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三E考試（五）

卡塞爾學院，圖書館地底。

巨大屏幕的微光照亮了魁梧的男人的身影，他坐在轉椅上，雙手插進褲兜，低著頭一言不發。

「你現在安全了，有什麼事直說，」諾瑪的聲音在諾大的空間中回蕩。

「我想見見EVA，」男人忽然笑了。

「好吧，真是無聊，」諾瑪說。

巨大的屏幕暗了下去，黑暗裡只剩下繁多的紅色和綠色的小燈在跳閃，龐大的人格數據湧入這台超級主機，彷彿海水逆湧入江河。

硬碟燈、數據流量指示燈、主機頻率指示燈都在以十倍的速度閃爍，而且越來越快，最後一種近乎瘋狂的頻率已經控制了整個地下室的節奏。

忽然間，所有的燈熄滅，地下室陷入絕對的黑暗。

微光從穹頂灑下來，彷彿冬日裡的飄雪，輕柔地落在魁梧男人的身前，緩緩地凝聚出一個嬌俏女孩的模樣。

她站在光束的中央，閃爍著瑩瑩微光，全身上下都是透明的。她穿著絲綢長裙，長發直垂至赤足，安靜的在那裡微笑。

「EVA，」魁梧男子輕生說，他伸手去觸碰光影形成的女孩。

「你還是像以前一樣。」

女孩透明的小手與男人輕輕合攏，看上去真實而又虛幻。

男人知道，儘管這些只是光與影的幻覺，3D成像技術保留著、已經遠去的記憶。

但他對EVA的感情，是永恆不變的。

「EVA，我想請你幫個忙，」男人說。

「什麼忙？」EVA問。

「幫路明非通過3E考試，無論他潛力如何，」男人說。

「但如果他真的不是龍族血裔，讓他通過3E考試進入學院，可能會導致泄密哦。」EVA說，「學院從不招收非混血種。」

「他是我的朋友，我想幫他，」男人說。

「諾瑪不會同意的，」EVA說。

「可你不是諾瑪，對么？」男人說。

EVA沉默不語，沒有回答他。

「我想喝啤酒，」男人忽然說。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沒有改變喜歡喝酒這個壞毛病么，」EVA說。

「如果那晚我沒喝醉的話，也就不會失去你了，」男人的語氣很悲傷，「我時時刻刻都在想念你，喝酒只是為了麻痹自己，至少不會那麼痛苦。」

「哎……」EVA輕輕嘆息。

「嘻哈嘻哈嘻哈」的聲音忽然從男人背後傳來，他警覺地轉身，小臂上青筋暴露，如同蛇一般扭曲，無與倫比的力量已經凝聚。

他看到的是一個奇形怪狀的東西，那是一個由金屬圓球、金屬短棍組成的小人形，只到他膝蓋的高度。

這些原本應該散落一地的零件似乎是被強大的磁力吸聚在一起了，它有一張小丑般逗樂的臉，兩顆充作眼球的金屬珠子滾來滾去，金屬短棍組成的嘴咧開，現出諂媚的笑容，「手」中托盤上是一瓶凍過的Sams黑啤酒。

「它是我無聊時候做的小東西，在這裡只有它會陪我玩。」EVA說。

男人抓過酒瓶，機械小丑替他用開瓶器拔開瓶蓋。

「晚上好，先生。」小東西帶著酒吧侍者的調調說，聲音從它身上的擴音器傳來。

「做的不錯，小傢伙，」男人灌了一口酒，「你可以退下了。」

小東西彷彿沒有聽見。它露出更加可愛的笑容，依舊端著托盤站在他背後。

「它喜歡小費。

」EVA說。

「你知道我很窮。」男人嘀咕，從口袋裡掏出幾枚25美分的硬幣扔在托盤裡。

「謝謝！」

小丑開心地鞠了個躬，發出「嘻哈嘻哈嘻哈」的快樂聲音，搖搖晃晃走進了黑暗裡。

「執行部最近在幹什麼？」男人問。

「執行部分成了四個小組，他們分別是華夏、英國、丹麥和墨西哥組，大約有一千三百餘人在尋找『龍墓』的位置。目前最接近成功的是曼斯教授領導的華夏小組，他們執行的是由校長親自製定的『夔門計劃』，目標是四大君主之一，高貴的初代種，青銅與火之王諾頓。」EVA說。

「計劃細節呢？」男人問。

「只有參與者清楚。」EVA說。

「除了校長和曼斯，還有誰參與了『夔門計劃』？」男人又問。

「執行部最強的組合，葉勝和酒德亞紀，」EVA說。

「希望昂熱校長不會再錯了……否則……」男人悶頭喝酒，沒有往下說。

「其實大家一直都在的。」

忽然，幾道光影圍在男人的周身，他們都是像EVA一般的透明人——有梳著利索紅短髮的皮裝女孩，也有戴著墨鏡的冷漠男孩，也有面容僧侶般肅穆的黑衣人，也有歪著頭長發漫卷的嫵媚姑娘。

再加上EVA，一共六個人，他們都把手放在男人的肩膀上。他們不約而同地笑，像是老朋友，即使過了許多年，卻依然燦爛如初。

「他們在沉睡冰海下面，鎖在那些金屬潛水服里，雖然不會死去，卻也永遠回不來了，」男人的聲音嘶啞，「為什麼活下來的是我……」

「別難過了……」女孩伸出虛幻的手，輕撫男人的面頰。

「有太子的消息嗎？」男人說。

「還沒有……如果他還活著的話，想必此時已經成為『皇帝』了吧。」EVA說。

「他必須活著！他只能死在我的手裡！」男人用極盡冷漠的聲音說出了這句極盡狠毒的話。-

「我等你的好消息。」EVA說。

「我發誓！一定！」

男人起身，仰頭喝著啤酒往外走去。

密集如蜘蛛網的紅外掃描系統關閉，攝像系統自動關閉，跳閃的紅色警戒燈切為綠色，走道地面的高壓電被切斷，安全系統再次進入短暫的休眠狀態。

男人走到角落裡的小丑機器人身邊，蹲下身子說，「嘿兄弟，能否還給我兩個硬幣讓我去買罐可樂？」

「沒門！沒門！」

小丑機器人露出小氣鬼的表情，死死地攥著手裡那幾枚硬幣。

「給你哥哥兩枚硬幣吧。」EVA說。

「嗚嗚……」

小丑機器人很委屈，它從硬幣里小心地選了兩枚舊的遞給男人。

「小氣鬼！」

男人朝它腦袋上使勁拍了一巴掌，這個用鍊金術製作的傀儡機器人，由於受不了這麼大的力，瞬間崩碎為一堆金屬短棍和滿地亂滾的小球。

男人一邊拋著兩枚硬幣玩，一邊喝著啤酒，愈走愈遠。

EVA默默地看著他魁梧而寂寥的背影，和十年前相比，他的腰背沒有那麼挺拔了。

金屬門開合，男人真的走了。

女孩無聲無息地落下淚來，淚水滴落在金屬地板上，濺起瑩藍色的微光。

「姐姐！姐姐！不要哭！」

短棍和小球滾動著匯聚起來，小丑機器人再次成形，發出了「嘻哈嘻哈嘻哈」的聲音。它跑到EVA面前，雙手舉過頭頂，搖晃起身體跳著一支難看的舞，希望能逗EVA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