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豆燃豆萁

「在佈置完所有所需的事物后，就是兇手開始殺人的時候了。」

「兇手選擇在第二隔間開始他的殺人計劃，他先通過站在馬桶上的方式成功接觸到昨天粘在隔板上方的捲紙前端，撕下膠帶后，將捲紙前端想着第一間隔間的方向延伸，投進第一隔間。而後兇手從一二隔間底部的縫隙中抽出紙巾，此時，第二隔間上空就會出現一條紙巾鋪成的通道。」

「接着，兇手將捲紙前端繼續向自己的方向拉長，同時，上方的通道因為重力的作用逐漸自然垂墜到地面上，此時他只需要輕拉褲管，被他藏在褲管中的兇器——被濃硫酸裝滿的球形玻璃容器就會掉落在剛才的紙巾上，此時玻璃碎片上也不再會留下他自己的指紋。」

「再然後，兇手踩上馬桶，用捲紙抽完后剩下的紙筒將位於一二隔間的隔板頂部的紙巾墊高，隨後他叫來麟琉璃在一號隔間會和，通過這樣的方式，為案件的實施增加穩定性。在確認麟琉璃到達后，他邊和麟琉璃聊著天，邊在麟琉璃的面前拉動捲紙，等到作為空中通道的捲紙因為紙巾構成的滑輪慢慢升高時，二號隔間到三號隔間間會形成一個斜坡，兇手就是這樣在目擊者面前殺了人。」

「穩定性？」麟琉璃有些不解，「為什麼我會給他的計劃實施帶來穩定性？而且他如果真的按你說的這麼做，那一號隔間的牆面上應該有一道紙巾啊！要知道，死者的死亡時間是13:30到13:40間，他要是在這個期間殺人，我怎麼可能沒看見呢。」

「但是你確實沒看見，因為你看不見！」墨天行的眼神犀利了。

「我全程在場，怎麼可能看不見，別誣陷我的知音啊！」

「喂喂喂，小子，看不見就看不見，你要真覺得你能看見，你說說這上面是什麼。」李雄從兜里掏出一張圖片來，上面是一片綠色的葉子落在雪中的景象。」

「這……這上面什麼也沒有啊？」

「啥玩應兒，讓我看看。」張大虎湊到圖片面前，「這不是一片葉子嗎，多明顯，你眼睛不太好吧。」

「我……我有白綠色盲。」麟琉璃說道，他突然明白自己為什麼看不到捲紙了，因為在他眼中，捲紙和隔板已經融為一體了。

「那和穩定性又有什麼關係，這不過是讓我當他的假證人而已。」

「看監控就明白了。」墨天行打開手機，將自己錄下的監控錄像放在麟琉璃眼前。

「視頻中王總是在很着急的情況下進入廁所的，此時他絕對會進入離廁所更近的隔間，如果你沒有來，他大概率會進入離大門最近的第一隔間，從而發現隔板上的紙，林瀟的計劃也就不復存在了。而他在邀請你之後，一二隔間都會被佔用，王總大概率會選擇較近的三號隔間。」

「那如果他選了四號或者五號隔間呢？那兇手的計劃不就白費了嗎。」麟琉璃反駁道。

「五號隔間當時是掛了維修牌子的，死者不可能進入，但四號隔間他為什麼篤定兇手不會選，這我就不知道了。」聲音來自最初為墨天行講解案件情況的那位警員。

「我認為，兇手沒有辦法確定死者會去往哪個隔間，最終的概率依然是1/2。」

「你這麼說兇手是在賭博嗎？還是相信自己一定能憑藉運氣讓死者進入第三隔間？你不是偵探嗎，倒是給個解釋啊！」麟琉璃質問着眼前的偵探，他不會讓自己的知音蒙冤。

「我不確定，

但是林瀟自己一定知道。」墨天行說完話，看向林瀟。

「我又不是兇手，看我幹什麼。」林瀟不屑一顧。

「我只是想問問你，麟琉璃是怎麼進入這家公司的？」

「他？靠關係進來的。真覺得一個白綠不分的色盲能進一家科技公司？恐怕會把化學藥劑都弄錯了。」

「你……」麟琉璃有點驚訝林瀟會說出這種話。

「所以你對麟琉璃同樣有殺心。」

林瀟垂下頭，影子遮住了臉，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來：「是的。」

「林瀟……」麟琉璃難以置信的看向眼前的男人，「你在開玩笑對吧！你高中的時候就喜歡開玩笑，有時候……」

「閉嘴！」林瀟怒喝道，他抬起頭，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看向麟琉璃，那種眼神彷彿是一把尖刀，在劃破著麟琉璃的每一寸肌膚，使他的心變得冰涼。

「我從來就沒有把你看作什麼朋友。明明當時面試時我的綜合能力比你強得多，為什麼王總會選擇你！顏色分不清楚，每天寫個幾首破詩，真拿自己當天才了？你是李白還是杜甫啊？工資拿得比我還高……憑什麼啊！」

麟琉璃愣在原地，眼角卻湧上了淚。

「我就是要殺你……沒有說謊。」

麟琉璃不再說什麼，窗外的夜晚春風拂過，帶來的寒意卻如冬季刺骨，冬天還沒過去，只是他隨着風吟誦起一段傳世佳句：

「煮豆燃豆萁，

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麟琉璃長嘆一口氣，墨天行則追問道：「但是，你最終並沒有選擇殺麟琉璃，是因為死者進入了第三隔間，如果死者進入第四隔間，那死的就是麟琉璃了。」

「我是這樣想的，但我只想殺麟琉璃，和王總沒關係，正是事業風生水起的時候，我沒必要殺他。」

「即使你的殺人手法已經被我推理出來了？」

「那你怎麼能確定這個手法是我用來殺王總的，而不是用來殺麟琉璃的？」

「我之前不是推理過了嗎？」墨天行反問道。

「偵探同志，您可能是被慣性思維欺騙了，在推理作案手法之前，你一直先入為主地採用「我要殺王總」的思路來判斷殺人手法，不妨用「我要殺麟琉璃的」思考方式反向推理一遍呢？」

墨天行頓感有理「如果按照他的說法重新梳理一遍的話……」

「首先，林瀟提前準備好所有工作。在13:10時，用我所想的方法佈置好殺人機關，在13:20引來麟琉璃，準備利用機關將其殺害。」

「我本以為他會墊高位於一二隔間間的隔板上方的捲紙，使斜坡偏向第三隔間，可是他如果要殺麟琉璃，完全可以墊高位於二三隔間間的隔板上方的捲紙，從而使濃硫酸滾向一號隔間，殺死麟琉璃。此時王總則成了目擊證人，麟琉璃便成了死者。」

墨天行從心底感到后怕，他差一點就犯下了失誤，破壞了父親的諾言。

「看來你已經想明白了。」林瀟看着墨天行神情的變化，自信滿滿地說：「怎麼樣？天佑偵探，要不要和我一起找出真正的兇手呢？」

「他沒有問題，我有。」李雄的嗓音回蕩在辦公室，在場的人們都感受到了十足的壓迫感。

「你說死者在昨天將捲紙的前端移到第二隔間，今天在第二隔間開始實施計劃，那為什麼並不是色盲的王總卻看不到應該出現在第三隔間的自己左手邊的一道白紙呢？」

「對啊！這麼重要的問題我竟然沒考慮到。」墨天行這才想起自己犯下的失誤，但他也想起了本場案件的關鍵之一——褪色處理膜，這個問題的答案，會不會就在這哈斯特科技公司引以為傲的產品當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