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雪雲的自述
我叫呂雪雲，16歲，今天晚上我又被欺負了。我只是想看看吳伯伯種的盆栽，他好會種花，院子裏擺滿了他的花，有夾竹桃，月季，海棠花，木槿，迷迭香......好多好多，還有我好多不認識的花，這些都是我偷偷從他的書里看到的。花很美，可種他的人很兇。我看花的時候明明離花都有1米多的距離，可他還是說我會弄壞他的花。他瞪大雙眼盯着我，似乎想一口把我吞掉，他眼前的獵物不得不灰溜溜地回房間。
回房間的路是我走過最委屈的路，藉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我小心翼翼地走上樓梯（如果我開燈肯定又要被張阿姨罵了），我只要安安靜靜回房就好了。可這並沒有這麼容易，我摔跤了，結結實實從樓梯上滾了下來。摔倒的聲音引來了張阿姨，沒有關心，只有嘲笑：「哈哈哈，丫頭路都不會走了？我這剛拖的地你別給我踩髒了，你赤腳走上去。」我只好起身拎着剛換的鞋走上去，哪有大晚上拖地的？
張阿姨的說話聲把女魔頭吵醒了，她從房間走出來，並沒有責怪張阿姨，而是將矛頭指向我：「一天天的吵吵什麼？你就不能安安靜靜呆在房裏嗎？給你吃給你穿給你住的，你還想要什麼？沒人要的小畜生。」說完用力一推把我從房外推進房內，我又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跤，我的胳膊又一次遭受重擊。而她摔上房門，將我所有的委屈堵在嘴裏。
隔壁的爸爸一直都聽的到吧，他只是什麼都不想管，畢竟5年前他就已經不管不顧地拋棄媽媽和我。可是一年前的事故將我帶到他面前，他會討厭我嗎？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這個家裏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不喜歡我，可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不喜歡我，為什麼處處針對我為難我。我只想自由一點，哪怕只是在院子裏看看花，而不是只能呆在這狹小的房間里。可是我不能，我好想逃，逃離這個地獄般的地方。
這條河裏會不會也有小魚小蝦小螃蟹？像小時候家旁邊的小河一樣？好懷念小時候和朋友們在水裏抓小魚的時光，這條河能不能帶我回到從前？回到小時候，回到有媽媽的時候。我低頭看着媽媽給我的禮物。手錶壞了嗎？秒針在12左右來回跳動，嘀嗒嘀嗒...「撲通」，我跳下來了？！救命，救命，誰來救救我？
「別亂動，我能救你。」
我不動，我不動，救我，救我......
......
「好咯，香噴噴的玉米蒸好嘍，給。」房東奶奶笑眯眯地把玉米遞給我：「這是你羅叔叔最喜歡吃的，他就喜歡這樣用筷子插進玉米棒芯里，這樣就不會燙手啦。」
「啊？哪來的叔叔？」他不聲不響走了進來，濕漉漉的頭髮上蓋着一塊毛巾：「她叫你奶奶，我也叫你奶奶，她應該叫我哥哥才是。」奶奶一臉嫌棄的表情看着他：「你也好意思，快30歲的人了還讓人家叫你哥哥。」
「沒事，奶奶，我年齡也不小了，叫哥哥也挺好。」我把手中的玉米遞給他：「哥哥給，你最喜歡吃的玉米，可香了。」他剛準備拿過去，一旁的奶奶出手制止：「別給他，讓他自己去拿，就這個最大，雪雲自己吃，噢。」說着便動手推搡：「去去去，快去吹頭髮，一會兒你自己去鍋里拿。」
「好好好，別推了，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眼前這樣溫馨的畫面，如果別人不說，還真會有人認為是奶奶和孫子打鬧吧，我也好想成為其中一員。我已經接受他們的照顧了，
這樣想會不會太貪心？「雪雲快吃，涼了就不香了。」奶奶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坐下來繼續看電視吧。」我們挨着坐下來看電視，也像奶奶和孫女一樣。真想時間慢一點慢一點......
「嗯~真香。」他從廚房裏出來，一隻手拿一個玉米，大口大口地吃着：「好了，很晚了，我們得回去了。」奶奶不舍地看看我，又看看他：「要走了嗎？雪雲要不要跟奶奶睡？」還沒等我開口，他就直接拒絕：「讓她睡我房間吧，我都把床單換了，好了好了，我們走了。」說完就拽着我的衣袖往外走。我趕緊回頭對奶奶告別：「奶奶晚安。」
「晚安。」
回到樓上，整個客廳都乾淨了一些，沙發上的衣物沒有了，茶几上的瓶瓶罐罐也不見了，不適合我看的雜誌也偷偷藏起來了。「你叫雪雲對吧？」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害羞地回答：「對，呂雪雲，叫我雪雲就好。」他短暫地上下打量我一番：「長的也白白凈凈的，年輕女孩的皮膚就是好。我叫羅暨鍾，暨是這樣寫的，這樣這樣這樣。」他用手在空氣中比劃一陣，我也沒看懂。「鍾呢就是鐘錶的鍾了，你叫我叔叔伯伯哥哥啥的都行。」在我看來，他是一個奇怪的人，我也不好怎麼回答他，只能簡單回一個：「噢，好。」
他指著一個房間對我說：「你今天晚上就睡那個房間吧，床單被褥我都換了，已經12點多了，快去睡吧。」「好。」我走進房間，回頭對他道謝：「謝謝你，晚安。」
「晚安。」
我關上門躺在床上，呼，好軟的床，比起家裏的硬板床舒服多了。經過這一天的波折，我也確實累了，我從來沒想過自殺是怎麼樣的，我為什麼會跳下去？因為謾罵和捉弄？因為被摔的委屈？還是因為對父親的失望？我想都有吧，幸好遇到了暨鍾哥哥，他不僅救了我，還帶我來到這裏，玉米好甜，被子好暖和，奶奶笑起來真好看......呼~呼~呼~
「廁所，廁所，廁所在哪裏，找不到，為什麼找不到？」
呼~我居然被尿給憋醒了，好奇怪，平時都不做夢的，不管了，先上廁所要緊。我剛打開門，一個不明物體砸在我腳上：「啊！哥，你怎麼睡這了？」不明物體正是暨鍾哥哥的腦袋，他一定是頭靠着門睡著了吧。
失去支撐點的他一下就驚醒了，看到我站在跟前他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太尷尬了，太尷尬了，我怎麼睡著了？可惡。」
看着他臉紅手足無措的樣子我忍不住捂嘴偷笑：「哥？你怎麼了？」
「沒事，你怎麼起來了，要不要喝水，玉米吃不吃，涼了，要不我蒸一下？」
看他手忙腳亂的樣子我笑出了聲：「嘿嘿嘿，不用，我起來上廁所，可能在河裏喝多了水。」
「噢，好，行，去吧，3點多了。」他低頭看着手機屏幕，徑直走到沙發上。一股尿意襲來，我得趕緊放水了。呼~舒坦。等我從廁所出來，他還坐在沙發上。我走過去坐在他旁邊：「能和你聊會兒天嗎？」他看了看我，微笑着點頭：「當然可以。」
「看，這是我媽媽留給我的。」我向他展示兜里的手錶：「不過好像壞了。」
「我看看。」他接過手錶正反面仔細觀察：「防水手錶，沒有傷痕，應該是沒電了，換塊電池就能重新走動了。」
「哎呀，我好笨，媽媽去世之後我就沒換過電池了，還好，我還以為壞了呢。」
「那你現在是和爸爸一起生活嗎？」
「對。不過還有后媽，本來爸爸媽媽離婚後我是和媽媽在一起的，媽媽去世之後我迫不得已才進入他們的家庭。」
「這個后媽對你不好嗎？」
「不好，她好壞，脾氣也差，動不動就發脾氣。」
「她動手打你了嗎？」
「也不算打吧，就經常罵我，對我發脾氣，把我推來推去的，像個巫婆一樣可怕。比保姆張阿姨和園丁吳叔叔還可怕。」
「保姆和園丁也欺負你？」
「對，張阿姨老是捉弄我，她知道我怕蛇，還故意買了一條玩具蛇放我房間嚇我，還冤枉我偷她的玩具。我房間還經常出現死蟑螂，我覺得也是她放的。昨天我還從樓梯上摔了下來，她就站在我旁邊笑我。她就喜歡看我狼狽的樣子。吳叔叔還好，只是不讓我看他種的花。可是我好喜歡那些花，他種花不就是讓人看的嗎？為什麼我一靠近他就罵我？我搞不懂，好像他們都不喜歡我。」
「你爸爸不管你嗎？」
「他只關心他自己，他要真管我的話就不會和我媽媽離婚，明明他們都沒吵過架，就莫名其妙拋下我和媽媽，最後離了婚。我最討厭他了。」說着說着我就激動了，憤怒都寫在我的臉上。他像哄小孩一樣哄我：「好好，不生氣不生氣，深呼吸。」聽他話深呼吸一口氣好像真的不那麼生氣了。
看我恢復情緒，他認真對我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會遭受各種苦難，有人像你一樣逃避，但也有人會堅強地面對。我沒有經歷過你的苦難，所以我沒辦法評價你的做法是對還是錯。但我要告訴你，這世界還有很多美好的人事物等你遇見，糟糕的人只會在你的人生中短暫出現，即使是你的爸爸，待你有能力獨立生活后也可以離開他。很久以後你也許會回想到此刻的生活，到那時這些人對你的刁難就不值一提。所以你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生活，將來對他們不屑一顧。」
他好像很在乎我，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好溫暖。
「你在發獃嗎？」他的手指輕輕地在我的額頭上推一下。
「嘻嘻，沒這麼嚴重啦~我也沒想過自殺，我也不知道怎麼的我就跳下去了，我以後不會做傻事了，你放心。」
看我笑嘻嘻的樣子他也放心了，轉頭又一本正經地說：「如果你受委屈難受了就深呼吸，要盡量平復心情，深呼吸沒用就跑步，要把壞情緒發泄出來，不能憋著，憋著容易做傻事。如果都沒用的話，這裏隨時歡迎你來。」
「我以後還能再來嗎？」我小聲提問，我害怕他拒絕。
「當然可以，奶奶也很喜歡你，你要是再來，奶奶也會很高興的。」
人是會發光的對吧？不然我眼前的是什麼？嗯~一定會發光。
「謝謝。」我不知道我還能說什麼，硬生生憋出這兩個字。沉默了大概一分鐘，他把頭轉過去說：「那問題解決了，回房睡覺吧。你看的我都害羞了。」
「嘻嘻嘻，那你也回房間里去睡覺吧。」
「嗯，晚安。」
「晚安。」
我回到房間，重新鑽進溫暖的被窩，呼~好舒服，睡覺睡覺~
......
什麼東西？好刺眼。
我努力眨眨眼，一抹陽光照在我臉上。什麼？我剛閉眼晚上就過去了嗎？正當我思考要不要賴床時，門外傳來咯咯咯的笑聲。暨鍾哥哥起來了嗎？我走出房門，哥哥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要不是我知道那裏有台電視我都不知道他在幹什麼，電視聲音小的連我走出房門都聽不清。
「早上好！」我走過去打招呼。
「呦，醒啦。喏，你的衣服。桌子上有油條和粥，吃點東西吧，奶奶送上來的。」
「謝謝。」我接過衣服走到餐桌前，盤子裏還有三根油條，旁邊是一大碗滿的糯米粥，：「還有這麼多，你吃了嗎？」
「我吃過了，你慢慢吃。哈哈哈，太搞笑了。」他說話時一直盯着電視里的動畫片傻樂。看他小的樣子我也跟着傻笑，嘿嘿嘿。嗯？我在傻樂什麼？有點餓，先吃飯。
我努力地消滅眼前的食物，嗝~好飽：「我吃不完了怎麼辦？」
他走過來看着碗裏的粥：「還剩一半誒，你胃口這麼小噢？」
「我還以為我能喝完粥的，喝着喝着就飽了。」
「沒事，這根油條我解決掉，粥就先放在這，不會浪費掉的。」
「那我先回房間換衣服。」
「嗯，好。」
等我換完衣服出來，他依舊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哥，我先回去了，我作業還沒做完呢，明天就星期一了。」
「要回去了嗎？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太麻煩，你已經幫我這麼多了，我記得路，我能自己回去。」
「沒事，我也要出去買菜，先送你回去吧。」沒等我再次開口，他已經走到門口準備隨時出發了。我也不再拒絕，和他一起下樓。
我憑藉昨天的記憶想原路返回，我記得是右邊。「誒誒誒，這邊。」他一把拉住我往左走。
「不是往右嗎？我記得我們是從那邊跑回來的呀？」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笑笑解釋道：「噢，昨天看你心情不好帶你繞路多跑了一會兒，這邊走更近。」
「啊？昨天你跑這麼快，我還以為你冷呢？我使勁追，累死我了。」
「劇烈運動有助於發泄情緒，感冒事小，心情好一點對你更重要。」
「嘿嘿嘿。」
「傻笑什麼？對了，你家在哪，離這遠不遠，要不打車吧？」
「不遠，地址我也不知道，我只認得路，我們還是走吧。」他點頭答應。
不到5分鐘，我們就走到了昨天的橋頭，要知道昨天可是跑了有10分鐘，-他到底帶我繞了多遠？他指著身後比較明顯的建築讓我認識，讓我能記住他家的位置。他像教小孩一樣教我認路，可我已經不是小孩了，這點路我還是能記住的。不過我還是在他的教導下認真點點頭。
「看，那裏有賣棉花糖的。」我能從他的眼睛裏看出渴望：「我們去買棉花糖吧?」他扯了扯我的衣袖，這像極了小孩在徵求媽媽的同意去買棉花糖。
「你喜歡什麼顏色？」
我回答：「綠色吧。」
「那我要粉色。老闆，一個綠色的一個粉色的。」
「呦，今天來這麼早，我這剛出攤。」老闆一邊談話一邊嫻熟地做棉花糖。
「今天天氣好，出來活動活動。」
不到5分鐘，兩個棉花糖就已經做好遞到我們手中。他付完錢后我們便繼續趕路。
「看，那棵超大的桂花樹，那裏就是我家了。」我指了指前面不遠處別墅。
「嗯？那棵樹我好像在哪看到過？」
「好看吧？你聞聞，這裏都能聞到花香。」他照我說的使勁聞，看他臉上露出笑容，我也跟着傻笑起來。
「嗯，確實挺香的。」
「那就送到這吧，我就自己回去了。謝謝你和奶奶的幫助，我都會記在心裏的。」
「哥哥幫妹妹就不用這麼客氣了，我很高興能幫到你，當然，奶奶也很願意幫你，如果你不開心了隨時可以來我家，我們都很歡迎。」
「謝謝。」
「好了，回去吧，下次見。」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