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臭小孩也渴望春天
毫無意外，金啟明在電話里又被教育了一通。
下雨天燒火，誰特么瘋了吧？
是哦，一定是自己瘋了。
回想起被雷劈之前的一幕，金啟明更加堅信，自己多半是瘋了。
並且還瘋的不輕，就連神經都錯亂了。
當所有人都覺得正常只有自己覺得不正常的時候，那只有一個答案——
自己真的不正常。
於是，金啟明帶着滿頭霧水回到了家。
「我回來了！」
推開木門，望着漆黑的小院，無人應答。
姥姥沒回來。
高考那天醒來，就發現相依為命的姥姥不見了，只留下一封告別的信件，信上也沒說去哪。
從那以後，每天回來都要大聲的喊上一句，幻想能收到期待中的回復。
可是，一連一個多月，都落空了。
「小老太太也真是的，這麼大歲數了還玩失蹤。」金啟明哼哼唧唧地關上門。
這座位於內環里的小四合院就是姥姥留給他的唯一「家產」。
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家產，據姥姥說，這以前是七個戶的大雜院，後來也不知道姥姥施了什麼大法，把大雜院盤了下來，改成了獨居的二層四合院。
但所屬權並不是個人的，賣是別想賣了。
比有錢花不出去都憋屈。
回到屋，金啟明打開僅剩的一袋泡麵，拿出大碗，澆上開水。然後端著碗美滋滋地來到二樓露台上，倒在搖搖椅上優哉游哉地等泡麵。
夏夜雨後的清涼晚風沿着屋頂吹過，在鼻翼間留下泥土的芬芳。
如果是白天的話，大概會出彩虹吧？
每天來到屋頂的露台眺望遠方的天空，就是金啟明最快樂的時光。
他最喜歡看夕陽下的飛鳥，穿梭於不遠處鱗次櫛比的樓宇之間，在摩天大樓鏡子一樣的玻璃上留下自由的倩影。
他還記得當初告訴姥姥能看到那些污穢時，姥姥當場給他舉起來一頓猛親，驕傲地說：我孫子絕對是個天才，放在電視劇里準是主角。
誰還沒幻想過有一天會成為那個被老天選中的臭小孩呢？
只不過姥姥說出來的話，讓他覺得這事特有譜兒。
感覺吹口仙氣就能讓鄰居家的貓變成漂亮女孩似的。
激動的他天天跑露台上對着太陽擺沙雕造型，小嘴裏順便配個霹靂咔嚓的音效，活像個吃了含笑半步癲的傻猴子。
某一天，他捂著熱乎乎的腦瓜頂，忽然意識到：有時候選中主角的不一定是什麼正義之光或者超能力，也有可能是一坨鳥屎。
但好說歹說也算是被選中了。
所以就算腦袋砸了一坨鳥屎，他也未曾放棄幻想，照樣會相信老天會讓自己成為不尋常的那一個。
不甘尋常的臭小孩，本就是不尋常的。
班級群突然響了。
金啟明點開一看，首先是一張圖片：
一個金毛小子一手拎着一隻鞋，一手抱着一堆波波球繞着廣場一頓狂撩，身後是三五個穿着城監大隊衣服的高猛大漢。
接着還是一張圖片：金毛小子被按地上就地正法了。
擦！
這不是他自個么？
要不是當時跑丟了一隻鞋，以他的靈敏勁也不至於被攆上。雖然每次體育成績都是墊底，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切都是假象。
他這人特彆扭，特擰巴，特別想讓大家知道他就只會瞎胡鬧，所以，
表面幹什麼都是吊車尾，然後背地裏發功。每年一度的校園運動會上，他都會挑一個自己擅長的賽道，以壓倒性的成績跑第一。
驚艷眾人。
那種感覺，簡直美滋滋。就算同學調侃他是不是嗑藥了也無所謂，只要他開心就好了，風評被害什麼的，他從不在乎。
有誰能想到，就這麼一個弔兒郎當的問題學生，是個藏着八塊腹肌的猛男小哥哥呢？
等會兒......哪個老六他喵的把他髮網上去了？
我頂你個肺啊！
往下翻——
是一則新聞標題：震驚！不良少年擺攤被抓，廣場撒潑上演世紀大戰！老太太表情亮了！
「卧槽！這不是逃考小王子么？」
「是啊，這是自動放棄高考跑去靈活創業了？精神可嘉啊。」
「......」
接下來是一水欠抽的熊貓臉表情包，外加十幾條的艾特暴走小刺蝟。
神他喵的廣場撒潑，神他喵的靈活創業。
「全體都有，家裏還有兩箱過期的耗子葯，活膩歪的記得找我，友情價，8塊一斤！」金啟明手指在屏幕上飛舞，回完消息后把群調成了勿擾模式。
順便又看了一眼錢包餘額。
葛優癱瞬間就不香了。
今兒也忒倒霉了點吧？
先後兩次神經錯亂不說，還差點叫雷劈，出門擺個攤讓人追丟一隻鞋，東西沒收還搭了五百塊，關鍵是，這點破事都能讓人拿出大做文章。
這是老天爺純心整他，進而走向人生低谷的意思？
「放棄吧，放棄是這個世界上最舒服的一件事。」一個小魔鬼又在他耳邊嘮叨了起來。
金啟明猛地坐直，看向前方的黑暗，彷彿對面的空氣里總有人和他作對，自己總有那麼多無論怎麼努力也做不成的事。
那就……真的放棄？
開玩笑，放棄是不可能放棄的。
金啟明忍不住對前方的黑暗發狠。
他明兒一早就出去蹲點，再計劃好逃跑路線，只要跑的足夠快，城監大隊就追不上我。
一定能攢夠學費的，一定能在來年的高考上大放異彩的，然後計劃之中的驚艷所有人。到時候他要把全班同學都叫來，搞上一場盛大的升學宴。
要搞的比他們任何人都熱鬧。
前兩天參加別人的升學宴，可是給他饞壞了。
姥姥時常說他死犟。
那就死犟到底好嘍。
不經意間，金啟明恍然注意到有一道非常微弱的金光從脖子裏冒了出來，仔細看也並非什麼金光，而是帶有流動性的、發光的能量，如霧一般緩緩向周圍盪開。
金啟明急慌慌地把脖子的項鏈摘下來，果不其然，那微弱的能量波動就是來自這條項鏈，如果不是他靜下來仔細看，還真難以察覺。
這條項鏈也是姥姥留給他的，和那封告別的信件放在一起。
項鏈通體漆黑，下面吊著一顆六菱形的黑曜石，黑曜石上釘著一條金色長龍，數顆血紅色瑪瑙石如罌粟花般綻放在長龍的傷口上。
長龍高昂頭顱，眼睛裏是無盡的傲慢與憤怒，彷彿在吟唱着一首毀滅世界的讚歌。
媽蛋！
金啟明忽然意識到，今天那些丑傢伙合起伙來嘲諷自個，以及那帶着挑釁的大b兜子，該不會和這條項鏈有關吧？
隱約記得，從昨天後半夜開始，他就反覆夢見自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進一座金碧輝煌的聖殿，聖殿深處，總會傳來這樣一句話：小鬼頭，交換靈魂嗎？
那聲音，雖然稚嫩空靈，但高傲的一批，好像連巨龍都甘願臣服於腳下。
醒來的時候，整條睡衣都會被冷汗浸透。
姥姥在信上說，這條項鏈名叫「死水」，叮囑他愛惜它如自己的生命，所以除了洗澡，他一直戴在身上。
一向老不正經的姥姥還反常地在信的最後囑咐他說：你註定是一個不平凡的人，你要秉持你心中的正義，以此為前提，去努力追尋生命的意義，讓自己有限的生命煥發出最燦爛的光輝。
更不可思議的是，這封手寫信件的字跡，在幾天後自動消失了，只剩下一張空蕩蕩的信紙。
這一度讓金啟明認為，姥姥是某個正道的大佬來的，把遺願託付給自己的孫子，然後就去找反派大佬單挑去了。
畢竟姥姥是那麼的彪悍，七十多歲的老太婆了還能像年輕人一樣瞎折騰。
如果照沙雕網文的套路發展下去……
那這條項鏈就是金手指嘍？
「金手指金手指，敢不敢給我變個小姐姐出來？」金啟明躺回搖搖椅上，對着天空舉起項鏈。
咦？
金啟明瞳孔猛擴，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天空之上，一個巨大的黑影正急速垂直墜降，好似被飛箭射下的獵鷹。
不對，像是……一隻八爪怪物。
金啟明一激靈，猛地撲向一旁，摔個狗啃地。
就在他躲開的瞬間，巨大的八爪怪物砰地砸在搖搖椅上，木屑迸射。
同時迸射起來的還有瓷碗的碎屑，以及……他那香噴噴的泡麵。
遠方的雷雲這時又飄了回來，閃電和雷鳴聲在雲層里滾動，彷彿有看不見的野獸正在裏面拚命廝殺。
像是在宣洩著新的風暴——
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