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臘月1過到處年味

臨近年關，東子大多時候都是呆在家裏，表現好點，買新衣服的時候，就可以有自己的一份。

明年就能上學了，不能再穿哥哥姐姐退下來的衣服去外面了，媽媽做的新衣服既不耐穿，也沒有市場裏面的衣服好看。

然而到了真正買衣服的那些日子，媽媽始終沒有提及新衣服和過年相關的話題。

這年臘月已經下了五場雪，快要過年的前一周，小孩媽媽才給兄妹三人連夜縫製出了新棉鞋，勉強讓小孩沒有徹底失望。

臘月二十三，滿大街張燈結綵，各單位門口大紅燈籠也掛起來了，時不時會有此起彼伏的鞭炮聲。

臘月的大街就是集市，兩邊賣年貨的一邊是擺滿了吸引小孩子的塑料刀槍、手摔炮、萬花筒各類小玩具，一邊是過年大人需要買的對聯、鞭炮、瓜果蔬菜和各種肉類。

街道中間百度是新衣服、新鞋、新傢具家電，還有打氣球的，套圈圈的，賣文玩古董的，寫藝術字的，賣彩票的，供銷社也從商店裏搬到了大街上。

東子身上沒有一分錢，買不起任何東西，倒是整天在集市裏樂呵呵地逛著，太多新鮮的玩意看都看不過來。

各處吆喝的、砍價的、罵賬的，混著秦腔、迪斯科、流行歌，加上敲鑼打鼓聲、炒瓜子的鐵鏟聲、香料機的轟鳴聲，小孩子們穿梭在玲琅滿目的攤位和人海里追逐打鬧。

晚上家家戶戶放鞭炮送灶爺，希望灶神能「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東子等著媽媽燒完紙磕了頭，外面鞭炮還沒點着，就跑進去抓起一把灶糖，和哥哥姐姐一人幾顆分著吃。

糖果粘住牙齒，張口都費勁，東子的哥哥姐姐邊嚼邊笑，笑得都沒勁嚼了，還笑個不停，惹得東子也咧開嘴皮，綳著牙齒大笑。

直到姐姐拿出了鏡子，原來東子去年從三輪車上掉下來，磕掉的下門牙還沒長出來，豁牙子張開嘴，怪不得哥哥姐姐笑出了淚花。

就連平時嚴厲到不讓小孩吃糖的媽媽，也是笑了好一會，才收起了剩餘的灶糖。

臘月二十七，又是一年一度的屠宰大會。麥場上，一口大木桶，兩口大鐵鍋，幾副鐐銬到掛在木架子上，架子旁邊擺滿了各式刀具。

請來的大師傅雙臂戴着皮袖套，壯碩的膀子上掛着已經顯小的皮護襟，皮護襟牢牢貼在挺拔的大肚上，雙手開始磨刀霍霍。

因為現場過於慘烈，正式開刀的時候，小孩子們都不讓去看，養豬的宰豬，養羊的宰羊。

每家每戶，都是自己留一半，另一半拿出去到集市上賣掉，東子聽說有些住樓房的家裏沒有養牲畜的地方，過年就只能花錢買著吃了。

大年三十清早，東子媽媽變魔術般的拿出了三套新衣服，東子歡呼雀躍之餘，認為這個大年終於算正式開始了。

平時不動笤帚的四叔和姑姑終於能掃一回院子了，先掃後院再掃前院。

三十這天，家家戶戶要幹完四大件。

先是貼窗花，東子看着哥哥姐姐接過大人卸下的木格窗，一格一格的撕掉舊窗紙，又拿着麵漿糊，把裁好的窗紙，一格一格按照不同花色拼貼上去。

東子早已熟知所有流程，拿好窗花遞給他們，一個上午就貼完了所有的窗戶。

再是貼對聯，大人們踩着板凳，撕了舊的，貼上新的。東邊上房，北側廚房和偏屋，南側兩間偏屋，西邊大門，都得貼得花花綠綠。

後院牲畜棚貼個「六畜興旺」，

大門口右邊貼個「出門見喜」左邊貼個「五福臨門」，上房跟前的花園邊上貼個「春回大地」，院子中間擺個紙箱，貼著「天官賜福」，箱子上再插起一個竹竿，上面粘著五色紙紮成的花朵，應該是向天宮討喜。

接着是水滿缸，所有的衛生死角清理完畢，又得拿出大大小小的盆子、桶子、地缸，凡是能裝水的，都得倒滿水。

巷子剛進來轉角處大柳樹下的一口水井邊上，左鄰右舍排著隊挑着擔子和水桶，都奢望今年的盆滿缽滿在換來年的大豐收。

從井裏吊水，到路上挑水，在到家裏倒水，都是大人們的事情，稍微大點的哥哥姐姐，則是一人拿一個小塑料桶給大人們分憂減重。東子的任務就是學着計數，誰跑了幾趟，誰一趟跑的最快。

最後是接先人，屋裏屋外剛收拾妥當，這時候廚房裏飄來粉條炒麵筋和韭菜炒雞蛋的味道。

大人們拿起竹筐，一個用來裝祭奠的紙錢、香表、家書，一個用來裝祭奠用的飯菜、白酒、茶水。

誰家先做完這四件事，誰家就能先去山上祭奠先人。每家墳前都是有說有笑、有跳有鬧，等大人燒完祭奠的香表、家書，灑上幾杯酒水，所有人跪下給先人磕三個頭。

下山的時候，放一串鞭炮把先人從山上請出來，到了家門口，再放一串鞭炮，所有人進屋再磕三個頭，才算把先人接回家。

誰家炮響的早，就證明誰家的子孫後代興旺、男女老少勤快。先人接回來，供上香火，一大家子就準備過三十晚上了。

廚房裏的女人們已經將肉菜下鍋，開始着手包餃子，男人們一邊抽著煙喝着酒，一邊做着繼往開來的生活總結。

小孩子們一邊聽着大人喝酒聊天，一邊守着飯菜已上的供桌，等著香燒完了再續香，除夕守夜就這樣在四面炮聲隆隆的氛圍中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