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黑洞！

上課鈴從窗外傳來，教室里一陣轟響，所有人迅速回到了座位上，在細微的談話聲中等待老師到來。

「你猜老楊今天講什麼？」

同桌用手肘戳了戳李瑞，卻沒有等他回答，就怪模怪樣地模仿道：「我講一下嗷，覺醒這種事情……」

正在這時。

「王千年，站起來！」

班主任老楊比他的聲音更晚進入教室：「你在說什麼？上課鈴響了聽不見啊，喜歡說就到上面來說。」

他盯着一動不動的王千年，沉默了幾秒，又說了一聲：「上來呀。」

王千年不情不願地站上了講台。

老楊兩手背在身後，垮著臉說道：「剛才說得很高興嘛，來，再講一遍，讓全班都高興高興。」

但他終究是低估了王千年的耿直程度，這傢伙真得學起了班主任的語調，再次開始模仿。

「同學們，我講一下嗷。」

他學得很認真，故意用了那種尖利的音色和口音，「溝通命星這種事情，是越早越好噠，現在已經高三了，再想覺醒，幾乎是不可能噠，不如學習一些輔助的超術，也算是，另闢蹊徑嘛。」

他模仿得惟妙惟肖，很是滑稽，讓下面的學生都感覺很難受，因為要憋笑。

李瑞更難受，他沒憋住。

「李瑞你也站起來，今天的課到後面去聽！」

老楊是個戴眼鏡的瘦弱中年地中海，發起火來不讓人感覺害怕，只顯得好笑。

遭受無妄之災李瑞只好跟同桌一起站到了教室最後，並非他喜歡嘲笑他人，主要是跟王千年這個逼太熟了，很難忍住。

平復了一下心情，老楊回過神來，語重心長地說道：「我曉得你們背地裏都喜歡笑話老師，但老師沒嗦錯嘛。你們看看，定命紫微的雲烈陽大帥，生而覺醒，如今五十多年過去，一直都是最強的星術師嘛，不說他，太微命格的那位也是三歲就覺醒了。」

「越早覺醒，溝通靠前星宮的可能性就越高，現在你們還沒有覺醒，已經太晚了，可以考慮拋棄幻想，腳踏實地，學好輔助超術，以後同樣有可能出人頭地的嘛。」

正在此時，坐在最後一排偷摸看漫畫的中二少年突然發癲，抬頭來了一句：「休要看不起人！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你也站。」

於是教室後面的黑板下又多了一個人。

靜湖高中的術師部，大部分人的終極目標就是在畢業前成功溝通命星，覺醒星術，一旦成功，以後的人生就會變得大不一樣，畢竟星術師的地位比普通術師要高太多了。

然而，對於這個班上高三的幾十人來說，現在有些太晚了，因為從大數據來看，十八歲以後覺醒的案例寥寥無幾，可以說幾乎不可能。

所以老楊的說法並非看不起人，而是務實的思路，客觀來講，確實應該如此。

並非夢不可追，但生活更多的是現實。

在班上秩序恢復之後，老楊開始講課。

他是班主任，最要緊的任務是輔導學生覺醒，儘管建議大家去學習次一檔的輔助超術，但上課時，仍要履行本來的職責。

所有人在他的指點下，熟門熟路地閉目冥想，試圖與天上的星辰發生感應，很快就過了半節課。

李瑞穿越來只一個月，卻已經聽說過太多因為溝通星辰而改變命運，一飛衝天的例子，經典孤兒開局的他很重視這件事。

就在跟隨老楊的指點冥想了二十分鐘后，

他忽然感覺身體有些異樣，右臂漸漸燥熱起來。

莫非……

「老楊！我覺醒了！！」

喊話的並非李瑞，而是身旁的王千年，情急之下，甚至叫錯了稱呼。

然而班主任並未責備，因為教室里的人都感受到了他身上散發出的熱流，這事兒應該錯不了。

老楊呼吸粗重，從講台上幾步躥了過來，動作靈敏得像是一隻大馬猴。

「有，有星圖嗎？」他用力把住王千年的肩膀。

後者點點頭，伸出左手，心念一動。

嗡——

只見空無一物的手掌上方忽然出現了一片漆黑的虛影，點點星辰若隱若現，其中一片墨綠色星宮最為明亮，環繞着兩條金色光暈。

「玄武象，牛宿！！」

此時，班上人早都已經圍了過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垣四象二十八宿之中，墨綠代表五等星象玄武，兩條金光表示此象之中的第二順位，正是牛宿。

老楊經過短暫地錯愕之後，臉上的褶子立刻堆了起來，他在無聲地狂笑。

他們這種術師部的班主任，如果能培養出一個哪怕溝通六等無名星辰的星術師，都足夠讓年終獎超級加倍，遑論五等的玄武象星宿，而且高三覺醒，絕對是個大新聞。

「你們上自習！」

老楊拉着同樣迷糊著的王千年出了教室，看樣子是要去跟學校報備。

班裏的同學卻哪能老老實實地安靜下來，同學成功覺醒比自己沒能覺醒還難受，關鍵還是在這個所有人都已經開始絕望的當口。

年紀越大，覺醒的可能性就越低，大多數人心存僥倖，但理智早已有了答案，並不認為這時候有人能溝通星宮。

然而今天卻出現了一個意外，叫人無法不震驚。

過了許久，滿臉喜氣如同新婚燕爾的老楊帶着王千年回來。

「同學們，讓我們恭喜王千年同學老樹發新芽，在將要年滿十八歲之際成功定星，成為了玄武牛宿星宮的星術師！」

嘩啦嘩啦。

羨慕嫉妒是真的，但大夥也不至於因為這等事就將同窗視若仇寇。

老楊笑眯眯地說道：「千年啊，你快回去坐好吧，已經周五了，教務處他們來不及協調，下周一，老師親自帶你去星術部報道，啊。」

沒有覺醒的普通術師都在學校本部，而覺醒之後的星術師會轉入星術部，獲得更好的待遇和資源。

感受到班主任的關切，王千年邁著六親不認地步伐回到座位。

老楊說道：「來，我們繼續上課，收收心，收收心啊。王千年覺醒是他的事，咱們其他人，依然考慮我之前說過的，學習輔助超術的……」

正在這時候，教室後面的中二少年忽然往前踏了一步，猛地扎了個馬步，故意啞著嗓子說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於萬千磨難之後，方能見天光大亮，少年人志在千里，便不會永遠蟄伏！」

老楊把臉一沉：「岑志高你幹什麼！」

「我也覺醒了。」

？？？？

整個班級把頭往後轉來。

什麼鬼？

哪怕整個年級，一年也就是覺醒那麼寥寥幾人，怎麼可能一個小時不到就覺醒兩個？估計是岑志高又在發癲，畢竟這種事情他平時沒少干。

然而站在旁邊的李瑞乾笑一聲：「真的，我剛才看見他眼睛裏冒光來着。」

大馬猴再次從講台上衝下來，然後就看見了岑志高手掌上那幅暗紅色星圖，七道金光。

「三等，朱，朱雀像第七，軫宿。」

老楊人已經快暈過去了，岑志高的覺醒比王千年還要高等，這不是年終獎能擺平的事了，明年高低得提個中干。

這次他連自習都忘了交代，又把人領走之後，教室安靜下來，沒人再討論，因為大夥有點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實在是太奇怪了，這個班都高三了，按理說機會應該很小，怎麼會一連覺醒了兩個星術師，莫非今天有什麼大機緣？

現在，壓力來到了李瑞身上。

同為罰站三人組，誰不覺醒誰尷尬。

不一會，老楊又領着岑志高回來，同樣被叫回了座位上，猶豫了一下，然後看向李瑞：「呃，你也要覺醒嗎？」

李瑞微微一笑，小熊攤手。

「那個，先回去坐着吧。」老楊並非不通事理之人，他知道這學生現在心裏肯定也不好受。

這個下午格外難熬，直到放學的音樂響起，班上都沒有人再度溝通天上星宮，別說是二十八宿，就連更次一等的無名星辰都沒有。

李瑞還沒走出教室，就被班主任老楊叫住：「你跟我來。」

兩人一路來到教師辦公室，老楊親自給他接了一杯熱水，然後說道：「最近身體有沒有什麼異樣？」

他知道王千年與眼前這學生相交莫逆，平日形影不離，如今好友原地起飛，相比之下，心中肯定落寞。

不過李瑞心態不錯，平靜搖頭道：「沒什麼感覺。」

班主任主要是怕學生心理出問題，便鼓勵道：「不要氣餒，儘管一般來說年齡越大，覺醒的概率越低，溝通的星宮也越差，但並非完全沒有希望嘛。你看看，紫微、太微、天市，三垣之中最後一座尚且無主，說不定你今天晚上回去就跟它溝通了嘛。」

「……老師，這邊建議您不會安慰人就不要開口。」

老楊的說法，就像在對一個窮困潦倒的人說，去買彩票吧，萬一中了呢。

最終，李瑞離開了學校，沿着熟悉的道路放學回家，由於老楊把他留下耽擱了時間，今天並沒有與王千年同行，估計對方此時也沒心情。

徒步走回距離學校四十分鐘路程的老小區，李瑞進屋之後沒有干別的，先開燈檢查了一下廚房廁所，將用藥毒死的蟑螂屍體掃進垃圾簍，然後打開二手電筒視放到了新聞頻道，一邊聽一邊用剩菜下麵條。

這間老舊的房子是租的，資金來源是助學貸款，每月三千的補助可以覆蓋房租吃喝等花銷，算是術師院校的特別福利保障，一般學校貸不了這麼多。

填飽了肚子，李瑞便坐在沙發上擺好架勢，繼續冥想。

他必須抓緊每分每秒的時間，在最後時刻嘗試溝通星宮，哪怕只是一顆無名星辰都好，這是翻身的唯一機會，否則等畢業之後，大概率就是作為輔助術師打工掙錢，然後還貸款的壓抑生活。

李瑞運氣不太好，但極有毅力，一動不動冥想了三個小時，儘管精神極度疲倦也沒有放棄，他總會把自己壓榨到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才會停止。

隨着夜幕降臨，他感覺腦海中的萬千星辰也逐漸變得黯淡。

今天也到此為止了么……

李瑞有些失望，打算想退出冥想，卻驟然發現意識被鎖在了這一片浩瀚星海之中，並且持續不斷地在被深處的黑暗所吸引。

這是怎麼回事？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分析此刻的處境。

那股吸引力在不斷增大，他的意識無法抗拒，但若奮力掙扎，可以略微改變被拉扯的方向。

簌——

躲開了一顆劃過身旁的飛星。

好險。

李瑞不禁暗想，若沒能躲開，豈不是要被撞個粉身碎骨，失去意識成為智障？

簌，簌，簌簌簌簌——

飛行的速度越來越快，他感覺自己如同在宇宙中遨遊，不斷經過了一顆又一顆的星辰，直到前方出現一團熟悉的光亮，幾顆星星圍在一處，發出墨綠色的光芒，上面七道金光環繞。

玄武象，第七順位，壁宿。

在這一瞬間，李瑞突然明白過來，這就是自己溝通星宮的機緣，先前的都是無名星辰，現在過了那片區域，抵達了四象所在之處。

「或許，我應該儘力閃躲，以求抵達更遠的位置。」

果不其然，各式星宮在接下來的飛行之中不斷出現。

四等白虎象，第三順位，胃宿。

……

三等朱雀象，第一順位，井宿。

……

二等蒼龍象，第五順位，張宿。

……

李瑞的心臟撲通撲通直跳，他已經掠過了四象的全部星宮，等在後方的，只有三垣：紫微、太微、天市。

莫非老楊說得成真了，我真能溝通沉寂許久的天市，獲得最強一檔的天賦？

很快，他就發現了那團虛無縹緲，閃爍著乳白色光芒的星宮，中心點有一顆暗色星辰沒有被點亮，說明尚無人溝通。

李瑞立即控制意識用力沖向天市，然而卻在一瞬間感到了一股無比強烈的引力，似乎不願讓他接近那個位置。

不行！

李瑞拼着腦海中撕裂般的痛楚，死命讓意識沖向天市，經過不知多久的拉鋸，他終於緩慢接近了那座三垣之一的星宮，只差一步便能沖入其中。

然而就在此時，無形的引力驟然爆發，比先前強了不知多少倍。

轟！

他感覺彷彿被人一腳踢在了腦袋上，意識瞬間變得模糊，以奇快無比的速度遠離了三垣，紫微、太微，都與他擦身而過。

還不等他生出懊惱的情緒，前方突然出現了變化，他在恍惚中看到一條光環，正在視野里緩緩變大。

隨着越來越靠近，李瑞心中的驚訝也越來越強烈，待看清了飛來之物，他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那不是光環，而是正在拚命逃逸的光，中間的一團無光之域……

「黑洞！」

一個念頭產生，他的意識已經被吸入其中，爆發出了無比劇烈的能量。

整個宇宙從這一瞬間開始翻滾升騰，二十八宿齊齊顫抖，紫微太微雙雙黯淡，連寂滅許久的天市都被餘波順便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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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星宮等階表

一等：紫微、太微、天市

二等：東方蒼龍之象，含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

三等：南方朱雀之象，含井、鬼、柳、星、張、翼、軫七宿

四等：西方白虎之象，含奎、婁、胃、昴、畢、觜、參七宿

五等：北方玄武之象，含斗、牛、女、虛、危、室、壁七宿。

六等：無名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