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劫煉人心

當金佛毀掉后，熟悉的屍氣果然出現了。

這也印證了唐平之前的猜測。

「唔。」他捂著嘴巴，眼前發黑，單膝跪下。

溫熱的血水從指縫中溢出。

剛剛佛像發出的聲浪，讓他受了傷。

屍氣快速飛來，竄入衣服裏面，不是玉佩…是畫卷。

他坐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氣息均衡后，才將畫卷拿出打開。

只見畫中仙人依舊站在祥雲之上，手捋鬍鬚，仰視蒼穹。

唯一不同的是，畫上多了一個字，一個『斬』字。

「從這個字的落位來看…似乎還有其餘未顯的字跡…」唐平眼神閃爍。

「你到底是誰？」

這一刻，他很希望仙人能感知到他的心意，有所回應。

然而，老神仙不見變化。

就是一灘染料所成的人像般。

用來欣賞的。

「唉。」

一聲嘆息，將畫卷收起，唐平環視着寂靜無聲的佛寺。

起身走到了大門前，瞧那些密集的藤蔓都彷彿爛掉一樣，沒了生機。

撥開門栓，將門打開，他看到了不知何時蘇醒過來的男子，後者一臉獃滯的跪在死去老狗的屍體旁，表情麻木，只是一個勁兒的流着眼淚。

在極致的痛苦下，有一些人是沒辦法做到明顯的情緒外露，甚至連思維都是停止運轉的…

只是會有一些生理現象，比如無聲流淚…

唐平看過一些視頻，說這是大腦對自我的一種保護機制。

聽到腳步聲，男子慢慢轉頭，望着了過來，「都死了…全都死了…就剩我一個了。」

「……」

唐平沉默了。

親人、朋友…有些事，不用深想。

他能活下來，就意味着會親眼目睹一些畫面…

「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唐平不想安慰，因為他不會安慰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轉移話題。

「肖誠…它叫蛋黃。」

「我在想，這附近沒有邪祟，很有可能是因為銀龍寺的關係…這裏暫時應該是安全的。」

「安全…暫時…呵呵…」

肖誠聞言，忽然一笑。

唐平皺了一下眉頭。

「好奇怪…我之前還怕得要死，現在…突然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不就是一死嘛，有什麼大不了的…」

肖誠用一種既坦然又古怪的口氣，說道。

「把它埋了吧，我在裏面等你。」

唐平吸了一口氣，遲疑道。

然後，轉身進了銀龍寺。

……

坐在冰涼的地面上，唐平抬頭根本看不到夜空。

手機上的時間顯示，已經過了凌晨。

手機電池要沒電了…

他清點了一下所剩的符籙，還有十一張。

在吸收屍氣后，畫卷與長劍都有變化，但具體有什麼效果…他也不清楚。

寶劍在斬殺金佛后，劍身的光亮似也有些暗淡…

肖誠的模樣，讓他內心觸動很大。

時間太快了，短短不到兩天，人類就要承受劇變，像是老天爺不管你的意願，強行給塞了一口屎。

大多數的人，應該都像自己和肖誠一樣，在有限的時間內，根本沒功夫去思考那麼多……

他們兩個應該算是好的了，起碼沒有崩潰。

有些事情，可能也與自己的性格有關。

一些雜念和想法，唐平有意識的在壓制，

盡量不去想…

他的理智在提醒他，眼下不是管其他事情的節點，況且，他也做不到，更無能為力。

不堅定信念的話，會無故耗費掉大量的精力。

到最後…不說死在怪物手裏，自己恐怕就自我折磨到，結束了一切。

就像走鋼絲，不要低頭去看深淵…

動搖不得。

趁着手機還沒黑屏，唐平打開了相冊，翻動着裏面的老照片…有一些是家人的，有一些是朋友的。

還打開了聊天記錄，看着一些留言…就這麼無意識的划著屏幕。

不知過去了多久，手機自動關機了。

唐平眼眶有些濕熱。

「真是的…不該看的。」

他自嘲一笑。

穩了穩心情，望向門外。

如果肖誠沒有回來，消失了…他也理解。

正想着，熟悉的人影出現…

唐平不禁鬆了一口氣。

「這是我母親在我小的時候，去長青觀給我求的一個平安符，是天一道長所畫，但好像沒用了…我能活着，也多虧了它。」

肖誠走了過來，他的眼神好像變得有些不同了，挨着唐平坐下。

從兜里掏出一個紅色福包，將一張燒掉一半的符紙拿了出來，「你的爺爺，是我救命恩人。」

「呵呵…是嗎？巧了…他也是我救命恩人。」

唐平打趣道。

「抱歉。」肖誠忽然開口。

他暈厥的時間比較早，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但有些事情不用問…唐平身上的血跡和被破壞掉的場地，已經說明了。

是他想着要來銀龍寺的…

「不，我還要謝謝你…托你的福，讓我有所收穫，也想明白了一些事。」

唐平搖了搖頭。

「你休息一下吧，我守着。」

肖誠觀他滿臉疲憊，說道。

「不要四處走動。」

唐平輕微頷首。

「嗯。」

肖誠點了點頭。

兩人所在的位置，足夠寬敞，又背靠着牆，十分隱蔽。

一旦有危險，可以第一時間做出應對。

然後，唐平就抱着長劍和拂塵，頭靠牆體閉上了眼睛。

這種狀況下，雖然精神極度睏乏，卻很難睡着…因為心會一直懸著。

不過，有肖誠在，也不至於讓他尤為緊繃，意識始終迷迷糊糊的…

不敢休息太長時間，可能也就過去了三四個小時，唐平就睜開了眼睛。

頭腦清晰了一些，精神略有飽滿。

然後，他又讓肖誠安心休息。

「自己的傷可以通過玉佩反哺來恢復，眼下最急需的還是食物和藥品…而且最好是可攜帶的食物，要找到超市。」唐平掃了一眼身邊的肖誠，心裏盤算著接下來的計劃。

市裏是去不了了，先不談那個跑掉的紙紮人。

以邪祟的密集程度來看，貿然前行，危險也很大。

最佳的辦法，是找到一個安全的據點，不然一直奔波在外，連休息都休息不好。

有了據點，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再慢慢了解這個世界，逐步深入真相…

二爺爺雖然死了，但他一定知道些什麼！

他生前就料想到，會有親人來處理後事。

這表示…他對自己的死亡，是有預估的！

那封信，還有自己身上的幾樣寶貝，都是老爺子特意留下的。

還有…銀龍寺的陽輪方丈宛如也知道點東西，不然，自己前腳剛到長青觀，後腳兩個和尚就登門索要？

但這老傢伙一直在打謎語。

「當時只想着離開長青觀，與外界取得聯繫，但觀里一共有兩間廂房，一個是住人，一個是做飯，香堂內好像還有一間小屋…」唐平眯起眼睛。

目前，已知他家老爺子不是尋常人，那…長青觀里是否還有其他寶貝？

夜色與紅霧，讓人對時間的感知出現了紊亂…路燈還亮着，說明電力暫時沒斷掉，手機興許還能充電。

但信上所說的那句話，一直讓他心有餘悸。

河中有屍，廟裏有鬼…到底指得是什麼？

外加那尊真武大帝像，流着血淚的場景，深刻腦海。

連銀龍寺的卧佛都能活…那真武大帝…

「過去了這麼久，都沒有動靜，說明出於某種原因，連官方都無能為力了嘛…」

唐平長嘆著。

他們所在的位置，雖是市郊邊緣地帶，但以現代化的手段根本不算遠…要說第一天反應不及，尚能理解。

但這都過去了兩天，還沒動作，一潭死水…

「只能…靠自己了。」

……

也就兩個小時不到，肖誠起來了。

唐平知道…他根本就沒睡着。

「你知道附近哪裏有超市嗎？」

「嗯…」肖誠說道。

「走！」

肖誠拎着斧頭，五官擠弄，伸手摸向後背。

「怎麼了？」

唐平一愣。

「沒什麼，後背有點癢…」

唐平伸頭看了一眼，抬手幫他撓了撓：「這裏？」

「可能是着涼了。」

唐平也未多想，兩人並肩出了寺院大門。

在他倆離去后不久，肖誠剛剛躺過的石磚突兀碎開，一株嬌艷欲滴的小花破土而出。

輕輕搖曳。

在花蕊處，猛然張開了一隻眼球，微微轉動。

斜視向了大門外。

接着，越來越多的花朵生出。

銀龍寺的大門重新一點點的，緩緩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