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6人的倖存者

第1章 6人的倖存者

綠色的火焰在昏暗的地下室中靜靜地燃燒着,搖曳的光線讓原本就詭異的房間顯得更加陰森。

「……」

伴隨着強烈的頭痛,一個穿着不合身灰色斗篷的瘦小身影艱難地從地面上爬起身。

「叮……」

隨着他的動作,清脆的物品落地聲讓他的注意力從擾人的頭痛中轉移過來。

撇了一眼從身上掉下來的鐲子碎片,他打量起周圍的情況。

「呃……啊……」

注意到房間中響起的呻吟聲,他一邊用目光快速的從散落在房間各處作為綠焰燃料的屍塊上掃過,一邊努力的坐起身,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看樣子我不是唯一的倖存者啊。」一個身穿銀色袍子的傢伙一邊捂著自己的額頭或是眼睛,一邊搖晃着站起身,從聲音判斷應該是個成年男性。

瘦小的身影坐在地上,他的身體還沒有恢復到能夠站起來的程度,所以只是警惕的看着這個身高在一米八出頭的傢伙。

「沒必要這樣提防我,很明顯我也是受害者之一。」兜帽完全遮住了他的臉,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這個傢伙輕浮的語氣讓瘦小身影的心情更加煩躁。

「哦吼,那邊還有一個裝死的兄弟。」輕浮的男子並未在意瘦小身影的沉默,而是對着房間的另一邊打起了招呼,「嘿,哥們,別躲了,同為受害者,認識一下也是好的嘛。」

隨着話音的落下,一個同樣披着灰色斗篷的傢伙掀開蓋在自己身上的還在燃燒着綠色火焰的屍塊迅速地站起身。

瘦小身影打量著這個從輪廓判斷應該是個健壯的男性的傢伙,回憶着他起身時露出的胸口處衣物上焦黑的痕迹。

『東方的符咒嗎』他這樣猜測著。

綠色火焰依舊在靜靜的燃燒,自從健壯男子起身之後,房間里就陷入到了安靜的對峙之中,就在輕浮男子打算再次開口的時候,陸續響起地三聲呻吟聲打破了房間里的安靜。

「…………」

「這裏是……」

「該死……頭好疼……」

三個同樣身披灰色斗篷的人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起來,似乎是由於還沒有完全緩過來的原因,他們三人說話有些斷斷續續。

瘦小身影打量了三人一眼,轉頭看向了輕浮男子,他的一身銀色袍子在其他倖存者的灰色斗篷之中顯得有些扎眼。

「別這樣看着我,之前儀式的時候你也看到了,除了站得稍微靠前了一些,灰袍和銀袍沒有任何的差別。」輕浮男子一邊解釋,一邊指着他旁邊的地上繼續說道,「而且你也看到了,另外四個傢伙也落得同樣的下場。」

他所指的位置,有四件銀色的袍子包裹着一些衣物散落在那裏。似乎是因為其中的血肉都已經燃燒殆盡,那些袍子上附着的綠色火焰此時正在逐漸熄滅。

瘦小身影並沒有回答他,而是看向了銀袍上那些正在熄滅的綠色火焰,房間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這……這裏……是什麼地方,你們又是什麼人」在沉默了一兩分鐘之後,最後起身的三人中的一人開了口。寬大的灰色長袍艱難的裹覆著他有些肥碩的身體,似乎是由於身體相對虛弱一些,他說話的時候吐字並不是十分的清晰。

瘦小身影看向他,微微皺了皺眉頭。

『他似乎有些亢奮?』

一邊這樣思考着一邊猶豫着要不要開口。

「這裏當然是咱們之前的儀式場了,

不然還能是哪裏。你這個體積也沒幾個人能搬動吧。」輕浮男子用着玩笑的口吻回答胖子的問題。

「我可不記得自己參加了什麼儀式,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廚子而已。我的愛好是周末的時候和三五好友一起玩玩桌游,而不是參加什麼陰森詭異的血腥儀式。」胖子搖著頭,觀察著房間里其他人的同時,回應着輕浮男子。

「桌游?你是說下棋、桌球還是打牌?別搞笑了,布里。昨天晚上在我房間喝酒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輕浮男子靠向胖子,用誇張的語氣回答到,「或者說你的腦袋在儀式之前還泡在酒精里,現在不僅需要清醒還需要醒酒?」

「站住!我可不記得我昨晚和你喝過酒。」被稱作布里的胖子喝住了靠近他的輕浮男子,果斷的回應道。

「離魂症。」瘦小身影搖晃着站起身,寬大的斗篷下邊是年輕女性的聲音,「一種十分常見的神經性後遺症,魔力消耗過度、高位衝擊引起的靈魂震蕩或者是別的一些情況都有可能造成這樣的癥狀。」

「原來是位女士。」輕浮男子停住腳步,轉過頭看向瘦小身影,「我想知識淵博的這位女士一定不介意向我們這種泥腿子出身的傢伙介紹一下這種離魂症的癥狀和治療方案吧?作為老朋友,我可不希望布里先生這樣渾渾噩噩下去。」

「嘖。」

似乎是有些厭惡輕浮男子的語氣,這個瘦小身影砸了咂舌。

「頭痛或是短期記憶喪失都有可能,嚴重些的會變成獃子。」她打量了一下胖子布里一眼,繼續說道,「在脫離致病源之後,離魂症的癥狀不會繼續加深,而且會隨着時間慢慢自愈,具體的看個人體質。」

「不愧是學派出身的大小姐,懂得可真多。看來你不用擔心變成傻子了,布里。」輕浮男子鼓著掌,接過了話頭,打趣着他的「老朋友」。

「該死,不要用這種我們之間很熟的語氣。雖然我有些記不起來這一兩個月的情況,但是我可以確定你可不是我的老朋友。」胖子一邊後退兩步表示和輕浮男子劃清界線,一邊用嫌惡的語氣回答道。

最後起身的三人中的另外一人似乎是緩過勁來了,從斗篷下的衣物中摸出了一枚硬幣,單手拋起後用手背接住,看了一眼后低聲的咒罵了一句什麼。隨後抬起頭,打斷了兩人間的親切交流,說:「或許,比起欣賞你們之間的打情罵俏,我們應該討論一下現在的處境?今天已經夠倒霉了,我可不希望這僅僅只是開始。」說完,他看向了那位似乎懂不少東西的瘦小女士。

「不清楚。我以為這裏只是一個初學者集會,那個儀式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集體冥想儀式而已。」瘦小女士搖了搖頭,「或許該問問這位……呃……衣着『華麗』的先生?」

「我也只是比你們先到一步,所以被臨時委派了個組織看顧的活兒計。三個小時酬金30刀,這可比普通工人一周賺的都多。」輕浮男子聳了聳肩,「還有,你可以叫我『墨丘利』,沒個稱呼也太不方便了。」

「我覺得比起神祇的名號,還是竊賊先生或者奸商先生更適合你。」瘦小身影回擊著之前『大小姐』的仇怨,隨後轉過頭看向房間里的其他幾人,「羅馬嗎……那叫我戴安娜好了。」

迎著戴安娜的目光,那位布里先生稍作思考,說到:「叫我阿瑞斯好了,羅馬希臘是一家,阿瑞斯還是瑪爾斯差別不大。我這樣二百多斤的大力士也擔得起戰神的名號,畢竟奸商和商業神也差不多嘛。」布里,或者說阿瑞斯,毫不客氣的陰陽怪氣起這個泄露他名字的傢伙。

「那就叫我哈迪斯吧,代號只是方便彼此稱呼而已,沒什麼意義的。」那個曾經拋過硬幣的人輕描淡寫的說到,他的右手插在兜里,左手露在斗篷外,之前的那枚硬幣在他左手手指間飛快的滾動。

剩下兩個沒有發聲過的人依舊保持着沉默,似乎都不願意先開口。

「拜託,我們又不是在玩什麼誰先開口就輸了的遊戲,只是一個代號而已。」墨丘利揮動雙手,用略微誇張的語氣調侃著沉默的兩人。

「叫我阿波羅好了。」第三個醒來的傢伙用簡短的語句說出了他的代號。

「很好,既是羅馬也是希臘,那邊都不得罪,看來咱們一樣都是泥腿子出身。」墨丘利點評著阿波羅的代號,將頭轉向了房間里的最後一人,「你呢,像『阿波羅』這樣『便利』的神祇可沒有第二個了。」

「拉……拉斐爾……」他的聲音有些慌亂和虛弱,連帶着語氣也十分的不自信。

「太棒了,一位天使,既不羅馬也不希臘。作為一個臨時的團體,我們的不默契從起名開始。」墨丘利依舊用着誇張的肢體動作,他像話劇演員一樣扶著自己的額頭,用十分頭痛的表情繼續道,「不管怎麼樣,我們邁出了第一步,那麼下一個問題,誰知道……。」

「比起無用的討論,我建議咱們還是離開這裏比較好。」哈迪斯打斷了墨丘利的話,指向房間中的唯一一扇門。

「好提議。」墨丘利沒有在意哈迪斯不禮貌的行為,點頭接過話茬,「不過還不是時候。另外,拉斐爾先生,我不建議你用手觸碰這些綠火。雖然它們對衣物無害,但是燃料可是組成你身體的血肉。過於魯莽的人在『這邊的世界』里可是活不了多久的。」

和話說到一半轉過頭來的墨丘利對視了一眼,拉斐爾悻悻地縮回了自己伸出去的手,隨後像是反應過來什麼一樣,問道:「你說的『這邊』是什麼意思,還有第二個世界嗎?」

「當然。」墨丘利點着頭,他有些不太明白拉斐爾語氣中的夾雜的複雜情感,隨口解釋道,「普通人的世界和神秘的世界,自然是兩個世界。你們難道不也是着迷於那些似真似假的奇幻故事,好奇於超越科學與認知的詭異能力,渴望對這個世界更深層次真相更進一步的了解嗎?那麼恭喜你們,歡迎你們找到現實與神秘的邊界,這個世界的另一個真相——『這邊的世界』。」

「很有煽動性的發言,看不出你還有當神棍的天賦。」阿瑞斯毫不客氣的嘲諷道。

『他們兩個似乎有些失望。』戴安娜看着重新低下頭的拉斐爾和與墨丘利針鋒相對的阿瑞斯,感到有些奇怪。輕輕晃了晃頭,將頭痛的感覺和奇怪的念頭甩開,戴安娜組織著自己的語言:「如果沒認錯的話,這種東西應該被稱之為『凈火』,是一種專門用來清除『高位污染』的技藝。它一旦燃起,就會以血肉為燃料一直燒下去。據說除了幾種特殊的方法之外,沒什麼東西能在它燒完之前熄滅它。我並不清楚熄滅它的方法,不過好消息是這玩意只要不沾染到自己身上,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危害。」

發表完大段言論的戴安娜抿了抿嘴唇,瞄了一眼阿波羅。她記得阿波羅之前曾經藏身於燃燒的血肉之下,看樣子應該有什麼應對方法。猶豫了一下,戴安娜選擇了保持沉默,對於廝混於『這邊世界』的神秘學者們來說,打聽別人所擁有的技藝並不是什麼善意的行為。

「感謝戴安娜大小姐為我們這些泥腿子解惑。現在我們知道了,除了等待這些綠火……哦,是凈火。除了等待這些凈火熄滅,我們什麼都做不了。」墨丘利似乎對於學派出身的戴安娜有着莫名的敵意,不放過任何一個嘲諷的機會。

「『作為一個臨時的團體』,」自稱阿瑞斯的布里模仿著之前墨丘利的語氣抨擊着墨丘利,「我們的不默契貫徹著每一個行動。」

墨丘利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回答:「你說了一句言行一致的話。」

在墨丘利和阿瑞斯再次互相陰陽怪氣了幾句之後,房間再一次陷入到了沉默之中。一群被凈火困在儀式房間里互相猜忌的傢伙,沉默成為他們等待火焰熄滅的最佳伴侶。

毫無疑問,曾經這個房間之中有着大量的愛好者聚集於此,現在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已經成為散落在地面上的燃料。火焰噬咬着它的根基,讓這些燃料恐怖的樣貌變得柔和了許多,但搖曳的綠光卻讓氛圍變得更加詭譎。

並非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阿波羅不時的從火焰之間的縫隙中穿過。他靈活的動作搭配健壯卻不高大的身形,顯露出相當不錯的運動神經。

『退伍軍人?黑幫打手?運動員還是拳擊手?』戴安娜靜靜的看着阿波羅的動作,無視了另一邊虎視眈眈的墨丘利。

注意到停住腳步的阿波羅,戴安娜開口詢問道:「有什麼發現?」

「還記得這次一共多少個參與者嗎?」阿波羅瞥了一眼墨丘利,看向戴安娜,「算上咱們六個,這裏一共有五十個倒霉蛋。」

「有五個傢伙不見了?」戴安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清楚的記得一共有五十五人參與了儀式,銀袍五人,灰袍五十人。

「我早就說了,我只是被臨時雇傭的。」由於興奮,墨丘利下意識的提高了嗓音,畢竟在這種情況下被懷疑成兇手的話很容易變成泄憤的對象,「很明顯真正的組織者潛伏在參與者之中,看來他們見勢不妙早就離開了。」

「也有可能留下一個內鬼,監視受害者的動向。」阿瑞斯立刻開口回擊,「大費周章搞了這樣一個場面,他們肯定不會允許自己血本無歸的。」

「該死,我只是說了你告訴我的名字而已,至於這樣死盯着我不放嗎?自稱代號阿瑞斯的自稱真名叫布里的不知道什麼先生。」墨丘利對於這種死纏爛打的行為有些抓狂。

「你這種開盒……」就在布里幸災樂禍地看着墨丘利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他頭上的天花板突然崩裂開一個小腿粗細的破洞,而伴隨着碎石一同從破洞中湧出的是一根手腕粗細表面黏附着詭異黑霧的血肉偽肢。

它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在阿瑞斯說出三五個字的時間裏就已經來到了阿瑞斯面前,前端迅速分裂成四五條更加纖細的枝椏。眼看就要纏繞包裹住阿瑞斯的頭顱的時候,綠色的火焰燃起,順着黏附於上的黑霧飛快地蔓延至整個肢體表面。

這根燃燒的血肉偽肢從破洞中掉落下來,砸在反應慢了一拍的阿瑞斯身旁。「該死!!」阿瑞斯後知後覺的側跳了一步,下意識的原理了這根詭異萬分的血肉造物。

「很抱歉驚擾到各位,太長時間沒和這些東西打交道了,手藝有些生疏了,希望沒有讓各位受傷。」

伴隨着嘶啞的聲音,房間正中的凈火燃燒得更加劇烈,它們扭結在一起,慢慢地,一個身影由模糊到凝實,出現在了火焰之中。

隨着這個身影的出現,整個房間的溫度猛然下降,距離最近的阿瑞斯和哈迪斯甚至能夠看到自己呼出口的白氣。而稍遠一些的墨丘利則痛苦的捂著自己的左眼,身體弓成了一隻龍蝦。他身旁不遠的戴安娜則是雙手環抱在胸前癱倒在地上,似乎正在承受某種難以忍受的折磨。

火焰中的身影依稀能夠看出人類的輪廓,但全部的細節都在不斷跳動的火光中被扭曲到難以辨認。祂環顧了整個房間,先是看了一眼站在角落的阿波羅,目光在他手中燃燒的符紙上停留了一會兒,隨後轉向了另外三個還站着的傢伙。不知為何,阿瑞斯、哈迪斯和拉斐爾幾乎沒有任何明顯的變化,似乎這個身影對他們三人毫無影響一般。

「自從那個女瘋子動手之後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你們這樣的傢伙了,希望你們能表現出足夠的活力,帶來一些不一樣的樂趣。」

祂再次盯着三人看了一會兒,似乎打算記住他們兜帽下遮掩的面容。在留下一句「那麼有緣再見了,有趣的傢伙們。」后,伴隨着如泡沫般消失的凈火,不知去向。

房間之中再次剩下了六名倖存者,以及夾雜着痛苦呻吟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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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安娜手記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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