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 章 千年之前(中)

第 152 章 千年之前(中)

「呵呵……」

黑暗之中,傳來了蛇的輕笑。她只覺得自己的下巴被一隻冰冷的手強行抬起,對上那雙紫色眸子。

「你認為天照會懷疑到月讀?不,不……你還沒想明白。我問你,惡神是什麼?」

「是被天照大神分離的惡。」

「有多少呢?」

「六。」

「六?」

「月讀大人也是其中一位,只有這樣才說得通。現在來看,這個世界,包括您在內,有七位惡神。」

「……哼。」

「……我知道您離開高天原只是想活下去,但那些人類不應死。」

「是嗎?可我把惡神放出來之後,他們總要做點什麼不是嗎?」蛇冰冷的手指鬆了點力氣,「可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辦?如果你被高天原追殺着,面臨着和我一樣的處境,你會任由他們擺佈嗎?」

「我……」

她柔軟溫熱的唇被冰冷的手指按住了。

「你不會,你甚至會做得比我更果斷。我至少還來和你打了招呼,讓你目睹了那一切。」

蛇的聲音溫柔又魅惑。只是短短几句話,主動權又回到了蛇的手上,她這才發覺自己胸口被什麼輕輕壓住了。

「這顆神格,你覺得被天照賦予了所謂的「愛」嗎?」

「……」

「我忘了,直到現在你還信任著高天原。」蛇停了停,「對了,這事也很巧。我向他們提出讓你來看望我的條件后,你就來了。」

「我知道。」

關於天照的「愛」,她或許從未有過。

這是她唯一不確定的事。

天照將愛撒播,以這個世界的態度拒絕着她。

她不準痕迹地往後退了一小步,和蛇拉開了些許距離,重新掌控了主權:「既然您願意和我說話,那我接下來就和您說說交易的事吧。」

「什麼交易?」蛇收回了手,興緻缺缺。

「無論世界是何樣,生存是一切。」

「這麼說,你準備放我走?」

「不。」她語氣平靜,「您已經有可以對付須佐之男的手段,我又何必冒險?」

「……」

「您沒必要對我這麼隱瞞呢。這高天原的秘密,我已悉數窺見。在您謀划的無數個未來,無數個世界裏,終究會有意外出現。無論多麼百密一疏,那個意外都會如期到來。」

-

根源呼喚,本能前行。這前行的路程,漫長到我難以忍受。就像是將時間濃縮,將天地萬物的滄海桑田,凝聚於這一條河。每一步,每一段河流,每一個分支,都帶着世間百態,萬物生死輪迴。

春之播種,夏之生長,秋之收穫,冬之貯藏,我曾體會過時間的流轉,在這路程中,卻被快速地流轉了無數次。無數次的流轉,生命周而復始,生而死,死後生,人類從野蠻到文明,直至跨越數不盡的世界存亡,進而疲累近死至終點。

腳下的水泛起花紋,令我頭暈目眩。這條河,似乎永遠都只有這麼深。沒有岸邊,也沒有其他的東西——

或許有,但我完全無暇顧及。水中的記憶一次次把我拖入,一次次經歷,可再回過神,卻只是往前走了一步而已。每向前一步,就必須承受其中的記憶。

那漫長的見聞,無數的記憶,予以她當頭一棒。我不清楚這些見聞和記憶從何而來,但我卻意外地熟悉,就彷彿我曾親身經歷過。曾在無數個世界走過無數個春夏秋冬,曾見證過無數生命,無數死亡。只不過是忘記了,現在再重新記起。

我是那麼想哭,卻無法找到令自己哭泣的原因,無法因為誰,亦無法因為某事而哭。

那巨大的樹影依舊遙遠。

我想要停下來,可身體並不受我控制。

「別停下。」

「——」

「繼續走。」

不是別人,是「我」在說話。

我試圖說話,但嘴唇卻是緊緊閉着。再次抬起腳時,我感受到身體的疼痛愈發明顯。

被強行拖拽著走了又一段路,那些見聞和經歷令我不得不試圖搶奪著自己的身體。從來都不覺得控制自己會這麼艱難,光是抬手就耗費了過多精力。

就在我要拼個你死我活時,雙腿突然一軟,我狼狽地坐在了河水中。我忙雙手撐地,防止自己往後倒去,再經歷一次那些記憶。

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我累得只能坐在水中喘氣。還未讓我完全放鬆下來,霧蒙蒙的前方似乎多了一個黑影。

我慢慢地抬起頭去看——

「阿……豐……?不,你是——」

雖然驚詫,但我尚且殘留着一點理智。

「只有將死之靈的記憶,才會來到這裏,」少女看向的是前方。

她的聲音是如此平靜溫和,但又帶着遙不可及的疏遠。

「——所以你就是已經拋棄了「感情」和「自我」,甚至是自己身體的阿豐?」

少女這才看向我:「那段感情,已經回來了。我是……長大后的她。」

「……阿豐那孩子長大之後才不會是你這樣。」我有些厭惡別開眼神,卻莫名覺得眼睛有些酸。

「擁有「自我」,終究不是什麼好事。」

「你以為我想做你的「自我」嗎?!你知道我的心情嗎?!你想過你把那些拋棄之後會怎麼樣嗎?!既然不想擁有,那就一開始就不要產生「自我」啊!」我幾乎是被那句話立刻激怒了,跳起來就扯住了她的衣領。

「……」

「別不說話,你別想把你的責任給我,也別想讓我成為你!」

「……沒有。」

「什麼沒有?!你要不要我一件件數給你看?!那明明是你的命運,為什麼要波及到我……」

抓着她衣領的手上掉落了眼淚。

隨後我發現,她在流淚,而我自己也終於哭了出來。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流淚,我也會跟着哭。「自我」和我,不都是「她」嗎?」雖然在流淚,但她並沒有什麼悲傷。

「開什麼玩笑——」

我停住了。

不是因為說不下去,而是看到了她的胸口處一片血紅,隱約有什麼東西少了。

「對那個很在意嗎?」她問。

我無奈地鬆開她的衣領。

「那顆心曾經用力地包裹着神格,最終用天照所說的「愛」,編織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存在。」

「你說……什麼?」

難道說……

她沒看我,只是一邊向前走,一邊說:「那是只對「她」的「愛」。純粹,乾淨,忠誠,瘋狂。唯一的遺憾是,那個神格裂成了兩半。」

「——」

「不然,這所有的一切,會進行得更順利。」

「你這傢伙——」

-

世界的出現,不過是河流分支。

世界的消亡,不過是河流乾涸。

世界究竟是什麼樣,世界是如何誕生,又如何走向滅亡,於祂而言並無意義。

——都只是枝幹罷了。

那條河,並不存在盡頭。那些河流分支從不可窺探的高處而來,又流向了不可觀測的低處。

她終於在那本能的呼喚下,停住了。在無窮無盡的河中,有一塊小小的陸地。她為自己尋找的樹的真相而迷茫,但還是決定登上那塊陸地去看看。

那塊陸地不過一個茅草房佔地大,上面長著青草,立着一塊石碑。

「神,全知全能。天地萬物一瞥,人世間即是滄海桑田。異動有變,奔赴遠山林莽,染盡春夏秋冬,生死心間,忘於荒途,迷途不返。」她輕聲念出了一段,隨後發覺有什麼改變了。

自己周圍再也不是霧蒙蒙的一片,而是被巨大的陰影籠罩着。同時,在那些巨大陰影處,有着許多石碑。不光是刻有字,有些還畫着畫。

她不由得抬起頭,於是,她看到了無數根白色枝條下垂的大樹。那些枝條有些粗如手臂,有些細若草根,密密地糾纏在一起,從巨大的白色樹榦中傾瀉而出。

因為枝條過於密集,她稍微抬手就能碰到。她輕輕地用手撥開那些枝條——

如新生一般,枝條的白色脫落,露出新綠。

她不由得看向了樹榦。

可那裏什麼也沒有,殘留着的僅是樹的輪廓。

枝條的白色脫落,隨後是新綠。

不……

比起那個……

她快步走到了樹榦身邊,想要伸手抓住樹的輪廓,卻抓空了。失落地將手收回,眼前的樹卻扭曲成了一個白色圓形狀物。

在無數個世界,在無數個需要被神證明的世界裏,渴望着全知全能的神明們——

在她眼前呈現的,毫無疑問是那個世界的「現在」,「過去」和「未來」。

她看到了舊世界。

然後,回憶起了和須佐之男一同經歷的那場慘烈的妖魔屠城悲劇時看到的場景。在經歷洪水猛獸,虛無和衰亡,伊邪那岐最終還是帶着人類拋棄了那片土地。

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半分不舍,也沒有記住什麼。人類向神明索求的,永遠是生存和延續。他們記住的也永遠只是帶領他們生存和延續的神明。

她明白這些,也明白舊世界其實和她應該沒有任何聯繫,但心頭湧上的一種朦朧哀傷她卻無法控制。

她看到了伊邪那岐和虛無衰亡戰鬥,看到了那虛無之海中與生相反的毀滅。

關於世界的誕生,關於世界的滅亡,她已然知道了。

隨後,那個白色圓狀物凝結成了一根枝條,重新成為了樹榦。

「……全知全能之神。」她收回了手,踉蹌地退了一步。

可祂沒有說話,只有枝條輕扶着她。

「為何要讓吾看到這些?又為何喚吾來這?吾不過是……」

唯有此時,她才敢將自己的異樣全然展現。無助,孤獨,自卑,不安,還有那與生俱來的善良。

祂依然沒有說話,只是將「過去」,「現在」和「未來」再次展現。

在那裏,任何生靈的「天命」都一清二楚。須佐之男,天照,八岐大蛇,甚至是那創世之神伊邪那岐。

可唯獨沒有她。

——她不屬於那個世界。

同樣,她在那裏,也沒看到出雲國舊神的「天命」。

-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我吃力地跟在她後面。

「身體分離罷了。」她頓了一下,隨後停下來轉身看我,「至於在那個世界的「我」,瀕臨死亡而已。」

「那個世界……?那這裏究竟是……」

「是全知全能之神所在之處。」

「……哼。」我冷哼,「既然這樣,神又在哪裏?」

「無處不在,無所不知……」

「也包括天命嗎?」我打斷她的話,「既然是全知全能,我來的意義又在哪裏?逼迫我走這條什麼河……」

「這是記憶之河。」

「真是簡單粗暴的名字——有什麼意義?」

「千年前,「她」來這裏,也是這麼想的。」她說,「在這裏,能看到「過去」,「現在」和「未來」。」

這裏……?

恍然之間,我這才看到她站在了一棵白色的大樹之下。

樹……?

不……

那怎麼會是樹?

那分明是……

腳下的記憶之河在流動,流向了她所在的地方。無關地面或是地下,形如樹之物,在將那些記憶吸收,而又重新生出枝條,宛若河流一般與它身後的記憶之河匯合。

「——」

「「她」的本源誕生於此,出雲國舊神……只是後來人對他們的稱呼。這裏才是最初的開始,這裏才是真正的神之地。」

「你到底……在說什麼?」

「……關於你的根源,你不在乎嗎?」她看着我問。

霧氣不知何時散去了,四周只有寂靜一片,連腳下的那記憶之河,都顯得死寂沉沉。

「……」

「還是說,你依然覺得,有什麼比你自己還重要,所以,自己的事情,其實一點都不重要?」

是這樣嗎?

可……說實話,「源稚紫」究竟是什麼樣,究竟要成為什麼樣……這樣的問題,這樣的想法,已經相當模糊了。

在那所經歷的見聞,所了解的見聞里,「源稚紫」也不過是滄海一粟。每當有這樣痛苦的感覺,自己就會下意識逃避著,「源稚紫」究竟是什麼樣呢?

「……現在要是懷疑,在這裏消失,就是永遠地消失了。」

「你……究竟有什麼「目的」?畢竟,少了「自我」的「她」就是你。」我定了定心神說,「捨棄那麼多,你究竟要做什麼?」

這是困擾了我無數次的問題。

為什麼要去高天原?為什麼要留在高天原?為什麼要參與千年前的事情?又為什麼要在那之後捨棄那些——幾乎是將自己拆得一乾二淨。

「為了活下去。」

「——」

「在第一個世界的誕生之前,在人們知曉的第一個神明伊邪那岐出現之前,有祂們的存在,正是因為祂們,所有有了最初的開始。」她轉過身,走近樹榦,將額頭輕靠在樹榦之上,「祂們全知全能,創造此處,創造了混沌。祂們又隱入混沌,化為混沌。這並非無可奈何,而是因為祂們知道,唯有這樣,才有新的開始。那之後,舊神才真正出現……也是神跡消亡的開始。」

「……消亡?」

「你所在的那個世界的舊世界,是從虛無之海中誕生。可那又如何?虛無之海也好,舊世界也罷,都是從混沌/祂們中誕生。」

「可你之前還說全知全能之神無處不在……」我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神明的消亡……不是完全消失,而是失去了有形的形體,但實際上呢?實際上的祂們是否已經融入了無數個世界,化作各種事物而存在?

「看來,你已經理解了。祂們早已知道,所以創造了這裏。舊世界誕生了,人類也誕生了。人類的出現,毫無疑問加速了神明的消亡。他們的信仰,讓許多非神之物出現——那時的舊神並不叫舊神,而名為初代。雖非全知全能,卻也有所感應。感應到這最初的神之地,最初的神跡,也終要消失。」

-

所以,第一位舊神離開了這裏,去往舊世界,希望在那能尋求到延續神跡的辦法。

在那期間,初代/舊神看到了人類和虛無的對抗,看到了「為了活下去」而掙扎的模樣與自身一族是如此相像。

……更何況,那位初代/舊神還無可救藥地接觸到了「愛」——並非天照口中帶去希望之物,而是悲劇的起源。

那位初代/舊神愛上了人類。

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這個種族。

愛上了一個,經他神創造之種族。

當虛無之潮襲來,當衰亡之首降臨,初代/舊神總是比伊邪那岐還要上心。

初代/舊神完全忘記了。

忘了此行出來的目的,忘了人類並非純粹,忘了這個世界還有神明,忘了自身究竟為何物。

那份愛意讓初代同意了伊邪那岐的提議——驅逐虛無之海。

或許連初代也不知道——

唯有那全知全能之神知道,虛無之海和舊世界,都是混沌的一部分。無論是什麼,從混沌中誕生,最終也會回歸至混沌。

至於初代……作為祂們的繼承者,獲得了抵抗「同化」的力量。

正是因為如此……

「正是因為如此,舊神對人類從未有過戒備。伊邪那岐來到舊神抵抗虛無之潮之地,為其帶來慶祝功勞的人類和美酒。於是,舊神飲下了美酒——」

……縱然舊神全心全意地愛着人類,人類/他們也不曾放心過,伊邪那岐也不曾放心過。

自稱初代的那個存在/舊神,會一直這麼做下去嗎?

為何初代/舊神在他引導人類之時不出現?

為何不自己創造一個種族?

又為何虛無和衰亡對其沒有影響?

如果有一日,初代/舊神離開了,這裏抵抗虛無之潮的力量就會變弱,這裏的人類也不可避免要受到災厄。

如何才能……真正地解決這個隱患?

那是為初代/舊神專門準備的美酒/毒藥。

初代/舊神不明白,想要詢問,但已經來不及了。那時所能做的,也只是化作土地,不斷地擴張,不斷地變大,讓自己的下一代能在此處誕生,讓下一代的人類能繼續生存。

擋住了虛無之潮,驅逐了衰亡之獸的擴張的豐饒土地,與那上邊生活的人類,形成了最初的出雲國。

可最後呢?

伊邪那岐和人類,最終拋棄了那片土地。

這是失落的過去,被無數的時間掩蓋,最終又回到了她的記憶之中。那被最初的舊神遺忘的、最初的任務,最終到了她的手中。

——活下去。

唯有不斷地活下去,才能找到延續神跡的辦法。

可是……

她無法忽視。

那樣的情緒太過強烈,太過熟悉,不斷地灼燒着她每一寸皮膚,令她又要幾近崩潰。

不可原諒——

不可饒恕——

不可忘記——

那初次見到伊邪那岐的恐懼,還有不可名狀的情緒——

不敢答應須佐之男去到滄海之原……

那時刻提醒自己的敏銳直覺……

原來都是與生俱來的憤怒和恨意。

她終於明白自己為何會被那個世界排斥,又為何會對舊世界的一切感到悲傷。

那個世界由伊邪那岐創造,她作為舊神的繼承者,自然不可能被承認,甚至會被那個世界看穿本質——

更何況是現在,已經了解了全部的她。

更何況,她的心中有了另一個想法。

不可訴說,不可慌亂,不可逃避。

在那箇舊世界中,以自身之軀抵禦著虛無和衰亡,見證了無數災厄,最終被人類拋棄。

可她內心,卻對那脆弱的人類種族還抱有希望,抱有愛意。出雲國子民給予了她一切,讓她無法真正下定決心。

只有一點……

這棵樹是她最後的陪伴了。

這棵樹……維繫着所有的世界,是祂們留下來的唯一存在,背負着無數個世界誕生和毀滅。

毀滅的世界將從祂身上脫落,祂將已然毀滅的世界記憶,通過記憶之河吸收,從而讓新的世界枝條誕生。在沒有時間概念的神之地,就這樣存在着。

她也是同樣的存在。

漂泊的種子,終究要歸來。

可還不是時候。

最初的神跡還在不斷地消失,全知全能之神予以的答案還未找尋到。她在那個世界裏,尚有未完成之事。

所以,她會回去。

好在之前就一直在掩飾,一直在隱藏,一直沒有訴說自己真正的內心。

她會回去,並且要不斷地活下去。不能被伊邪那岐發現,也不能被那個世界的意志察覺。

-

「——我不相信你說的這些。出雲國舊神確實是存在於那個世界的邊緣,但什麼全知全能之神……如果是你說的那樣,為何其他舊神什麼都不知道?!」我極力保持自己的冷靜。

「初代用自己的身軀化作出雲國上那片土地。可再長久的「抵抗」,也終有「同化」的一日。最開始的出雲國,比那時候還要巨大,還要寬廣,庇佑著無數人類。直到伊邪那岐認為,那片土地再也不能生存下去。於是,很多人類離開了出雲國,徹底忘記了初代舊神,跟隨伊邪那岐而離開。」

她平靜地講述著,彷彿是和她無關的故事,而並非舊神一族的存亡。

「初代舊神化作人形,頭髮與眼睛都是翠綠,但你知道為何之後的舊神,那之中總是有無法改變的紅色嗎?」

那雙紅眸緊盯着我,宛若兩灘血液。

「在之後的千年、萬年歲月中,初代舊神的身軀承載着戰爭和災厄,抵禦著虛無和衰亡。即便靈魂已然死去,那繼承的神樹也在悲鳴。人類的血淚與初代舊神的血一同澆灌了孕育後代舊神的神樹。」

「……你……和我說這些……」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這是「她」希望告訴你的,我只是一個傳話的。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讓「她」變成了現在這樣的四分五裂嗎?」

「可是……」

「你從沒想過是如此殘酷的過往嗎?」

「……」

「所以才說,這樣的「自我」,倒不如沒有出現才好。「她」知道了「自我」的出現,可這個「自我」僅僅是能夠承受「她」的膽小、懦弱、自卑、自私還有那無處安放的各種「情緒」。除此之外,這個「自我」什麼都做不了。換而言之,太過稚嫩,無力面對那時的情況,也無法滿足「她」的要求。所以,「她」將「自我」壓制住了。」

我說不出一個字,因為我心知肚明。

「在那種情況下,在那種一旦被發現了,舊神一族便會永久滅亡的情況下,作為「她」的「自我」,面對這樣的情況,你又會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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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平安浮世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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