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霧的深處
霧中有什麼？有更深更濃郁的霧……
亞恩和斯克緊跟在小霧人身後向霧的深處踏去，只有兩米的可見度，什麼也看不到。
不時就會有一具屍體出現在二人腳下，亞恩能感覺到，斯克的精神正愈發緊張、身體不時顫抖一下，這是害怕到極點的表現……
事實上，亞恩也沒好到哪去，不知何時，地上的土壤已經漸漸轉為黑色，有些地方踏上去，本應堅實的土地頃刻間崩解為一片浮灰，高大堅挺的樹木轉為枯槁乾癟彷彿輕輕碰一下就會開裂傾倒的浮木……
前方的小霧人身影彷彿要融到霧中一般，原本談灰色的身軀也隨周圍霧的變化而變為深灰色，更添幾分詭異與邪異。
壓抑的氣氛中，亞恩與斯克誰都沒敢開口，保持着沉默向著灰暗的天地中唯一具有色彩的方向走去……
但有一個問題，旅者不只他們二人。
亞恩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身旁低頭踱向前的污泥犬，從不久前，不時就有污泥犬像這樣從他們身旁經過，絲毫不理他們這兩個話物……
「現在快到廣場了吧。」亞恩忍住不去細聽身旁污泥犬傳來的囈語，暗自算著踱步的距離，「怎麼還在燒？既使房子被點着了也不應該燒這麼長時間吧？」
突然亞思看到眼前的小霧人不知何時與越過他們的污泥犬突然消失在眼前，消失於一片黑色之中，霧，已經深到發黑……
還沒等亞恩拉住斯克，斯克就已經繼續邁步向前，又一次消失在亞恩眼前那片深沉的黑暗中……
亞恩眼皮直跳，他只看見一個閉着眼睛的斯克消失在眼前，愚蠢的農奴喲，害怕也不能閉眼啊。
看了眼身邊一圈的深灰色濃霧，亞恩打了個寒顫，一咬牙也衝進了那片看起來就很有問題的黑暗中。
眨了眨眼，適應了一下眼前突然開闊的視野，映入眼帘的便是前方呆立在那的斯克和在斯克面前亂飛的小霧人，亞恩剛想上前招呼斯克，但四周頃刻間傳來的不知道多少道目光令亞恩驚出一身冷汗。
亞恩僵在原地頭都不敢動的站在那，只敢移動眼球，彷彿穿過一層屏障般，霧在通過那深沉的黑暗后，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一個偌大的空間在霧中被開闢出來，包裹住了整個村莊廣場，但又好像不是亞恩所熟悉的那個村莊廣場，一切都變得腐壞破舊。
自由民的實質房屋像幾百年沒有修繕過一樣，只剩殘垣斷壁。騎士宅邸由原本的白色變為不詳的深黑，而騎士宅邸前簡易搭建的木質高台上，火，正熊熊燃燒。
不，沒在燃燒。飛舞的火苗，彷彿被某種力量定在原地，保持着凝固的狀態，散發着溫暖的光芒……
藉著彷彿那即便到了世界末日也亘古不變的火光，一個近三米高的臃腫身影映入了亞恩的眼睛，他正站在高台下，腫大的手臂中握著一把巨大的斧頭，斧頭上是一張面孔，被生生嵌進去的面孔，亞恩認識那面孔，那是村中的最強者，是騎士……
騎士的面孔還保留着被粗暴撕扯下來時殘留的絕望與痛苦，空洞的眼眶中源源不斷湧出翻滾流淌著的黑色污泥，那污泥順着臉頰又一次流淌進那面孔的嘴巴，雖然眼眶中什麼都沒有，亞恩依舊能清楚的感覺到那面孔正死死盯着他，嘴巴一張一合。
「救我！救我！救救我！求你救我！」即使相隔十多米，那聲音依舊清晰地傳到亞恩耳中，在亞恩腦海中炸響，那是比污泥中的囈語更瘋狂，
更絕望的嘶吼。
腫脹身影緩緩轉身，炸裂的求救聲還在亞恩腦海中回蕩，亞恩想轉身，但一股力量彷彿將他困於水泥之中，寸步難行。
腫脹身影四周的幾十隻污泥犬，不知何時也齊齊的轉過身子，一步一步順着腫脹身影的步調，向著亞恩走來。
「為什麼不救我！為什麼！！為什麼！！！」更凄厲的尖叫聲跨越空間，亞恩看清了，藉著偏轉的火光，看清了那腫脹身影分明是由一張張重疊的面孔拼接在一起，黑色污泥填滿了每一處間隙，每一張面孔都在絕望與恐懼中被撕扯下，被活活的拼接上，但現在充斥着面孔的還有難言的憤怒。
亞恩頭皮發麻，當他顯然無法抗衡那莫名的力量，只能眼睜睜看着那一群不可名狀的詭譎事物，以整齊劃一的步調向他走來。
……
山洞中的黑袍身影猛然睜開雙眼，「咦？不應該啊，哪裏出錯了？恩？好吧，如果經歷這樣的絕望，還能活下來，然後在最放鬆的時候，再次經歷絕望，哈哈哈哈哈哈，希望你們可以給我帶來更大的絕望，更大的快樂……」
……
亞恩的視角里，原本在斯克面前飄飛的小霧人向他飛來，在空中炸散成一團煙霧，覆蓋於亞恩的身體表面，那穿透靈魂的聲音頓時減弱。前方的怪物群也停在了原地，彷彿失去了目標一般重新低下了頭。
過了良久，亞安才敢活動一下早已被解除禁錮的身體見前方的怪物群沒有動靜，旋即渾身癱軟的坐在地上，身體早已被冷汗浸透。
「謝謝。」亞恩輕聲沖自己，自己身上的小霧人說到，小霧人分出一縷霧氣比了個大拇指，又指了指斯克，又指了指一個方向。
「拉上他走那個方向是嗎？」亞恩問道。
小屋人又幻化出一個大拇指，亞恩又拍了拍斯克的肩膀「斯克！！」，儘管危機已經過去，他還是不敢大聲說話。
可惜沒反應，亞恩又用力搖了搖斯克，還是沒反應，呆立在那的斯克，眼睛緊閉，嘴唇緊閉，彷彿在做夢一般。
聯想到那狀態詭異的火苗，亞恩在多次嘗試叫醒斯克無果后，不得不背起斯克朝小霧人指的方向走去，在穿過怪物群時，亞恩小心避開了那腫脹身影。努力低頭不讓自己回憶起那些面孔，同時祈禱不要再有意外發生。所幸，亞恩這一次沒有遭遇任何意外，安全通過了怪物群，又一次穿越黑暗，重新回到了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