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很有前途嘛

塗圖是17號，前面試鏡的小女孩，有些哭着出來，有些中途放棄，只有三四個勉強達到要求。畢竟年紀小，表現力、理解力、台詞功底、心理素質和膽量都遠遠不如成年人。

「加油。」方博人小聲鼓勵道，「等試鏡完，我請你吃一個雪糕。」

塗圖對他的「供奉」不屑一顧，一個雪糕就想打發她？至少也要三個！

她邁著高傲的步子，目不斜視地走到台前。

房間中負責選角的幾人，在見到塗圖的瞬間，眼前立刻一亮。

她神色平靜，目光坦然，沒有一般孩子的好奇、忐忑、猶疑或者興奮，如一棵小松柏，筆挺地站在台上。

「各位老師，下午好，我是17號試鏡演員，塗圖。」

「塗圖，你今年幾歲了？」一名女導笑着問。

「6歲。」

「以前演過什麼戲嗎？」女導又問。

「沒有。」塗圖完全不想提及那個被她視為恥辱的話劇。

幾人看過她的資料，形同白紙，若非推薦她的方博人有點門路，根本拿不到這次試鏡的機會。但她的外形特徵很符合要求，幾人對她還是抱有一點期待的。

「你先飾演一下男主撕掉女主作業本那一幕吧？我讓思睿和你搭個戲，台詞都記住了嗎？要不要再看看？」導演管宜年難得和顏悅色地開口道。

「不用了，開始吧。」塗圖看向坐在不遠處的小男孩，他應該就是管宜年口中的「思睿」，飾演男主小時候的小演員。

任思睿在工作人員的示意下站起身，走到塗圖身邊，好奇地打量她幾眼。

塗圖沒有套近乎的意思，漫不經心地拿起桌上的道具包包翻了翻，隨即臉色微沉，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看向任思睿：「我的作業本呢？」

任思睿小朋友愣了愣，然後很快反應過來，介面道：「我怎麼知道？」

塗圖沒有移開盯着他的視線，手卻在他身邊的空位處虛摸了一下，像是摸到了什麼，舉到他面前：「那你告訴我這是什麼？」

任思睿支吾道：「不就是一張紙屑嗎？有什麼好奇怪的？」

「正確地說，這是從我的作業本上撕下來的紙屑。」塗圖揚了揚手上的東西，「它掉在了你的桌子上。」

「那又怎麼樣？」任思睿死不承認，「反正不是我乾的。」

「行吧。」塗圖將包包一挪，繞過桌子就準備往外走，「我讓老師幫我查。」

「你這個告狀精！」任思睿急忙抓住她的手臂，往後一拽，沒控制好力度，拽得塗圖一個踉蹌，手肘撞在了桌角上，發出砰的一聲，在場眾人都聽到了，暗道不好，小女孩八成要哭鼻子了。

結果出乎意料，塗圖既沒有叫疼，也沒有哭，只是很自然地扶住手肘，瞪着任思睿：「又不是你乾的，你怕什麼？」

任思睿小朋友氣急敗壞道：「我有什麼好怕的？明明是你自己沒寫作業，還要冤枉別人，跟老師告狀，你怎麼這麼壞呢？！」

咦？這句話她愛聽。

塗圖的表情突然和藹了。

正在圍觀的管宜年幾人見狀，皺了皺眉。這時候的反應應該是生氣啊，那副關愛智障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是啊，我就是這麼壞。」

任思睿愣住，原台詞不是「你才壞呢」嗎？

塗圖又往他身邊的空位處虛摸一下，摸出什麼東西放在自己桌上，然後拿起什麼，在上面擦了擦，接着做出寫字的動作，刷刷寫了幾個字。

任思睿下意識問：「你在幹什麼？」劇本不是這樣的啊？！

其他人也是一頭霧水。

塗圖晃了晃手上不存在的東西，笑道：「原來我的作業本在你包里，不好意思啊，誤會你了。」

任思睿小朋友懵逼中：什麼情況？是誤會嗎？

其他人卻看明白，原來塗圖剛剛是從男主的書包里拿走了他的作業本，然後擦掉原本的名字，填上了自己的名字，把對方的作業本變成了自己的。

管宜年等人眼中一亮，這段小劇情改得可以啊！女主本來就是高智商人設，從小就表現得與眾不同，單純地和小男生吵架，即使吵贏了也體現不出她的聰明早熟，但這樣一改，立刻就變得不一樣了。

6、7歲的孩子，剛上一年級，新老師也認不出學生的字跡，交換作業本的騷操作完全沒問題。

「好了，就到這裏吧。」管宜年適時喊停，對塗圖的表演和臨場應變能力表示很滿意。

小演員的選角沒有成年人那麼嚴格，但塗圖的表現，還是超出了眾人的預期。不過六歲的小鬼，心思還挺多。相比之下，演員家庭出身的任思睿小朋友，在她面前反而成了弟弟。

管宜年覺得塗圖這個小女孩很有意思，表演渾然天成，一點也不緊張，甚至還敢隨便修改劇本。

「塗圖，你剛才忘記台詞了嗎？」管宜年猜測她是不是因為忘記台詞才自由發揮的。

「沒有。」誰叫「男主」誇她壞呢，她還怎麼好意思罵他？

「那後面的台詞就是你故意改的了？」管宜年故作嚴肅道，「你不知道演員不能隨便給自己加戲嗎？」

塗圖：「不知道。」

身為邪惡預備役，本來就該隨心所欲。加戲什麼的，不是正常操作嗎？

然而她的狂霸拽並沒有鎮住全場，反而引來一陣慈愛的笑聲。

管宜年和善道：「好了，塗圖，你的表演結束了，回去等消息吧。」

「啊。」正在這時，任思睿突然發出一聲低呼，「你的手流血了。」

塗圖抬起手肘，發現剛才被撞的地方破皮了，還有鮮血滲出來。

方博人和幾名工作人員立刻走過來，幫忙處理傷口。

管宜年等人這才想起表演時，塗圖被任思睿拽了一下，撞到了手肘，當時見她沒什麼反應，還以為不嚴重呢，結果竟然出血了！換做一般的小女孩，恐怕早就疼哭了吧。她怎麼還能面不改色地演下去？這是一個六歲小女孩該有的表現？？？

管宜年看着安靜地讓工作人員塗抹傷葯的塗圖，心裏暗暗做出決定：就是她了！

第二天，塗圖如願收到試鏡通過的消息，方博人非常高興，當即就給她買了幾條漂亮的小衣服和好吃的小零食。

塗圖穿着新買的衣服，吃着好吃的食物，躺在沙發上，悠然地刷著網頁。

網上資訊五花八門，網友評論也是千奇百怪，其中蘊含着海量的負能量。

隱藏在網絡之後，任何人都可以肆無忌憚地宣洩自己的不滿、憤怒、嫉妒或怨懟，這是最原始、最直接的負能量，雖然不怎麼上檔次，但勝在持久，能夠源源不斷地產出，並且廣為傳播。尤其是娛樂圈，什麼騷操作和毀三觀的言論都有，完全可以作為培養惡念的後花園。

以後若是成為明星，必將面臨外人的非議、審視或批判，這些直接針對她的負能量，更容易被她獲取，所以她一點都不怕，甚至希望來得更猛烈一些。

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名了！

然而沒過幾天，方博人又帶回一個壞消息：「你的角色被人頂替了。」

塗圖：「……」哪個小妖精幹的！

方博人從網上搜出一組照片，指著照片上的捲髮小女孩，介紹道：「頂替你的就是她，田安心，她的爸爸是這部影片的投資人之一。」

塗圖：「哦。」

帶資入組，正常操作。

看照片上的小女孩，身上聚集了不少負能量，如果不是她本身有問題的話，就是常年生活在充滿惡意的環境中。

塗圖更趨向後者，畢竟她年紀這麼小，還不懂得作惡的真諦。

「別難過，我會幫你爭取的。」方博人還記得塗圖得知試鏡通過時有多開心，結果轉眼就成空了。

「沒關係，再找別的機會就行了。」塗圖隨意地翻看田安心的資料，小女孩8歲，長得清秀可愛，拍過兩部戲，還接過不少廣告，是個小有名氣的童星。

方博人沒想到她表現地這麼平靜，隨即想起她孤兒的身份，怕是早已看慣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忍不住心生憐惜。

塗圖不經意瞥見方博人膩歪的眼神，彷彿迸發着「我是好人」的聖潔光芒：「……」

無論你腦補了什麼，都是錯的！

「我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的。」方博人下定決心要幫她把角色搶回來。

塗圖並不覺得他能有什麼作為，雖然失去這個機會有些遺憾，但她相信自己身為邪神的光輝是不會被掩埋的，她現在更感興趣的是田安心身上的負能量。

在即將開機的前幾天，方博人帶着塗圖去了片場。

「你和麥婭老師在這裏坐一會，我馬上回來。」方博人本來是不想帶她來的，但她強烈要求陪同。被她那雙大眼睛盯着看了十秒，還能怎麼辦？只能同意唄。

塗圖坐在板凳上，百無聊奈地看着來來往往的人，四處搜索隱藏其中的負能量。

不多時，兩個身影突然進入在她的視線中。

那是一個保養得體的成年女性和一個打扮時髦的小女孩。

塗圖一眼便認出那個小女孩的身份，正是搶走她的角色的田安心。她身邊的女人可能是她的經紀人，兩人身上都帶着滿滿的負能量。

小姑娘，踩着本邪神上位，很有前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