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老娘

醫生辦公室中。

一位老太懇求着醫生給兒子治病，旁邊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小孩，懵懵懂懂的看着這一切。

醫生看了情況，病人是挺嚴重，但目前沒有生命危險。

「不是我不治，我們這小醫院治不好這麼嚴重的癱瘓，就耳朵都難治，你們想辦法轉院吧」

醫生說完便出了房間不願意再糾纏。

實際上就算是能治，只要沒錢也是不會給治的。

老太也是看到兒子情況心疼無比。

病床上的姜漢珍是自己的小兒子，他還有兄弟姐妹好幾人，但聽說癱瘓后都沒有過來看望。

其實也無奢望，孩子們長大后就交集甚少，只有小兒子伴在身旁，其他都已各自為過，出事一講，卻更是避而不見。

醫生也說病人狀態非常焦慮，逐漸暴躁，一直想下床，生活也無法自理。

然後更壞的消息是，兩個小孩的媽媽聽到出事後並沒有過來，並且斷了聯繫。

是的，在當今環境之下，頂樑柱倒了，一家人還怎能過活，那不得用血肉才能去拼出一個未來。

孩子太小，小兒子懵懂無知，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大女兒也是痴痴的看着這一切，不知所以。

望着病床上一動不動昏睡過去的兒子，老太當即做下了決定。

她先後去找了幾趟地方管理者。都被應付了事，光頭礦長本就不是當地人，說跑就跑了。地方的人也不願去抓捕，根本就是費力不討好。

可是兒子一天一天更加嚴重。

她去找兒媳，想讓照顧一下兒子，可見都見不到，兩個孩子的媽，不只是拋棄了癱瘓的丈夫，也丟下了兩個孩子。

萬般無奈之下，老太借了錢，背着兒子，帶着兩個小孩子便踏上了北方的訪問之路，兒子現在還能正常說話，還能講述緣由，可以去申冤求救。

時局之下，這是唯一的道路，也是最難的。

但老太成功了，上面開始給了往下的壓力，力求破案。

可是時間一拖再拖，兒子狀態越來越差，下身已經開始萎縮變形，他已經好久沒張口說話了。

老太知道小百姓的苦，也知道小百姓的無奈，可是其他人不知道，他們不知道底層掙扎的苦，也不屑知道。

當人往上站了一個台階，誰還會再看一眼腳後跟踢掉的泥巴。

最終老太決定再去一次北方，去找結果，去求求人。

可就在出發的前一天晚上，幾個人衝進屋裏，給迷迷糊糊的姜漢珍灌了葯。

待老太太發現時，姜漢珍已成啞巴。

寒冬時節。

今日下起了雨。

破舊的土屋子看起來似乎即將坍塌。

屋檐下的椅子少了一條腿，只能靠在牆邊。

頭髮蒼白無光的老太太半睜着眼，坐在這破椅子上，盯着地面上的雨滴。

身後堂屋正中的方桌上擺着一個黑黃色的陶瓶，牌位上是姜漢珍三個大字。

那日。

自衝進來幾人把他葯啞之後，他便再沒了精氣神，吃不下飯，張不開嘴，申不了冤，每天盯着窗外。

最後一天，他從床上爬到門口，抓着門檻，瞪着大眼，充滿不甘。

他未能理解，為何我一心為家，老天如何要害我癱瘓。我一心只想治病，他人卻要害我性命。我心愛之人，為何要離我而去。我一生未做壞事，卻嘗盡人苦。

我兒女們，可如何是好啊！

窗外隱約傳來烏鴉的叫聲。

大風襲來，梧桐樹葉散落一地。

吹倒了三條腿的椅子，也吹走了姜漢珍的靈魂，他自死未能閉眼。

今日。

老太收起了行李，帶上孫子孫女，繼續前往北方，她想給兩個孩子找個交代，也想給兒子找個交代。

可路途遙遠，垂暮老太在前往北方的火車上時，就已耗盡了精氣神，在最後一晚，坐在火車窗戶上時，也僅僅回頭看了一眼兩個小孩子。

在閃過的路燈下，她看見了孫女閃爍的大眼睛，明亮，清澈，害怕。

陣風襲來，窗上再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