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1個不方便討論的故事

第二十五章 1個不方便討論的故事

離開酒店,一段長長下坡,旅行車來到大渡河邊,穿過縣城,車道與河面平行,一路向南。

安笛原本習慣坐靠門第一個的單座上,但今天,他特地坐在最後一排——這裡更便於觀察。

唐惟和嚴莉莉今天也一前一後分開坐,但還算是前後排。安笛剛才最後上車,眼一瞥,就見唐惟手裡拿著那個白信封,列印紙已經拿了出來,打開了,顯然,在餐廳她就已經讀了一部分。

估摸著過了20分鐘,唐惟扭頭,朝嚴莉莉笑笑,鼓鼓囊囊的白信封又回到嚴莉莉手上,緊接著,仝歌笑從靠窗的單人座位上湊過身來,拿了信封,很快又坐了回去。

現在是仝歌笑在看這個故事。安笛期待——唐惟看完后,她是個什麼表情?會想說點什麼?她什麼時候坐到嚴莉莉旁邊的空座位上,來分享自己讀後感?

安笛等著。

旅行車沿著大渡河水奔流的方向疾馳,車行的右邊,兩三米外就是巨大山體,陡峭高聳,人在車上無法直視盡頭,只有往左看,才能勉強判斷出這山體有多高、河谷有多深。

流水千百萬年不停,削切山體,沖走沙石,才塑成這深谷險壑。

但就在這險峻河谷深處,凡是稍平緩一點的兩側坡上,都能見到蜿蜒曲折的山路,不屈不撓,努力攀向每一處稍能立足的所在,尋找,佔據,延伸,向左抻到盡頭,又掉頭向右,一邊儘力伸展,一邊不懈爬升,終於把人類送到這陡坡上每一處稍顯宜居的平坦之處。

自然偉力,人類意志,究竟誰更勝一籌?

安笛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車廂內仍無變化,唐惟沒有坐過來,嚴莉莉也沒有想找她聊聊的意思。最後還是仝歌笑又一次挪到嚴莉莉身旁,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很快又坐回自己座位。

仝歌笑也看完了,送回了白信封。也說了些什麼,但短暫得似乎就是一聲手續交接。

不太對勁。

唐惟、仝歌笑就沒什麼想說的嗎?瞧瞧昨天,一個個可是討論得熱火朝天呢。

難道,果真是故事寫得太平淡無奇?相比於昨晚嚴莉莉的經歷分享,這個故事寫得太普通太平常?讓人意興闌珊,無話可說?

又或者,根本就不是有情節的故事,而是……私人建議、心靈雞湯之類的玩意兒?

安笛心裡有幾隻小老鼠在撓,撓得他心癢——他覺得自己的一大缺點就是:投入一件事後容易過分認真、過度關注。

坐在嚴莉莉後排的孫小妹和最靠前排的劉許琳同時有了動靜,孫小妹伸手拍了拍嚴莉莉,劉許琳則是站了起來,兩人對視著又謙讓一番,最後,劉許琳接過信封,抽出厚厚一沓列印紙看了起來。

安笛站起來往前走,他想去看看唐惟、仝歌笑兩人的表情——不說話,總有表情吧?這封信這麼寡淡?這次讀後就這麼無話可說?他不信連表情都沒有。

旅行車正往上爬坡,彎多路陡,安笛也趁機放慢步速,慢動作一般捱到靠車門的導遊專屬座,還特意緩緩轉身,特意伸伸懶腰抻抻脖子,於是有了充足時間來仔細觀察:

先是唐惟,她居然戴上了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但放在身前的左右手大拇指都在摳著食指指甲,身體看起來也像綳著,沒有昨天下午那麼放鬆。

後排就是嚴莉莉,她在閉目養神,表情倒是一派安詳。再轉過來就看到仝歌笑。

仝歌笑也正好從手機上抬起頭來,很自然地就避開了安笛的目光,

轉頭向窗外去看風景。

孫小妹仍然縮在座位上,看不出有什麼不一樣——哦,孫小妹還沒看這個故事呢,現在,那封信還在自己右邊的劉許琳手裡。

安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好奇心太重、而讀心術又太差,其他人掩飾的本領又太強,此刻他完全摸不著頭腦。

口風就這麼緊?

他只能訕訕坐下,等。

今天,這些人,一個個,既不像被故事打動了的讀者,也不像有嫌疑的作者,倒像是一群刻意假裝一切太平的同夥,共同掩飾著某個不方便說的內幕。

到底寫了什麼?眾人看后不方便說,而苦主卻坦然地給大家看?

而且,從今天大家心照不宣的做法來看,不是從一雙手傳到另一雙手,而是每個人看完后都按原樣疊好,裝進信封,還給嚴莉莉,還回去時也就是笑一下——說不清這笑是什麼意思——然後由嚴莉莉決定是否給下一個人。

今天到目前為止一點動靜都沒有的,只有馮金娟。安笛明白了,她應該是早餐時的第一個讀者。馮金娟今天選擇坐副駕駛座,上車后也一聲不吭,這是在有意隔開一段距離啊。

一個個雖然沒說,可一個個身體語言都在說:這個這個……不好說,不方便說啊。

此時此刻,就屬小周最自在,心無旁騖地開車。

開了一個多小時,車子又一次下到河谷又翻過山口。那一大疊密密麻麻的列印紙,再次被穩妥地藏進信封,再次被客客氣氣地送回嚴莉莉手中,孫小妹也看完了。

安笛第一時間站起來,離開座椅,剛把身體轉向嚴莉莉,嚴莉莉就微微一笑,把信封給了他。

列印紙、仿宋體字,這些都和昨天一樣,但比昨天要厚,多出來一頁還是兩頁?

還好,不是什麼爛俗的心靈雞湯。還是一個故事。

那個故事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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