也只是礙安伽大少的耳朵,反正,對於您而言,只要可以醉下去就可以了,不是嗎?」

「我自問我的眼光還是沒有錯的。」說罷,他一飲而盡,轉身向著門外走去。

「請繼續吧,諸位。」留下一句話的他消失在了遠方,併合上了門。

他還待再問,卻被身後的七八雙輕柔手掌拉住,在下一刻,便徹底失去了記憶。

「那個混蛋......」他低聲罵著。

「一大早就在想我的事,這可對這幾位小姐不太好噢。」暗藏戲謔的話語響起,他猛地清醒過來,頓時看向那邊。

正坐在一張圓桌上,愜意的飲著酒,吃著菜的洛倫面對這邊,臉上帶著絲絲紅潤,但那對眼珠依舊顯得極為理智。

「這味道,你究竟喝了多久。」

他鼻尖一動,不假思索的話語頓時說出口,他不由懷疑,莫非對方是硬生生的喝了一夜。

「我也剛來不久。」談笑間,洛倫否決了他心中的猜測,而後,那張俊美的臉上現出一絲怪笑,上下打量著安伽。

「怎麼了?」安伽心中一突,下意思擋住自己的身軀。

「大少威風不減,看來以後都會是我的大用戶啊,至少七八人不在話下,實在可欽可佩。」洛倫拱拱手,露出略顯刻意的表情。

「...........不要提這個。」安伽黑著臉,手臂抬起,「現在出去,我要換衣服。」

不知為何,他不太想在對方面前換衣服。

「真是害羞。」洛倫一怔,繼而喝完手中的酒,便站起身,「我準備了一些新的衣服,就放在櫃口上,您自己去拿吧。」

洛倫擺擺手,便向著門外走去,最後依舊貼合的合上了門。

「............下次再說。」安伽看了眼幾位睜著眼睛,面色微紅的女子,低聲補充一句,他隨即下地,拿起一邊的衣服,就往身上套去。

不多時,他穿戴完整,便向外走去,路過餐桌,他看見放在盤子上的餐具,心中一突,無聲的伸出手,宛如感到飢餓一樣,快速將幾碟菜吃乾淨。

而後,他拿著紙,用力的擦拭著餐具,最後,才有些不舍的放下,扭過頭,離開了這裡。

食物味道不錯,不過.......他心中有些迷茫,自己為何要這麼做?

走出門,他舉目四望,卻發現洛倫正坐在一座新修繕好的涼亭內,靠著紅桿后,身體後仰,一張俊美的面孔正凝視著遠方。

他的腳步頓時停在了原地,從他這裡可以看到對方臉上的表情,那絕不是一個身處人世之人的眼神。

黯淡到近乎虛無的目光注視著遠方,面上失去了表情。

或者說,只有看到當下的表情,才會瞬間明白,這才是對方內心中的真實姿態,那平素展現在臉上的,只是一種極為高超的偽裝。

因為表現的像人,人們才會將其當作人看待,否則,就只是單純的異物,是需要排除的存在。

那是什麼?不由得,他的心中升起強烈的好奇,他想要知曉,那張臉下的真實,如果可以的話,他想.......

「咦,已經完事了,呼呼,莫非是我高估您了?」一張含笑的面孔轉過來,洛倫口中意有所指。

安伽頭上青筋暴跳,只感覺一腦門子怒火瞬間升騰起來。

「我是那麼急色的人嗎?!」

「我懂,我懂。」洛倫的眼中浮現憐憫之情,而後,他的臉上露出理解般的表情。

「我可以在你面前展示,幾次都可以。」安伽忽地冷靜下來,他試著提出一個可行的提議。

洛倫表情一僵,繼而嘆息著搖搖頭。

「不愧是您,不過,還是算了,雖然我也有些感興趣,但基於我自身的理念,我是不可能去看的。」

「為什麼,你莫非是在刻意推辭?」安伽心中一動,莫非這就是對方的弱項,他越發得理不讓人,哼,得罪了他還想跑?!

「沒錯,我的確是在推辭,因為我本質上是一個保守的人。」洛倫無奈一笑,隨即解釋道。

「就你?」安伽心中狐疑,他可不信負責承包這種皮肉生意的人會保守,那簡直是在說笑話。

「我終有一天會結婚,在那之前或是之後,我都會秉承自身的理念,將自身的清白保留下去,作為與他人締約的證明。」

一向瀟洒自若的洛倫的眼中浮現期待之意,那是彷彿在描繪著夢想一樣的聲音。

安伽本想嘲笑一番,心中卻沒有那個想法,心中的某處如同在顫抖,他默默的閉上了嘴。

「為此,我只會和我認可的人締約,除此之外,全部不行,要讓我違背自身的信念,我情願去死。」

那無比平靜的聲音緩緩吐出,安伽頓時意識到,對方真的如此打算的。

「假如我自己都不重視自己,那麼,還有誰能比我更珍重自己,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洛倫輕輕一笑,如同一朵清蓮一樣,他緩緩站起身,指向遠方正在走來的幾人。

「新的一天開始了,請各位去愉快的玩耍吧。」

說罷,他轉身向著遠方離開。

「你......」安伽本想問對方的去向,卻忽地驚覺,自己不該管得太寬,以前也是這樣的,因為自己這邊的寬鬆環境,才有大批到來的投機者。

所以,為了自己,他不能再繼續說下去。

他只能目視著對方離去。

「大哥,我們要怎麼做........」里德打了下沒眼力見的某人,和其他幾人默默等待著安伽的回神。

「走吧。」

安伽心中搖頭,轉而向一邊邁開了腳步。

「先去里德你家吧。」

「好嘞!」里德一臉興奮的跑到前面帶路,幾人越走越遠。

那之後,安伽逐漸明白了洛倫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有時,他會『友善』的教導安伽說一些怪話,通常是在針對它們前去的那些深閨小姐,在那之前會有一些交流階段。

安伽面容冷峻,單手捏住眼前面頰粉紅的女子脖頸,嘴角一彎,眼神危險,口中則寒聲道。

「女人,你這是在玩火!」

「哇哦。」洛倫眼現異芒,露出嚮往的表情。

安伽單臂壓制著面前的女子,將其壓在牆上,眼中露出凶光,男子原本整潔的上衣已經鬆開了幾顆紐扣。

在洛倫和這位深閨小姐的驚呼聲中,安伽冷笑數聲。

「小調皮,我接下來要怎麼懲治你呢?」

還有,女子眼中卻滿是興奮的坐在一張椅子上,安伽面無表情的坐在一旁與之並列的椅子上,而後,後者轉過頭,臉上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你,引起了我的注意,小花貓。」

洛倫滿面笑意,宛如見到了一幕精彩的演出,他向前施了一禮,眼中滿是感動,而後,他理智的退出這裡,將逐漸火熱的房間留給正在對視的兩人。

閉上大門,洛倫臉上的笑意消失,他的臉上滿是無趣,向著遠方走去。

那之後,關係逐漸熱切的兩人甚至有時會拋下其他人,宛如一對好友一樣漫步在街頭,在景點留下新鮮的相片,在歡聲大笑中迎來一日的結束。

安伽心想,大概自己是永遠不會膩味這樣的日子,只要對方依舊在自己身邊,實際上,時間一長,他就隱隱發現了對方的真實身份。

雖然也有對方沒有刻意隱瞞的因素,但在那一刻,他便放下了心中設下的障礙,更加熱切的投入其中。

洛倫曾說過一句話,自己最喜歡戲劇一類的東西,在那種似是而非的人生中,每個人都能迎來自己理所當然的結局,那是最為符合人性和倫理的結局。

雖然顯得有些虛幻,但她卻出奇的喜歡,甚至有時,她會把自己當成默默觀察劇中人的一員,只是靜視著局勢的發展,然後迎來終點的那一刻。

因此,她時常自稱自己為幕後的觀劇者,是隱在路人中的王者,是宏偉之星下的赴死者,是穿梭於夢境的妖靈,是循跡過往的記錄官。

她說,這是自己時常會夢見的一些東西,因為過於離譜的緣故,安伽也只是隨口附和兩句,並沒有多問。

有時,兩人衣衫襤褸的走在大街上,路過一家店鋪,進去之後卻遭到經理等人的斥責,安伽心中暗叫不妙,這是套路啊!

果不其然,洛倫呆了呆,眼中便精光大作,做足了一個『窮人』的樣子。

最終,以安伽亮出身份,炒了這些仗勢欺人的傢伙而結束,看著洛倫樂呵呵的樣子,安伽腦中疼痛,這個最為喜歡這些俗套戲碼的傢伙。

「我愛套路,假如有惡的巫婆,就必然有幸福的公主,如果有悲慘的王子,那就會有不忌貧窮的善良山羊女,這可是大團圓結局噢,沒有人會不喜歡的吧。」

看著那張燦爛的笑臉,安伽不得不點點頭,成,你說的都對。

「.....最後,迎來了故事的結局,屠龍的少女從遠方歸來,拒絕了皇宮的皇子,貴族的公子,大臣的兒子,她拒絕了一切恩賜,廢了些勁,這才將被擄走的公主從胳膊下弄下去。」

「為什麼呢?公主這麼重嗎?」

無視一旁插嘴的安伽,洛倫繼續述說著。

「她回到了故鄉,然後........」

她抬起臉,露出無比平靜的面孔,看向一旁眼神明亮的男子。

「首先,我要對你說聲抱歉,我騙了你。」

兩隻手臂抬起,五指插入頭髮深處,一層深色的『布』被剝了下去,如同雪花般的霜色髮絲逐漸顯露而出。

那對黑色的眼眸望著這邊,而後,女子輕輕一笑,手指在眼上一撥拉,一對如同冰寒之泉的眼眸旋即展現出來。

「我是法爾加洛斯*諾爾貝克莉*安德里奇,真遺憾呢,你所在意的那個人哪裡都不存在。」

女子輕施一禮,雖看似不遠,神態中卻帶著一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感,那高雅的氣質顯露而出,反而越發彰顯出幾分陌生感。

「這也是一種套路嗎?」安伽按下心中的不安,勉強保持鎮定的問道。

「隨你怎麼看,永別了,蠢蛋。」

女子輕語一聲,隨即轉身離去。

安伽下意識的想要上前,卻被一側不知何時出現的保鏢攔住,最後,在他獃滯的目光中,那道身影坐上車,從他的視線中離開了。

那之後,他聽到了遠方的那位皇女即將成婚的消息,據說是在那次世界峰會後決定的,成婚人.....不是他。

也是當然,在外人眼中,他只是個紈絝子弟,而且,據大哥說,那位皇女背後所在的那個國家本就是投靠梵亞的一份子。

在那個自視為貴族的團體眼中,它們拒絕一切讓神聖血脈外流的結局,所以,哪怕他真的無比出色,也不可能與其成婚。

在百般猶豫后,他最終下定決心,打算哪怕捨去這張臉,這條命不要,也要從那個混蛋手中奪走自己愛的那個人。

沒錯,他無比確信,自己的確愛上了那個人。

而且在大哥的低聲細語中,他也明白了一件事,面對是否成婚的疑問,那位皇女並沒有給予正面的回答。

他不由聯想起對方曾經的那句話,心中頓時湧起急迫感,萬一遲了,自己就再也見——

為時已晚。

毀滅人世的大災忽然到來。

大哥死於一場動亂。

在茫然中,本不被所有人期待的他迎來了他人的注視,他為之感到惶恐,為什麼,那些人不是說他什麼都不做比較好嗎,為什麼現在這樣要求他。

好累。

在夜晚中,他立起上半身,看向一旁面容模糊的身影,他想,也許那個女子已經死了。

自己什麼時候去死呢?

他開始思考。

安里抬起頭,看向眼前的女子,對方的臉上還帶著幾分無奈和嫌棄。

如果不是在那個基地中見到對方,恐怕自己早就去主動尋死了,也就不會為此不斷努力,這才成為眾人眼中合理的接班人。

「諾爾貝克莉,我可以叫你....洛倫嗎?」他心臟在劇烈震動著,假如是現在的話,如果他足夠努力,是不是可以.......

「咦?我想想......」諾爾貝克莉眼中浮現一縷驚詫以及一抹隱藏至深的欣然,她作勢思考著,實際卻在暗暗打量著對方。

呼呼,這也是套路噢,蠢蛋。

「當然,不行。」佯裝考慮后,她果斷拒絕了。

「果然...不行嗎.....」安里臉上的表情變得勉強。

「嗯,當然不行,不過,作為例外,我可以允許你這樣叫我——」她的臉上浮現淡淡的笑意,眼中不由閃過一抹回憶之色。

嘴唇微動,女子的臉上綻放笑顏。

「諾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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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們的舞台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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