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孤獨的燜燒

第33章 孤獨的燜燒

治安所的調查員們姍姍來遲,協助收治了這幫傷殘。

凌雲組的馬仔們事先串通好了口供,對於交易物品的來源均表示一無所知,甚至發毒誓說如果知道澗虎是偷了武具院的東西轉賣,打死他們也絕不敢接手。

至於金絲眼鏡羅哥的去向,沒有一個人能說得清。就連心能處特派的意念系幹員,也沒有從他們的記憶中讀取到任何有價值的情報。

凌雲組的組織架構和保密階級,比治安所先前掌握的更加嚴密。

這幫人的罪名原本是殺人未遂,可他們狡辯說是宋寧二人先出手的,他們只是正當防衛的反擊,治安所只能給他們安了個私藏槍支的罪名。

而設下陷阱困住曹森穆的惡行,馬仔們不約而同地都推給了不知所蹤的羅哥。

治安所費了好大的力氣協調醫院為他們治療,傷情穩定之後剛審了半天,凌雲組就託了幾層關係,派了個清清白白的代理人,為馬仔們辦好了保釋。

馬仔們就這樣從廠房到醫院,再大大方方地被專車拉走,從頭到尾一秒鐘號子都沒進。

不過澗虎和他的背頭小弟就沒這麼幸運了。

不僅財貨兩空,澗虎更失去了雙腳和鼻子,留下了終身殘疾。這個馳騁南城多年的大哥,經此一役徹底崩潰了。

只要看到和心能處形制的制服,澗虎瞬間就會變成一隻應激的小貓,從嗓子眼兒里發出娘們兒似的尖叫,在病床上瘋狂扭動掙扎,打翻手邊能碰到的一切物品和儀器。

三個身強力壯的護工都按不住。

這讓治安所很是頭疼,最後還是從背頭馬仔入手,成功說服他作了污點證人,再由他和澗虎接觸,一點一點問出了關鍵信息。

比如最後一條蠕蟲的所在,比如劉哲的能力和境界。

澗虎對傲雪組偷竊的罪行供認不諱,卻咬死不承認是他們殺害了周研究員,甚至斬釘截鐵地為劉哲打包票。

周研究員的死亡就此成了一樁懸案。

學院方面,抓捕澗虎的功勞自然記在了宋寧頭上,但因主謀劉哲尚未落網,暫記零點五分。

這也就意味着宋寧小隊在競賽中領先了,並非曹森穆之前說的一比一。

曹森穆倒是表現得十分豁達,嘴上說仍有主謀和一條蠕蟲在外,最終的勝負花落誰手還未可知。

不過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已經不在乎勝負了。

宋寧不知道木頭臉是不是顧念到了救命之恩,無論如何,趁着他心勁兒放鬆的這一刻,就是己方爭勝的好機會。

然而不久之後學院卻下達了學員們退出行動的命令,今後的追查由心能處的專業幹員接手。

一方面是因為對方的手段比預想中的更加狠辣,幾乎導致曹森穆丟掉性命,學員們不應再繼續參與到如此危險的行動之中。

另一方面是因為武具院監測到最後一條蠕蟲的能量信號出現了大範圍的異常波動。

治安所的調查員和心能處的幹員們正根據澗虎的供述前往凌雲組的幾處可能的據點搜查,武具院在後方發現了這次異常。

若說之前的蠕蟲信號是精確的點狀定位,此次異常則宛如一張攤得均勻的大餅,信號波動的範圍超過方圓十公里,覆蓋了大半個海門城。

不僅不能為搜查提供幫助,甚至連異常的成因都不清楚。

最後還是在周研究員未盡的研究報告中找到了蛛絲馬跡。據他所述,蠕蟲雖分為三條獨立的個體,

它們之間卻有種當前科學水平難以解釋的內在聯結。

休眠狀態下沒有什麼危險,可只要有一條處於蘇醒狀態,兩條蠕蟲的間隔絕不能大於十米。

一旦超過十米,蘇醒的蠕蟲會開始向周圍的極為廣闊的空間釋放熱能波動,同時自身溫度下降,和釋放的熱能溫度趨同。

但這並不是一個良好的反應。周研究員在電子顯微鏡下觀察了此階段的蠕蟲身體組織,發覺之所以本體的溫度會下降,是因為能量向內聚合結晶。

簡單地說,整條蠕蟲正在轉換成一個濃縮的炸彈,轉換時間大概十二個小時。

周研究員保守估計,蠕蟲爆炸的威力,就像平地升起一座火山,可以輕易將海門城夷為平地。

他還給蠕蟲的這種反應起了個自覺浪漫的名字,叫作「孤獨的燜燒」。

解除「燜燒」的方法也很簡單,重新將蠕蟲轉入休眠狀態,或者將其放在另外一條蠕蟲身邊,兩種方法均可。

武具院監測到的大範圍異常波動,正是蠕蟲進入燜燒階段時釋放的大範圍熱能。

熱能波動的溫度不算高,在其覆蓋範圍內大約會導致氣溫上升兩到三度,真正令眾人膽寒的是,十二小時后蠕蟲的滅城爆發。

也正因此,缺乏實戰經驗和強大心理素質的學員們不再適合繼續行動。

知曉蠕蟲的危險性那一刻,武具院上下如臨大敵。將目前擁有的兩條蠕蟲額外追加層層管制,賦予最高的取用許可權,擺明了是放棄了用蠕蟲去穩定蠕蟲的選擇。

畢竟若是再一個不小心,拿出去的蠕蟲說不定就會變成第二個炸彈。

在外的兩方搜查隊伍也達成了共識,只採用黑曜石葉子誘導蠕蟲休眠的做法解除危機,且為了防止大規模的恐慌,全面禁止散播十二小時滅城的恐怖消息。

因而大多數市民仍持續着他們平和安寧的日常生活,當然也有一小部分人從某些渠道獲知了真相。

於是在這個普通的工作日下午,外出旅遊和探親訪友的市民稍稍多了一些。

宋寧追回的那條蠕蟲自然交還給了武具院,當時己方和地方目擊的人茫茫多,他實在想不到有什麼辦法可以昧下來。

這也就辜負了鸕鶿對他的期望。

對此宋寧的反應是,辜負就辜負,鸕鶿算個求。

伊國那邊的獎勵不要也罷,最多也就是一株蔫了吧唧的陳年舊草。重要的是旭國方面的獎勵,按袁上校之前的許諾,可是會獎兩件武具呢。

不讓參與行動的話,勝利就是板上釘釘的了。

雖然現在的比分是一點五比一,可贏了半分也是贏不是?

宋寧可謂是這次事件中最大的贏家。

只是他在醫院接受例行的健康檢查的時候,聞着空氣中刺鼻的消毒水味,看着走廊中行色匆匆的患者家屬,又想起了火場中的那些悲痛欲絕。

他一個異界的來客,竟在思考是不是為這些陌生的民眾做得不夠多,是不是可以抽身而退,心安理得地享受勝利的果實?

宋寧前世只是個卑微的社畜,自詡並不是一個善人,也從未有過為他人挺身而出的荒唐念頭。

可到了這個世界,不知是原身的少年意氣過分強烈,還是自己獲得了超凡的力量,他總覺得自己還能多做一點。

以前看蜘蛛俠的時候只關注小蜘蛛如何教訓同學、懲治惡人,對本叔叔的遺言沒有什麼共鳴。

如今異能在身,心底卻總有個莫名其妙的聲音在念著:

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

他有些煩躁,索性不去想了。學院的命令是強制性的,想多了也是徒增煩惱。

回到學院,門崗交給他了一袋衣服,說是他媽媽送來的,知道宋寧在醫院檢查,便沒有多待,只留下了衣服委託轉交。

宋寧十分疑惑,不明白董蓓又搞哪出。自上次前來轉達鸕鶿的指示,前後才過了兩三天,這麼密集的探望頻率,就算他想偽裝成個媽寶,也太過可疑了。

除非是有什麼非常緊急的指令。

袋子裏面是一件羽絨服,一條加絨的防風褲子,一件手織的厚毛衣,兩套保暖內衣,還有三雙厚襪子。準備得倒是挺齊,從內到外全都有。

董蓓的說辭是快要降溫了,給孩子送點厚衣服。

宋寧無視了其他衣物,直接抓起了那件毛衣,手指在內側的針腳上細細摸過,果然發現了預想中的紋路。

密碼學是間諜訓練中的必修課程,伊國異情處的特工們慣用的是一種類似於摩斯碼的加密代碼。

與摩斯碼的區別是,這套代碼以豎線和橫線為基本形狀,每四條線為一個組合,參照一副特定的解碼錶便可譯成有意義的文字。

宋寧默默地讀著密碼,在外人看來像是個為母親手織毛衣而感動的孝子。

董蓓傳達的信息是:「鸕鶿指示,介於伯勞意志不堅、成果甚微,命令其即刻放棄蠕蟲任務,將由異能處其他特工接手。伯勞的態度與行為將上報異能處,為其去留進行嚴肅的探討。」

看來鸕鶿知曉了他將蠕蟲上交武具院的選擇。

宋寧心中冷笑,此人從一開始就當甩手掌柜,除了隔三岔五的密集命令,從未提供任何實質性的幫助,明顯就是變着法子要搞掉他。

說到底鸕鶿對他旭國人的身份還是有成見,研究所那邊吹得再響,此人還是堅定地相信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攤上這種直線領導,只能說平時燒得香不夠多。

宋寧第一次開始認真考慮背叛的可行性,與其被人步步緊逼到最後無路可退,不如先下手為強。

鸕鶿這次的傳話,也是第一次不加掩飾地點出了其他特工的存在,表明其已經下定了整治宋寧的決心。

雖然敵在暗我在明,雖然目前的實力境界仍然低微,可搏命的事情,哪講什麼勢均力敵。

宋寧心念百轉,表情也不禁變得兇狠惡毒,手指在毛衣內側習慣性地繼續摸索。

突然他愣住了,滿面的兇惡如同在春日中消融的凝冰,化作了摻雜着尷尬的無奈笑容。

董蓓在鸕鶿傳信的後面,隔了一個手掌的距離,又擅自綉了一句話:

「真的要降溫了,記得加衣服,下回給你送雞湯。媽媽愛你,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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