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沙漠之聲

咚……

咚咚……

渾厚的鐘鳴再次臨近大地，熾烈的陽光在金色圓頂折射出耀目的光輝，古老的沙石磚大道上，逐漸聚集著越來越多的信徒。

他們零星的從四面八方趕來，越過寺廟的高聳石門柱，朝着那扇大門徐徐湧進。站在鐘樓的塔頂向下俯瞰時，那些身穿白袍的人們，就像是在沙漠中遷徙的一隻只沉默的羔羊。

而就在這些虔誠的信徒中，不知何時已經混進了幾張亞洲面孔。

二樓會場的侍者拉上了窗帘，穹頂的聚光燈打下幾束白色的燈光，剛剛陷入黑暗的大殿立刻被照的透亮刺目。

會場隨即進入漫長的沉默和等待。

幾分鐘后，一個阿拉伯裝束的男人撩開幕布，拎着一隻黑色的手提箱走了出來。

全場寂靜無聲，只見男人將手提箱擺在看台上，兩隻手扶在左右，將箱子緩緩打開了一條縫隙。

在強光的照耀下，箱子裏的物件模糊不清，難以分辨。只能大概看清那是一個銀灰色、類似鐵片的物體，或者是什麼東西的殘骸，但由於光線太晃眼但看不出是什麼材質。

僅僅過去一兩秒的時間，男人又立刻合上了箱子，絲毫不在意底下的人有沒有看清，便面無表情的拎着箱子徑直退回了幕布里。

整個過程乾淨利索，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台下是一間類似禮堂的屋子，兩邊長椅上熙熙攘攘坐着不少人，都是參加這場拍賣會的收藏家，他們披着斗篷，臉上戴着面具，將身體遮擋得嚴嚴實實，從外觀上看完全無法分辨他們的身份，但從他們大多都是侍從伴身的陣勢來看，不難猜出都是一些顯赫之人。

幾位前排的收藏家低聲交頭接耳，似乎在談論着什麼，接着又是一陣眼神示意。

一分鐘后，人群里有人舉起了手。

幾乎是同一時間，幕布再次被撩起，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走出的，除了剛剛那位身穿白袍的阿拉伯人，身邊還跟着一個衣衫襤褸的亞洲男人。

二人走到展台前站定，白袍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動聲色的遞去一個眼神。

亞洲男人心領神會的點點頭，他回過頭，面對着底下的那些收藏者，深吸一口氣用着帶有濃重口音的英語開口道：「中國上古時期祭祀禮器——青龍劍殘片，起拍價……」

「1500萬美金。」

話音熄落，大廳里頓時響起一陣似有似無的低語。一件只看見了不到三秒，材質和歷史文化都不清楚，甚至連名字都是第一次聽說的東西，即使是有人質疑，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眼見台下一片唏噓卻無人叫價，亞洲男人有些着急，他扭頭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示意對方說點什麼，但對方沒有理會，仍舊像一根柱子一般，一臉平靜的注視着底下的人群，一言不發。

很快有人試探性的開了口：「這是上個月在法國，被一個RB人買走的那件文物？」

亞洲男人喜出望外，他立刻接話道：「是的，這就是那一件。一周前我就已經從RB趕到這了，但中途乘坐的直升機出了事故……」

沒等他說完，問話的人打斷了他：「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這是真的？」

亞洲男人愣住了，對方問到了關鍵問題，可他卻不知道如何開口。扭過頭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白袍男人淡淡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似乎是得到了安全的保證，他咬了咬牙，開了口：「這件文物的原買主是RB京都棲川氏的族長，棲川一郎。他一周前去了中國，我就把這東西偷了出來……不過你們放心，我這次是一個人來的，沒有其他知情者，絕不會影響到在座的各位。」

男人有些心虛，他撒了個謊，但這個謊言的真相對於這些收藏家來說，無關緊要。

而底下的收藏者們並未因這個人的卑劣行為而吃驚，也沒有因這件東西的來路骯髒而抵觸，他們的目光齊刷刷的投向台上的男人，似乎想依靠銳利的目光，洞穿他的謊言。

片刻后，有人舉起了手。

「1600萬美金。」

「1700萬美金。」

「1900萬美金……」

聽着此起彼伏的叫價，亞洲男人內心狂喜不已。他儘力壓抑著臉上的笑容，但他眼裏貪婪的光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掩蓋。

值了，之前所做的一切，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扭頭看了男人一眼，眼中滿是狂喜，白袍男人沒有說話，拉着他走進了幕布，走進了幕布后的一間雜貨間。

「幹什麼，叫價還沒結束啊。」

白袍男人站直身體，以將近一米九的龐大體型，居高臨下的震懾著對方。

亞洲男人愣住了，他忽然感到一絲不安。

「我們還是按照之前說好的對吧，對半分……」

白袍男人扯下頭巾，露出一張冷漠的臉。

「你要幹什麼……」

白袍男人沒有說話，指了指房間里那個陰暗的角落。

亞洲男人一臉疑惑，他順着男人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穿着深藍色西裝的人，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

他有些懵，上前一步，一股濃烈的惡臭頓時撲面而來。

剛想後退，白袍男人卻在他身後猛的推了他一把，亞洲男人順勢一個趔趄向前栽去，倒在了地上那人的面前。

臭氣熏得他睜不開眼睛，他忍着眼淚看了一眼，下一刻他便嚇得魂飛魄散。

面前是一具腐爛的屍體，血肉發黑變成了一攤爛糊，內臟和腸子流的到處都是，黃色的脂肪浮在表面，無數蛆蟲在裏面蠕動。

而死者的臉，此刻就像一顆爛掉的南瓜，眼睛被啃食的乾乾淨淨，只留下兩個猙獰的血槽。

那一瞬間，胃中好像翻江倒海，亞洲男人連滾帶爬竄出幾米遠，一屁股跌坐在白袍男人腳邊。胃酸湧上喉嚨，他再也控制不住，大小便瞬間失禁，一張嘴無數嘔吐物噴涌而出，冷汗立刻浸透了他的全身。

嘁嘁嘁……

亞洲男人聽到身後傳來了陰冷的怪笑，他驚恐的回過頭，張大了嘴，喉嚨里彷彿被棉花堵著，恐懼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有膽子殺人，沒膽子面對死者？」

亞洲男人猛的睜大了眼，他一回頭，混亂的大腦瞬間清醒，立刻認出了這具屍體的主人。但是，怎麼會，明明在幾十裏外的沙漠就把他……怎麼會……

「你們是怎麼……」

不等男人繼續思考，白袍男人的手如幽靈般悄然落在他的肩膀上，一股寒意瞬間席捲全身將他籠罩。

「錢我不要了……讓我走……」

「這可不行，我們***教的教義是，必須嚴懲殺人者，不論其高低貴賤。」

這一刻，他彷彿聽到了有人對他宣讀死刑，他抬起頭崩潰大哭，眼淚鼻涕不斷噴涌，他俯首哀求着面前的男人，乞求對方對他網開一面。

但白袍男人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只見他從袖間抽出一把匕首，緩緩伸到了亞洲男人的面前。

「求你了！饒了我吧！」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你犯了錯，自然會受到真主的懲罰。眾生平等，殺人償命，這是真主制定的規則，也是我們作為***的每一個人——」

「都必須遵守的鐵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