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換台

BJ小學竣工后，張隱鶴連門兒都沒的串了。長期待在一個項目上，就像在拍一部長篇情景劇，沒有大起大落、曲折離奇的故事，只有日常的酸甜苦辣，而且，故事發生的場景基本不會變。

轉眼到了2010年的春節。這是張隱鶴第一次在工地上過年，也是第一次不在家過年。

公司的一把手舒總到什邡工地上慰問，與大家一起過年。他有著一頭花白的頭髮，眉心有三道豎紋，中間的那道最深。常年的經營管理工作，鍛造了這些領導獨特的氣質，年輕的張隱鶴歷事不多，在他們這些人面前，只覺得有種強大的氣場將她隔開。

張隱鶴想起來，在公司總部工作時，整理領導們在民主生活會上互提的意見建議，舒總得到的最多建議是——不要凡事親力親為，多給年輕人鍛煉的機會。這是很溫和的建議了，從另一方面看，也是對他的一種肯定。

很多年後，經歷和聽說的事情多了，張隱鶴才逐漸明白「凡事親力親為」的現實意義。

建築行業的市場競爭非常激烈，甚至殘酷。有時候，稍微一不留神，競爭對手就有可能鑽了空子搶走訂單。這是經營者最不希望看到的，也是與企業同氣連枝的所有員工不願看到的。所以，領導多出一分力，在市場競爭中就會多一分勝算。

站在工地上，舒總和大家閑聊起來。「我兒子跟你們差不多大，都是「80后」，你們在我面前還都是孩子呢!」

「這個活兒交給你干，也不容易啊！」他對著不滿30歲的項目經理說。

「你比我兒子還小兩歲，算是個小孩兒了！」他又轉過頭來對張隱鶴說。張隱鶴還被領導的氣場隔著，不太敢說話，一下子臉就紅了，只能笑笑。

大年三十兒的晚上，大家在項目部的會議室里包餃子、吃年夜飯、看春晚。平時開會的地方被張隱鶴用彩帶和福字簡單布置，變得溫馨起來。

晚上，大家到工地門外去放煙花，保安隊長李衛星點著一根煙，點燃煙花的引信后立馬轉身跑得遠遠的。張隱鶴拿著相機想拍出好看的焰火，同時不忘逗他：「這跟衛星點火比，差遠了，看你跑那麼快！」

這個春節還有冬奧會可以看，所以待在工地上並不覺得乏味。張隱鶴對冰雪運動不甚了解，但與很多人一樣，有中國隊參加的比賽總能看得全情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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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目上是半年休一次探親假，輪到張隱鶴休假的時候，她從成都飛到BJ，再轉坐長途汽車回老家。假期結束，她提前一天來到BJ，在三元橋附近找個賓館住下，以便趕第二天的飛機。

離開BJ太久，回來了就特別興奮。趁著有一些時間，她去逛附近的家樂福。超市門前停著一輛獻血車，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

大二的暑假，她在BJ實習沒能回家，她老媽因子宮肌瘤導致嚴重貧血，靠輸血才緩解過來。那以後，她就去聽了學校紅十字會組織的講座，然後參加了幾次獻血活動。

走進獻血車，裡面有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應該是正在談對象，但還沒到特別親密的階段。因為張隱鶴看到這樣的輕喜劇劇情——女生躍躍欲試地鼓勵男生，說著「沒事兒，不疼，我上個月在學校剛獻完！」「不要緊張，放鬆！放鬆！」旁邊的護士一臉笑意。

腦補完整的劇情，大概是女生之前獻過血，而且不止一次，男生在女生鼓勵下，第一次參加獻血。看他臉上的笑容，還是有些緊張，但是也努力表現得勇敢淡定。

張隱鶴看著他們，不知不覺就笑起來。那個男生看到她笑，好像忽然就不緊張了，臉上依然帶著笑容，鎮定地配合護士抽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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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景劇再長，在不知不覺間也有劇終的時候，就像陪伴了很多人青春的《老友記》。2010年初冬，BJ對口援建什邡工程建設任務基本完成，張隱鶴被調到了下一個工地——SJZ火車站。

在從成都去SJZ的飛機上，她只能依據什邡工地的樣子想象SJZ工地的樣子。可到了現場，發現那完全是另一種風格。

這個場景轉換，就像坐在電視前看《我愛我家》或《武林外傳》的時候，突然一換台，就看到了《指環王》里的史詩級戰爭場面。因為SJZ火車站的工地太大了，還有一列列火車不時「況且況且」穿梭而過，張隱鶴在第一眼被鎮住了。

北方冬天的風很是乾燥，吹起陣陣黃土在工地上無情掠過。看著眼前的景象，她想，這就是一個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