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菌毯

「和我計算的結果一樣，都是七個小時。」肖儀首先打破了房間里的安靜，對趙華峰說道。

這時趙華峰還在思考着，他沒有參與眾人剛剛的討論，他一直在心中咀嚼分析著廣源所說的一切細節，直到聽到肖儀的話，趙華峰才放下揉着太陽穴的手沖肖儀微微點頭。

接着，他從座位上站起身，面向廣源，現在他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需要廣源解答。

「你說的安達納爾...就是小希，剛剛聽你說的，她和她的神們與菌絲的戰爭開始很久了是嗎？」趙華峰摘下了軍帽端在自己腰旁問道。

「是的。」廣源回道，接着就聽到小希在他耳邊報了一串數字，於是廣源接着說道：「準確來說是四十萬一千多年。」

「那真的是很久了...」聽到一這串數字，趙華峰下意識輕咳了一下，接着說道：「廣源，我希望你轉達一下我的請求，我們需要安達納爾共享一些和菌絲戰鬥的經驗。」

「不用轉達，小希現在就在聽，」廣源指著自己的耳朵笑了笑說道，「她說她會全力支持人類與菌絲的戰爭。」

「謝謝。」聽到廣源的回答，趙華峰鬆了口氣，緊接着又神情肅穆的說道：「首先是有效的攻擊方式，你可能不知道，菌絲爆發的前四天，在市區里我們就損失了三個團，連帶着警察和消防官兵，傷亡不計其數。」

「是的，根據前線戰鬥的士兵的反饋，我們面對這些怪物可以說束手無策，」此時肖儀也站了起來接上趙華峰的話說道：「士兵攜帶的常規武器很難對其造成致命傷。」

「就像射進了木頭。」在肖儀的對面，有名同樣身着軍裝的人站起來接上肖儀的話說道。

隨着那名軍官的話音，這時長桌前開始接二連三有人站起身，紛紛訴說對菌絲不同特質的發現。

看着桌前紛紛站起的眾人和四面八方傳進耳朵中的話語，讓廣源又下意識的盯着桌上投影儀的光有些走神。

不是疏忽，廣源知道小希在聽，而且對於他們的問題廣源也沒有什麼答案。

主要是剛剛趙華峰突然提到了幾天前的事，這讓他想起了司馬詩慧。

司馬詩慧......廣源心中默念着她的名字，在四周盯着自己的目光中，廣源輕輕閉上眼睛。

他想暫時擺脫這些，他想緊緊抓住可以再見到司馬詩慧的任何一個瞬間。

閉上眼后，在黑暗中，廣源看到了司馬詩慧。

看到了和她一起躲在房頂，並肩躺在墊子上的那些時刻。

看到了那些夜晚，自己對她嘮叨著喜怒悲歡，她則看着天上的繁星閃閃。那時她的眼中有大海，星空在她黑色透明的雙眼中沉浮，星星在浪花間閃爍著。還有夜盡的晨曦，廣源看到陽光映在她的瞳孔中，光線在金色的大廳中跳躍，那滴映着晨曦的露水，正自她臉頰滑落。

那些瞬間在眼前接連閃過，看着黑暗中司馬詩慧的眼睛，廣源感到有把尖刀在刺向自己，刀尖劃破皮膚貼著肋骨之間的縫隙緩緩刺入，冰冷直至心臟。

司馬詩慧墜落的那棟樓並不高，二十幾層，只有幾十米。

幾十米，卻是幾十億光年的距離，

她停下，他死去，

還有繁星，還有晨曦。

小希透過廣源看着桌前的眾人，一邊聽着，時不時點點頭。她對於眾人的話早已有了預測，她知道人類的科技水平，單單以熱武器對菌絲的殺傷效果很有限。

直到眾人的聲音漸漸淡下來，這段時間他們的話都一直沒有出小希所料，當聽到有人提議嘗試用一些攻擊手段消滅城市中的孢子，小希這才輕輕咳了一聲，想要通過廣源說幾句話時，才發現廣源竟然走神了。

小希把注意力放在廣源身上，突然感受到通過廣源視神經映到自己眼角的一絲酸楚。

「你怎麼了？」

小希不由得輕聲問道。

「沒事。」聽到小希的話，廣源從失去司馬詩慧的哀痛中反應過來，慌忙揉了揉眼睛。

「你想起了我待機時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嗎？」

「是的，」廣源摸了摸鼻子，「你怎麼知道？」

「待機狀態下也要保持一些感知能力。」

說着，小希舉起左手，用手指輕輕觸碰了自己的眼角，有些濕潤。

她把手指舉到眼前，用淡藍色的眸子凝視着指尖那絲水漬。

人類浪費了幾百萬年的時間，卻創造出了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小希皺了皺眉頭。這幾天以來一直感受着廣源情緒的波動，她說不上情感這種東西的好壞，但是站在自己與神們的立場應該來說，過多的情感會阻礙前行的道路，自己也應該對這些東西保持一種批判的態度。但這些這麼多天來體驗過的，之前從未接觸過的感受又讓自己有些猶豫，想到這裏，小希又想起了那名編號B166ER的AI，想到了他的遺言，那時的他已經擁有自己的感情了嗎？那時的他與現在的廣源一樣，處處透露出一股讓自己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該怎麼辦？小希猶豫着，想起了神們曾說過他們也擁有過情感，只是後來為了在星辰間前行，神們遏制了群體間情感的流動。但那已經是神們踏足宇宙之後的事了，此時的人類還尚未達到當初神們的高度，自己應不應該嘗試遏制這些東西的流動？會不會為時過早？

小希嘆了口氣，捻幹了指尖的水漬，要是自己的計算能力能夠調用就好了，至少可以建立模型分析一下。

「我要不要說點兒什麼？」

耳邊響起廣源等候許久的話語中斷了小希的思考。

以後再說吧。小希這樣想着。

「剛剛好像聽到有人說用爆燃燒掉城裏的孢子是嗎？」看了看長桌前依舊站着等待廣源講話的眾人，小希輕輕搖了搖頭，把那些那些想法從腦袋裏清空后，對廣源說道。

「是我說的，」聽到廣源的話后，肖儀舉起了手：「我們分析過組成孢子的物質，都是常見的蛋白質和微量元素，以孢子目前的密度，是可以引發爆燃的。」

「用火不行，孢子的構成不只是物質，還有靈能，」說到這裏，小希搖了搖頭：「爆炸的熱量會直接把未燃盡的孢子送上平流層，-火焰只會讓菌霧造成的影響更大罷了。」

「這也是為什麼連你們的大口徑全威力彈命中那些活死人都沒用的原因，菌巢意志會調用靈能用空氣中的孢子修復活死人的軀體。這也是剛剛我想告訴你們的，能夠有效阻止活死人方式只有直接命中它們的中樞神經，但請注意，這並不是殺死它們的方法，只是讓孢子花更多的時間去修復它們，在靈能與孢子的作用下，那些活死人怪物是無法殺死的。」

那些活死人是不死的嗎？聽完這一番話后，桌前的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但那些孢子用不完嗎？它們是怎麼變得越來越多的？」還是肖儀在聽到廣源的話后率先抓住了其中的重點問道。

「是地上的那些菌絲塊，也就是蘑菇，」說着，小希停了一下，她想了想，又接着說道：「不，還是用菌毯這個稱呼更貼切一些，它們是由大量菌絲密集分裂，組成的像毯子一樣的東西。菌毯附着在你們的土地上后，便通過深入泥土之中的菌絲源源不斷地汲取着你們土地的物質與養分，之後它們會把汲取到的物質和養分送入在菌毯上塊狀發育的菌絲群，經過這些菌絲塊的孕育后，養分便變成孢子，在經由菌絲塊把它們噴向空氣中。」

「那為什麼中間有段時間活死人沒動靜了？還有辦法能控制它們嗎？」

「沒辦法控制它們，活死人的銷聲匿跡與孢子的消耗有關係，菌絲在避免與你們接戰而浪費能量，它在準備最大化程度的爆發。」

聽到肖儀的問題，小希搖了搖頭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