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9 章 人偶(上)
須佐之男變了。
她想。
倒不是認清了人性與人世,而是,他變得比以前更有耐心,更像是從前的自己了。
這樣溫和的須佐之男,還是之前她認識的那個嗎?
……經歷了妖魔屠城一事,恐怕很多東西,她也一起改變了,只不過當時沒察覺到。
那天醒過來之後,須佐之男便說了想要帶着她一同前往滄海之原的事。
「滄海……之原?」
「是父親住的地方。」他耐心地解釋,「在那裏就不會有什麼拘束了,你也不用擔心會為天照帶去什麼麻煩。」
古神伊邪納岐嗎……
說起須佐之男為什麼會稱其為父親,也是因為是伊邪那岐有力量壓制須佐之男引發的雷暴——
這種矛盾,終於還是在她一天天的擔心下,完全暴露出來了。
她知道,如果自己答應了,跟着他一同去滄海之原,當初留在高天原要尋找的「真相」,也一定會出現。
可是,她現在卻覺得這個「真相」不存在該多好。
……若是沒有和須佐之男經歷那些,她對古神伊邪那岐本能的恐懼和憎恨會更心安理得——
她原本接近須佐之男,沒有完全拒他於門外的意圖就不單純。
那些開心的時光就和夢一樣虛幻。
「您能……」她開口,太陽的餘暉落在她的周身,「給我些時間,讓我想一想嗎?」
金髮神明只是被她的遲疑而驚訝,卻並未拒絕,隨後便離開了。
「這有什麼想的?」跟在他身後的鎮墓獸回頭看她,「他其實一直希望你能把面具摘下來。」
「……」
「哼……這高天原的神明都戴着面具,你也不例外。須佐之男那小子……算了,我走了。」
鎮墓獸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麼多年的時光過去,她從少女長成,褪去稚氣,從鮮寡變得溫柔多變。
畢竟,那之後就再也沒看到天照了,天照也再沒有喚她前去說話了。每年豐收時,須佐之男還是要出席,但她沒有資格。
那個時候,「孤獨」便會再次攀爬上她的全身,最後緊裹住她的心,挾迫得她難以呼吸。
在窒息和被嘲笑之中,她最終還是來到了那條蛇的身邊。
就像現在一樣。
大蛇在閉眼休息,沒有理會她,她也沒有叫醒他。
-
「我已經知道所有了。」八俁遠說,語氣中還帶有些許疲倦。
我這才看向他。黯淡的月色下,只有八俁遠的白髮微亮。那雙紫色眸子,在燭光的陰影下令我不安。於是,我移開了目光。
「你以為那是「記憶」,可那卻是「她」的「感情」。」
「……?」
是說依憑在抱山之衣上的……
「所以我才會出現。」八俁遠將手中的燭台放在一旁,夜色重新包裹住了我。
沉默了許久,我坐了起來,藉著微弱的燭光,看到自己身處一個破敗的庭院,自己正躺在庭院的緣側上。
「……這是哪裏?在我入夢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千年前的事,你已經不想知道了嗎?據我所知,現在我是你最可能得到的——」
「我還可以去問浮世。」
正當我要起身,八俁遠伸出雙手按住了我的肩膀——
「他不會告訴你。他可是知道了所有,卻還是執著「她」的存在。」
「……那也比你好,至少他比你更有希望。」
「……」
「事到如今我也懶得再說什麼夕夏早就是個死人,是個傀儡什麼的。你知道我對你不會客氣,所以殺了你——」
「那就來吧。」八俁遠鬆開了我的肩膀,張開了手臂。
「……」
「但你不會,不是嗎?我和浮世聯手是不得已,就算能恢復成「她」,我也得不到夕夏。」
我起身,這一次他沒有攔住我。
束手無策的是我。
那份殺意被阿雲的愛平息掉,我也因此沒有變成「她」。只不過,我想不通,為什麼是殺意……
我現在並不想和八俁遠交手——至少以我現在的狀態,不一定能打過他就是了。
「那把劍,留下的傷口……一定很痛吧?」他頓了一下,「一定很痛吧?」
如此耳熟的話,又在我耳邊回蕩起,就像「阿雲」那時哭着問我一樣。
這不禁讓我想到了拿着那把劍的神……可在能夠回憶起的夢中,自己一直都看不清。
「當然了。就算過去了千年,這個傷口也沒好。八岐大蛇也受過這種傷,你應該也有這種感覺。」
「……一個碎片而已……一個被丟棄之物罷了。比起你受的傷,他早已在千年的等待中修補完成。用那些與源氏交易換來的靈魂……呵呵……想到這裏,我都覺得不可思議。」
「……」
「……因為我/嫉妒就是這樣誕生的啊……甚至,他也是後知後覺意識到,「原來那叫嫉妒」,於是,他把我從他那裏摘除,像「她」丟棄你們一樣,丟棄了我。」
「……別把我們和你相提並論。」
「無意冒犯,我沒有這個意思。」八俁遠最終還是回歸了那溫和的語調,「我也是突然想到,如果夕夏真的和你們說的一樣,只是「她」的傀儡。就算是因為嫉妒而傲慢,不肯輕易向她吐露——不……就算吐露了,我也不會和她在一起。我很清楚夕夏的結局,很清楚她短暫的一生。」
「……」
「每個朝露未落的早晨,我都想着,今天她要做什麼?今天她又降生在哪裏?今天又有什麼結局等着她。」
「……雖說我沒資格去愛,但你想說什麼?說你愛着夕夏嗎?只要不去觸碰,只要不去擁有,就是從來沒有失去。對比起那些擁有過的存在而言,自己這樣『默默守護』顯得更加珍貴。」
「那就是我的愛。」
「——你只是在嫉妒夕夏,那也算愛嗎?」
「為什麼不算?反正夕夏在你們的眼中,只是個傀儡,是應該被拋棄之物。」
「……」我沒再說話,只是朝着庭院門口走去。
只是當我走到門口,一個黑髮白衣女孩擋住了我的去路:「現在你還不能走。」
「……讓開。」
女孩沒有理會我,只是將一個人偶遞給我。
我低頭去看女孩手上那個人偶,也聽到了身後八俁遠的話語。
「……我本以為自己與夕夏就是同類,所以對其心生愛憐,想要看到她每一世被拋棄的模樣。只不過,在這千年的輪迴中,我也慢慢知曉了夕夏的曾經。原來,她終究和我不一樣。她還有從前,她還有之後要完成的事,她不是和我一樣被拋棄之物。」
那是一個有着黑色長發的人偶,美麗的臉上有着動人的表情——
我卻莫名覺得有種違和感。
「……想明白這些之後,我卻對她越發嫉妒,越發深愛着。如果能讓夕夏一直存在,那麼她的曾經不會到來,她的未來也不會隨之改變。這也就相當於,我得到了她的所有。」
真是讓人惱火的話……
「那也只是你的一廂情願。夕夏可是,從來沒有真正地愛過。」
「沒關係。」八俁遠沒有在意我的話,「沒關係。」
就在我一把推開女孩的手,那個人偶隨之從女孩手上掉落,我又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人偶——81Zw.????m
……太像了。
難怪覺得違和……
這個人偶簡直是夕夏的縮小翻版。
「你——」
我轉身要問八俁遠怎麼回事,卻被抱住了。
「沒關係。我……很快,就會擁有一個只屬於我的她了。」
-
她想起了和鎮墓獸認識不久的事情。
「喂!你這個女人!幹什麼總搶我的肉乾!」
鎮墓獸因為她再一次拿走了肉乾而真的生氣了。
敏感地察覺到這個之後,她陪笑着將肉乾還給鎮墓獸:「抱歉。」
「哼……」鎮墓獸沒好氣地從她手中飛快奪回肉乾,「我說你……成天一個人……唔啊!不對,成天一個神,能說得上話的也只有我和須佐之男,就沒想過和高天原其他神來往一下嗎?」
其實還有那條蛇,她在心裏默默補充,但面不改色地說:「他們不願意和我說話。」
「唔……?」鎮墓獸大口咬着肉乾,毛茸茸的臉上全是不相信。
「在這之前,在認識你們之前……不,在來高天原之前,我不會笑的。大概是因為這個吧,讓其他神明誤會了。」
「你以為我會相信這種借口嗎?」鎮墓獸飛快地吞下肉乾,然後伸了個懶腰,「我要去找須佐之男了。」
「我帶你去——」
「不用。」鎮墓獸高傲地說,「這高天原我來過好多次了,用不着你帶路,走了。」
看着伊吹離開,她還是不放心地跟在了後面。
果不其然,鎮墓獸還是迷路了,甚至被幾個神將圍住了。
她本想去找須佐之男,但在路上剛好碰到了月讀,在衡量了一番之後,她下定決心要去找須佐之男,對月讀便匆匆行禮——
這是她來高天原之後,見月讀的第二次。
「……出雲國舊神。」
她以為過了這麼久,月讀早就該忘了她。
「是的,月讀大人。」她只能停下來。
曾是種子的出雲國舊神……
月讀看得出她已經不是種子了,至少根莖長出來了。
「……發生什麼事?」月讀問。
初見時候,對她的警告沒有用。
雖然掩飾得很好,但她瞞不過月亮。
「……只是想要找到須佐之男大人,他的……跟隨被神將攔住了。」
說起須佐之男,天照倒是沒有要阻止他和她之間來往的意思。可在月讀看來,和外來之神過於親密,並不是件好事。
……根莖已經長了有一定長度了。
從月海中出現那顆種子,從月讀看到那顆種子,便將這樣的事告訴了天照。於是,創世的天照意有所指,指向了世界邊緣的出雲國。
長久以來,這顆沉寂在月海中的種子從沒有發芽。
海中倒映着種子,但月海之中並沒有種子。
那天,月讀聽到了清脆的響聲從月海中傳來。不知為何,月讀很快從月海中看到了那顆種子——在種子光滑細膩的邊緣,在那裏,裂開了一條縫,隱約能看到一點綠色。
詭異的不安和愧疚,快速侵佔了月讀的身心,甚至忘了立刻了解出雲國的情況。
「這次多虧了月讀大人。」
她一邊笑着說,一邊安撫著那隻鎮墓獸。月讀卻注意到了她的神格。原本是象徵生命的淡綠色,現在已經與她的心臟完全融為一體——
倒不如說,是那顆心在拚命地包裹着那顆神格。
天照曾說,這顆神格,是由她親手製作……若有惡念,必會破裂。
她若真有惡念,這顆深入心臟的神格,恐怕……
「……若神明有異心,高天原或會隕落,彈指一瞬,灰飛煙滅。」
時隔多年,她又聽到了相同的話。
是警告嗎?
可她和那條大蛇之間的來往,是相當隱秘——當然也不排除月讀已經知道了。
但,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最近又沒有出現什麼異常。
……月讀已經警告過了,但這一次,會是表示,她已經是「異類」的宣告嗎?這是天照的意思嗎?
雖然心中想過了無數可能,但她早已習慣隱藏和偽裝了。
「我剛來時,您也說過同樣的話。不過,我一直不明白。是指……我有異心嗎?」她微微側了頭,神情有些不安,又以一種非常單純的眼神望着月讀。
月讀沉默著,沒有說是,也沒說不是。
內心存有的愧疚,幾乎要被她的單純眼神逼迫得說出實話了。
「如果非要這麼說的話,我也確實有吧。」她那單純的眼神不再望向月讀,反而是看向了更遠更遠的地方。
「……?」
「我去了人間好多次了。老實說,我不認為高天原這樣的賜福,對人類有什麼幫助,甚至會加速他們的死亡。與其給予他們庇佑,不如將這個世界還給他們。」
「……還?」月讀聽到了幾乎不可能的字眼,「整個世界都是天照大神創造的,何來還一說?」
「嗯……高天原一直都是這麼認為。認為神是創造者,亦是統治者,人類只是孩子。可是,若從一開始,神明創造世界其實是為了神明,人類不過是隨手而來的灰塵。神明隱入自然,現在看到的所有,不就是人類的世界了嗎?」
「……」
月讀沒想過她會如此直白地說出她自己的想法。是有意還是無心?月讀當時都無法去分辨,只是那超出常理的句子裏,是絕對的「異類」。
「抱歉,是我太自作主張了。因為再一次聽到了您說的話,所以忍不住將我這些年積累下的微薄想法,簡單說明。」她又笑了起來,紅眸彎成了好看的月牙形。
「……這種話,還請不要再說了。我之前說的話,也請記住。」月讀本還想說什麼,到最後卻只能說出這些,只好轉身離開。
好一會,鎮墓獸才開口:「你不該把這些和高天原的神說。」
「我和須佐之男也說過,他贊同我的看法,但只是覺得,神明還沒有到離開人類的時候。」
「哼……那是那小子會說的話嗎?」
-
在被八俁遠抱住的時候,我聽到了那個人偶摔在地上清脆的聲音。
也就是那時,我感到有什麼扎入了我的胸口,和那把劍帶來的傷口重合起來。
「沒關係……」八俁遠低下頭來,用下巴輕蹭着我的額頭,「只是稍微有點痛……馬上就好了。」
我想要推開他,卻發現怎麼都推不開,甚至後面話也快說不出了。
……
……
……
真是奇怪,怎麼會做那麼奇怪的夢?
我從床鋪上坐了起來——
「怎麼了?」他輕聲問。
「做噩夢了。」夜色下,我看到了他的雙眸泛著柔和的光澤。
他湊過來,輕吻着我的臉安撫我,讓我從心悸中緩過來。
他眨巴了紫眸,隨後扶着我的肩膀,讓我躺在他懷裏:「別想那麼多,睡吧。」
他的話一向都很有魔力,所以我後面也立刻睡著了,沒有再做那個奇怪的夢了。只是,胸口那空蕩蕩的感覺,還是非常明顯。
三年前,家境殷實的他,將我從城主那裏帶走。我本以為,就算是淪落到做他家的侍女也沒關係,可當晚他就說——
「嫁給我吧。」
——我無法拒絕。
非要說什麼理由,那也應該是……
我愛上他了。
三年中,他沒有再娶其他女人,宅子寬敞明亮,讓我衣食無憂。每次他回來,也都是和我在一起。
可是……
那樣的缺失感,是他如何寵愛我都彌補不了的。
所以,我在宅子裏找來找去,想要找到一個能夠彌補缺失感的物品,直至病倒。
夕陽落下時,我醒過來了。他坐在我身邊,憐惜地握住我的手。
我剛要說話,他卻將手輕輕地搭在了我的胸口處——
「怎麼回事?」
「抱歉,讓您擔心了。」
他俯身低頭,將耳朵貼在了我的胸口處——
「大人?」
我的指尖觸碰到了他微涼的髮絲。
他閉着眼沒說話。
外面的夕陽已經完全落下了,夜色重新溫柔朦朧起來。
「從住進大人的宅子之後,我總覺得那裏……少了什麼。」
「……」
「我總覺得,那個,或許在宅子裏。」
「所以,找到了嗎?」
「沒有。」
「是嗎?」
他睜開了那雙紫眸——
從那裏流露出一種異樣的情緒,讓我忍不住用手捧住了他的臉,讓他看向我。
他愣了一下,那樣的情緒很快消失殆盡,被滿眼的溫柔取代。
「怎麼了?」他溫和地問,伸出手指抵住了我的下巴。
有些無措,我慢慢地鬆開了手,移開了眼神:「大人剛剛的眼神……似乎在懷念誰。我……」
「……」
「我……」
「再過幾天,櫻花就要落了,一起出去走走吧。」
於是,他起身,扶我起來,披上了外衣,挽着我的手走出了家門。後面的話被他堵住了,我也沒有機會再問。
路上的景色都很不錯,他一手提着燈籠,一手扶着我,走過橋后,到了山下的櫻花林。我呼吸著新鮮的氣息,似乎有什麼填入了胸口的空白之處。
「夕夏。」他喚我。
於是,我回過頭,看到他手中有一個黑色長發的人偶。
「這是……」
「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他說,「讓它陪着你吧。」
-
從月海中走出了一位星之子。月讀站在月海的岸邊,看着那位星之子朝他走去。
須佐之男已經去了滄海之原,雖說會定期帶鎮墓獸伊吹回來高天原看她,但終究已經回不到從前那樣開心的時光了。
「真的不去嗎?」須佐之男臨走時,再問,「去的話,隨時都可以……」
他沒說下去。
「為什麼要一直問?」她笑着,看着須佐之男那雙變得溫柔的金色瞳眸,「您和我相處了這麼久,應該知道我究竟是怎樣。」
「……不,我不是很明白。」
「這可不像您會說的話——」
「我不明白你在我面前,為什麼還要戴着那個面具?」
「您在說什麼?」
「你很清楚我在說什麼。伊吹……告訴了我一點關於你的事,當然,是我先問的。」
「關於這件事……」她聲音放低了些,「您就當我是自作自受吧,不必為此煩惱。」
「就算是一起長大的同伴也不行嗎?」
「……同伴?」她不禁有些失神,「我和您……?」
「這是自然。」須佐之男沒有猶豫,「在往後的日子裏,我也希望你能和我一起走下去。」
「……一起走下去?」她覺得須佐之男說的話有些怪,但又不知道怪在哪裏。
「笨蛋——」一旁的伊吹打了個打哈欠,不知道說的是她,還是須佐之男。
「咳……總之,有什麼事的話,就直接和我說吧。」須佐之男面上微紅。
她再次看向了須佐之男——
不管從什麼方面,眼前的神明,都對她有着特殊的意義。
所以,偶爾露出自己的本性……
……
只能這一次……
「……我可從沒有瞞着您。」她改變了一如往常溫柔的語調,語氣變得有些埋怨,「不是嗎?」
這個轉變太快,又太過於突然。
須佐之男能記住的,只有當時她那不同尋常、略帶嗔怪的語氣。
——對啊,那是她第一次露出本性,也是最後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自我」。
所以,她沒有選擇「真相」,選擇留在高天原。雖說一開始,是為了「真相」而留在高天原,但她更害怕「孤獨」,更害怕自己再一次成為唯一一個「異類」。
她站在月讀的身邊,那位星之子走到了月讀面前,又看向了她。
「「異變」,要開始了。」星之子如是說。
-
他離開很久了。
這個人偶放在我的身邊,總是很安心。就好像有什麼,真正地填滿了內心。
同時,我又總是放心不下。盯着那個人偶看多了,自己總會忍不住想要打碎它。所以,我將它藏在了高處——
只要自己不去碰,不去想起,那個人偶就會慢慢被遺忘。
但,他離開的時間過得有些太久了。
宅子裏的花開始枯萎,侍女和僕人也都離開了。
這一天,我像往常一樣坐在庭院中等着他回來。然後,寂靜的庭院中,傳來了敲門聲。
我匆匆跑去開門,以為是他回來了,結果門外站着的卻只是一個黑髮青年。
青年看到我的一瞬間臉色變了變。
「請問您找誰?」我雖心裏也有些吃驚,但還是鎮定下來問。
青年張了張嘴,那雙藍色瞳眸中露出些許悲傷,然後給我遞來一封信,開口說:「這是……夫人您……的丈夫留給您的。」
我沒有立刻接,又看向青年:「他怎麼了?為什麼這麼久沒有回來?是出了什麼事嗎?您知道關於他——」
「不知道。」青年的語氣變得冷峻起來。
意識到自己失禮了,便只好一邊道謝,一邊收下信。
當我關上門,這才打開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