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學期第1課

緊閉的宿舍門擋不住走廊里傳來的慘叫。

大個子嚇得縮在角落，邵明奇倒是強忍着恐懼和噁心在檢查著胖子變成的那一堆肉塊。

沒過多久，凄厲的慘叫聲被辱罵和哭嚎代替了，還有各種金屬碰撞、玻璃碎裂的聲音。

根本不需要出去看，李木難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大部分學生都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還算冷靜的那一部分開始尋找各種逃離宿舍的方法。」

「逃出寢室的學生們擠在公寓一樓的天井和樓梯上，發現所有的通往外界的門窗都無法打開或破壞。」

「直到最後，所有人都確信了一個事實：六公寓已經變成了一座無法逃離的監獄。」

這都是李木難自己寫的，他知道所有人的反應，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邵明奇這時已經檢查完胖子的屍體，比起其他人，他倒是鎮靜許多。

李木難走到窗前往下打量，看見其他樓層也有學生在窗邊觀察。

六公寓是一棟口字型的7層建築，合圍的寢室樓中間有塊方形天井，平時人很少，只有幾塊光禿禿花壇和一個兩人高的日晷雕塑。

隨着任務的開始，周圍的世界也在發生著變化。

濃厚的黑暗包裹了天地，其中有微弱的火光搖晃。

樓體中生長出高大陳舊的立柱，四面金頂錯落，像是廟宇和宿舍樓撕裂空間，重疊在一起。

火光漸盛，面前照亮了籠罩夜空的黑暗。

巨大的黑影矗立在遙遠的高空，此刻正低頭俯視腳下眾生，粘稠的液體正從它口中滴落。

而在那身影正下方，天井中出現了一座佛壇。

佛壇侵蝕了一半日晷儀，水泥錶盤與供壇渾然一體，長長的晷針傾斜著指向天空。

供壇前燃燒着香爐，原本應該擺放神像的地方卻什麼也沒有。

空空的蓮座后立着石屏，上面繪着色彩鮮艷的壁畫。

壁畫中央正與蓮座相對，留出空白的主位。

四周則描繪著無數怒目凸出，長舌外露的四臂、八臂、十二臂護法。

有的手中托著盛滿鮮血的碗，有的胸前懸掛着頭骨瓔珞，舉過頭頂的一隻手中還提着血淋淋的人頭，有的腳下踩着數個人類，手中揮舞著一條人骨。

蓮座前的供台上每一層都擺滿了各色香花，以及大小不等的空金盤。

任誰也能看出來，這些空金盤就是擺放供品的地方。

對於一些剛剛見證了超現實殺戮的學生來說，佛像是從天而降的救世主，他們擁擠著，圍繞着佛壇，伏地叩首祈求。

另一些人接受能力較高，既然已經進入了超現實的維度，比起跪拜，也許完成任務是最好的選擇。

「供奉血食」，每個人對於這個任務都有不同的理解，直到他們看見壁畫上鮮血淋漓的一幕。

剛剛在空間清理階段死去的同學，成為了他們雙手奉上的祭品。

人們搶奪著屍塊，爭先恐後地把它從窗戶拋下，落在佛壇之上。

沒過多久，金盤就都被堆滿，鮮血像壁畫上一樣，順着層層供台滴落而下。

可什麼都沒發生，無論是向那佛像跪拜之人，還是獻上屍塊之人，都沒得到完成任務的提示。

李木難知道，更生佛只喜歡信眾親手終結的生命。

「到底怎麼才算是供奉血食？」邵明奇一個人自言自語，顯然已接受了現在的情況，正在尋找辦法。

大個子從枕頭下掏出另一個備用手機，

發現它竟然沒被系統佔據，他欣喜若狂地撥打報警電話，但一直是忙音。

再撥其他號碼，也是一樣。

最後他只能發出一段語音求救：「媽！我是張斌斌！學校出事了！快幫我報警！」

紅色的感嘆號提醒他求救再次失敗。

張斌斌空有一副大個子，此時已全然崩潰，抱着手機目光獃滯。

李木難反鎖住門，不知道外面什麼情況，萬一有人理解了任務的目的，並付諸行動，讓門四敞大開就太危險了。

看着眼前兩個陌生的室友，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邵明奇和張斌斌，這兩個名字並沒有出現在《萬神復出》之中。在小說開篇，故事主角也跟其他網文一樣，遭遇了萬神復出世界的降臨，並獲得了專屬系統外掛。

可那個主角的宿舍是304。

第一個問題來了，當身處304的主角拿到外掛大殺四方的時候，7樓發生了什麼？

李木難答不上來，因為他根本沒寫，他只能確定一點，在更生佛這個篇章最後的存活名單里，絕對沒有邵明奇和張斌斌這兩個名字。

當然，也沒有李木難。

「呼……」想到這裏，李木難只能靠長長的深呼吸才能讓自己冷靜下來。

然後是第二個問題。

外掛呢？系統呢？給他興風作浪的專屬技能呢？

沒有這些東西，怎麼可能活得下來！

從明確自己穿越到萬神復出開始，李木難就一直等待專屬他自己的系統出現，可現在宿舍樓里的人都快死光了，還是什麼都沒有。

這不是要人老命嗎。

穿越到這麼一個世界還不給系統，那就是主人公一路前行的炮灰，鐵定活不過第一章。

想到這裏李木難喚出了主界面，自從登入以後，所有人都可以憑意念使用服務平台了。

山不過來，我就過去。

他反覆切換著主界面，可是沒什麼反應。

正當心灰意冷時，一個全息圖像彈出在他面前。

【作者專屬！】

出來了！李木難強壓心頭的驚喜，偷偷打量身邊另外幾人，顯然他們都看不見這個彈出的菜單。

這是只屬於自己的系統！

【條件未達成】

【敘事干涉系統無法解鎖】

【你的小說太爛了！】

【觸發條件：未知】

不應該這樣啊！李木難差點兒就國罵出口。

我就是作者，我想解鎖個作者專屬系統還要條件？

什麼條件？

芝麻開門？

跳一段熱舞？

倒立繞宿舍樓走一圈？

李木難冥思苦想，面前依然只有冷冰冰的【條件未達成】。

苦苦思索間，邵明奇突然開口了，他的聲音有些發抖，但能感覺到在努力保持鎮定。

「李木難，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我剛進屋時候就覺得你不對勁，這個手機登入也是你第一個反應的。」

李木難下意識搖搖頭：「怎麼可能，就是平時看小說看多了，所以顯得冷靜吧。」

他根本沒細想，就隨口編了一個理由，畢竟現在他更關心的是作者專屬的敘事干涉系統。邵明奇也沒多做糾纏，因為兩人的對話被突發事件打斷了。

首先入耳的是不合時宜的音樂。

整個公寓的喇叭同時響起，在一陣電流滋啦聲過後，傳出了悠揚的早操音樂。

然後是幽幽的笑聲，冷笑。

冷笑聲從佛壇處傳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裏。

兩個小孩一左一右懸浮空中，垂首盯着地面混亂的人群。

金玉錦繡，滿頭珠翠，好一對金童玉女。

鮮紅的腳尖懸空踮起，鮮紅的裙裾隨着夜風微微晃動，鮮紅的尖長指甲交錯置於胸前，鮮紅的嘴唇一張一翕，發出詭異的聲音。

「同學們好，所謂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點名已經結束，現在開始開學第一課，請安靜聽講。」

李木難看着這一幕，心裏直罵娘，只求自己寫的爛小說不要全部成真。

人群再度騷動。

「它們飄在天上！」

「鬼啊！」

「這是什麼……光影秀嗎？」

突然有什麼東西從下面丟了上來，是一隻拖鞋。

鞋從二樓的緩台扔出來，準確地飛向金童面門。

小小的火花閃爍，拖鞋在面色青白的金童面前化成了飛灰，一個背影飛快地消失在緩台的防火門后。

「監測到干擾行為，判定為破壞課堂秩序，宣判：死刑」，金童的手指動了一下，李木難看見一個男生身體僵硬地從防火門后倒飛出來越過緩台，被帶到了金童面前，他好像被扼住了喉嚨和四肢，舌頭長長地吐出來，滿臉驚懼卻發不出聲音。

「死刑獲准，現在開始處刑」。

扔拖鞋的男生像胖子一樣，被無形的力量扯碎成了屍塊。

目睹這一幕的學生大部分在發狂地尖叫，還有一些像假死的蟲子一樣僵直在原地。

針對拒絕接受任務者的「空間清理」，也針對違規者。

「嘻嘻嘻嘻嘻。」

金童玉女的笑聲陰森無機質，完全不像是活着的東西。

「我們本來不應該這時候插手，但你們進度太慢了，」金童說道。

「太慢了！太慢了！」玉女在一旁用尖細的童聲幫腔。

「所以作為本場景的觀者兼裁判，我決定賦予你們兩樣東西。」

「兩樣東西！兩樣東西！」

「第一，提示。第二，幫助。」

「幫助！幫助！」

玉女刺耳的喊叫在夜空中顯得孤獨又凌厲，李木難知道一切都躲不過去了，金童玉女的出場並不是什麼提示和幫助。

是恆江大學宿舍樓互相殘殺的真正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