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自在天

昏昏沉沉，恍恍惚惚，蘇默仍隱約記得黃霸天在耳邊的一聲聲呼喚，他很想掙脫，但思緒越來越斷續，意識越來越混沌，莫名之中，他似是看到了極樂凈土，他感覺到無上的快樂，想徹底混同進去，不分彼此。

蘇默的臉上，綻放着圓覺的微笑，似是得了無上正等正覺，真正大徹大悟，要突然一下頓悟獲得菩薩果位一般，他的意識，在迅速的被同化消亡，當意識不斷的減少，碰觸到那塊懸浮在意識之上的玉佩虛影時，這種同化消亡的過程，驟然的停頓了下來。

住存着主角光環系統的玉佩虛影上，發端出了無盡的霞光，那霞光混沌混同，不分yīn陽，似正似邪，非正非邪，忽正忽邪，立刻便照徹了蘇默的腦海，一個飄逸灑脫，汪洋恣肆的聲音開始在其中**，一字一句都暗合天地大道，囊括了宇宙本源，蘇默的jīng氣神頓時為之一凝，似是得到了醍醐灌頂，被振聾發聵了。

「是義父，這是義父的聲音！」蘇默大喊著，猛的從地上坐了起來，他對這個聲音實在是太熟悉了，這個**時博大而又瀟灑的聲音，分明就是姬滅，他前世時的義父。

蘇默不管這個聲音從何而來，也不管姬滅的聲音為什麼能夠出現在天元大陸，他興奮的大喊道：「義父，默兒好想你，你還好嗎？」

那個聲音頓了頓，暫停**，說道：「你得正果時，便是我們父子再見之rì，好好努力吧，默兒。」

說完這句，那聲音便停滯了下來，蘇默的腦海之中，只遺留下了先前反反覆復的**，與那和尚悲戚、瘋狂的自言自語來抗衡，蘇默又急切的呼喊了幾聲，但姬滅卻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就像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般。

蘇默再打量四周時，卻哪裏還有什麼偉岸佛陀，潔凈白蓮，周遭仍是那幾根破敗的柱子，空曠的密室，以及密室最裏面破敗神龕上的古銅油燈，那古銅油燈上，正散發着一縷一縷妖艷的光芒，種種yù念在其中閃爍，貪、愛、樂，不一而足，彷彿一個妖嬈的女子，踩踏着艷麗的步伐，正在吸引著一切芸芸眾生的注意。

蘇默只看了這片刻，立刻腦海中又是一片混沌，暗道一身厲害，趕緊收束心神，不敢再看，心中卻是回想起了那個老僧反反覆復在口中念叨的話語，三毒心起，菩提心亡。邪師說法，如恆河沙，善根淺，福報薄，業障重，退緣多，如何了生死，諸法無可住！這種情況，除去了那恐怖的種種惡果之外，可不就正是蘇默所面臨的困境嗎？菩提心已亡，諸法無可住！無論是何種妙法，到了蘇默的手上，都無法修行，因為蘇默根本就無法得到五會真神的認同，在這樣的困境下，該怎樣破解困局，那老僧想到了辦法，蘇默也知道。

那就是四個字，叫做他化自在。己身不可得自在、快樂、愛yù，便以他人的自在、快樂、愛yù移轉到自己身上。化而言之，就是己身的自在、快樂、愛yù都在他人身上一一俱現，我被殺機所擾，那麼天元大陸之上的萬億芸芸眾生盡數被殺機所擾，那麼殺機也就不成其為殺機了。

難怪那老僧最後會說，大殺伐也就是大慈悲，在他看來，這天元大陸之上如今存活的億萬眾生，不能參悟佛陀的妙法，只能修鍊五會真神的法門，根本就是墜入了魔道，助這些入了魔道的人再入輪迴，根本就是幫他們脫離苦海。

當然，他化自在天的天子乃是魔主波旬。如果說五會真神是正道的話，那麼這老僧自然是甘願成為魔主波旬的，能壞了五會真神的修行，是這老僧畢生所望。

蘇默搖了搖頭，他所能領悟到的，關於古銅油燈的一切，便是這麼多了，至於古銅油燈到底蘊含着什麼秘密，蘇默卻不敢肯定，畢竟眾生願力是怎麼回事，蘇默到現在也還不知道，在他腦海之中一閃而逝的念頭實在是太多了，他所捕捉到的，便是這關於他化自在的一些事情，或許是潛意識裏感覺對自己有用，蘇默便陷入了其中。

然而蘇默卻並不感覺到滿意。他化自在，是真正的在以殺伐破局，這樣的殘酷血腥，與蘇默的xìng子其實隱隱有些不相合。蘇默的確是心狠手辣，但即便是對待自己的敵人，他也從沒有起過虐殺的念頭，手段再殘忍不過，也肯定會給對方留下一個全須全尾，屍骨還在，哪裏像那白sè儒衫青年風不平，不動聲sè之間，便將眾多的西和縣人碾成了肉泥。若是那風不平得到了他化自在這樣的法門，恐怕才會真正的喜不自禁。

蘇默苦惱的躊躇了起來，腦中突的靈光一閃，想起了黃霸天化作三寸小人進來幫他之時說的一句話，這是那老和尚意識所化的世界，一切皆是虛無。是蘇默現如今的修行知見，是根本無法理解什麼叫做虛無世界的，但他雖不理解其中的本質，卻是實打實的在其中徜徉了一番，倒也有些十分感xìng的揣摩。

不管如何，最起碼那些珈藍、玉女，佛陀、蓮花都看起來十分的真實，他這個真實的人也能真真切切的在其中存活，如果說他再次進入了那個所謂的虛無世界，在其中修鍊【太上歸真道】築基篇，又會是怎樣的一副情景呢？不管虛無不虛無，既然敢號稱世界，那與天元大陸之間就有了一些切切實實的區別，那麼殺機還能降臨到這裏面嗎？

蘇默心中陡生大歡喜，為這個想法興奮了起來，想到就做，他立刻再將目光凝聚到了古銅油燈之上，頓時，在那妖艷光芒的勾連之下，蘇默神智昏亂，恍恍惚惚，意識之中又開始生出一道一道的意念，重複起了先前的過程。

這一次，蘇默知道了厲害，為了不再沉湎其中，甫一進入這個所謂的虛無世界，他立刻就盤膝端坐，勉力收束心神，按照【太上歸真道】築基篇的心法觀想了起來，身如爐鼎，周有烈火，天地元氣緩緩灌入，一通觀想下來，心神立刻進入了混沌的狀態，連自我都已經不復存在，自然也就不會被那些意念所迷惑了。

烈火熊熊燃燒，爐鼎之中越來越熾熱燥烈，但是天地元氣進來的過程，卻明顯有些緩慢，就像是有了一層莫名的阻隔，每一縷天地元氣進來的過程，都比以往困難了十倍，若是這個時候，蘇默能夠看到密室中的情景的話，他對【太上歸真道】的強大，恐怕又會有一種新鮮的認識。

只見那神龕之上的古銅油燈，正在散發着耀眼的光芒，彷彿是天上的驕陽墜落到了這裏，那光芒強盛得似乎是要灼燒一切，形成了一圈一圈看得見的波動，向著四面八方推拒，而圍繞在這古銅油燈四周的，則是濃郁得似是要凝結成水的天地元氣，層層疊疊的擠壓着，後浪推著前浪，將前浪一點一點的，像是錘擊著鐵釘一般的朝着古銅油燈之中擠進去。

古銅油燈拚命的抗拒著，所形成的光芒也十分綿密，但是再綿密的佈置，也終歸會有着細小的漏洞，而只要有着任何一絲的漏洞，便足已讓天地靈氣通行了，只是由於這一層一層的阻攔，天地靈氣的進入顯得尤其困難。

密室之外，原本感覺心灰若死的鄧九皋，突然覺察到了天地元氣的瘋狂聚集，這種瘋狂的態勢，立刻便讓鄧九皋興奮了起來，如此磅礴浩瀚的修行場面，除了蘇默還會有誰，蘇默還在其中修鍊，那麼蘇默自然就是沒事的，甚至有可能他都已經找到了真正屬於他的修鍊之法。

黃霸天有些駭然的感覺著周遭突然濃郁了成百上千倍的天地靈氣，又看了看鄧九皋興奮得想要上躥下跳的表情，立刻便明白了什麼，難以置信的問道：「鄧兄，這不是因為蘇默那小子正在裏面修鍊引起的吧。」

黃霸天先前拚死相幫，鄧九皋還是十分感念的，當下也就不隱瞞，承認道：「的確是默兒引起的，他恐怕是藉著黃幫主的這塊風水寶地，真的能有所突破了。」

黃霸天卻是有些疑惑，道：「據說那小子乃是體術修鍊者，沒聽說體術修鍊者還能感知天地元氣啊。」

鄧九皋道：「具體是什麼情形，我也不是太清楚。不過默兒應該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體術修鍊者，他當初是因為沒有辦法感應到五會真神的神念，才不得不去修鍊【破殺千軍拳】的，如今藉著黃幫主祖傳的古銅油燈，恐怕已是能與五會真神之間形成感應了。」

黃霸天忍不住有些想爆粗口，暗道那小子還真是有些變態，原來體術修鍊者還只是他的副業，只是被逼無奈之下才練一練，竟然就三個月達到了一流巔峰的程度，實在是叫人情何以堪啊。

這些情形，蘇默自然是不知道的。此時的他，周身暖意融融，天地元氣進來的雖然艱難，但卻仍是在一點一點的填充著身軀爐鼎，每多一點，蘇默都會感覺到更加充實，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以往修鍊【太上歸真道】築基篇，天地元氣聚集的速度是十分之快的，從無到有的過程非常迅速，甚至爆裂，不可能有如此細膩的感受，這種細膩的體會，無疑讓蘇默能夠更加準確的把握【太上歸真道】的一些真意，感受到他從來沒有過的感受。

這個時候，他才真正的有了細心的去揣摩，以往他總是想着怎麼去對付那道殺機，這樣的想法雖然也沒錯，但無疑的，是有些捨本逐末了，對【太上歸真道】築基篇的體悟才是一切的根本，可以前由於有着那道殺機的威脅，天地元氣聚集的速度又實在太快，蘇默根本就沒有餘暇也沒有心思去體悟。

但是今天，在這個虛無世界之中，蘇默卻有了這樣的機會，天地元氣一點一點的進來，平緩而又安靜，他細細的感受着身軀爐鼎的變化。正是應了那句詩的描述，chūn江水暖鴨先知，唯有深入其中的體會，才能處處先知先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