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清醒

瑟萊斯在一片滿是殘垣斷壁的廢土上，他漫步行走著，每一步的足跡都烙印在這大地上，天空中漂浮著烏雲和閃電，雷聲滾滾，像是在回應著他。這裡是哪？瑟萊斯感到困惑了，他剛不還在...黑紅的土地之上，瑟萊斯獨自一人在烏雲下緘默，自己剛剛....還在做什麼？他隱隱察覺自己在那一瞬間被抽空了之前的記憶，他想不起自己是怎麼來的，也想不起自己經歷了什麼，這偌大的世界彷彿是在不知不覺間消亡，只剩下他一人。

瑟萊斯木然地在這片土地上挪動步伐。腐爛的屍臭味縈繞身旁，哭泣著的，乞求著的，向神祈禱著的，他身邊沒有任何人卻能聽到那惱人混亂的雜音在連續不斷。他在一片懸崖之上，腳下的都城被泥石流掩埋，人類的四肢扭曲著從土中伸出，一個又一個，組成了肢體的樹苗。腐爛的屍體躺在地面上，他們的臉都融化腐爛，看不清那模糊的五官，眼珠被擠壓出了顱骨，僅被一根神經和肌肉連在黑漆漆的眼眶裡。他就站在這些屍體的頭頂上，低頭俯視這一切，這些腐爛的屍體正在朝著自己爬來，他們殘缺不全的身體迫使他們如蛆蟲般蠕動，形容枯槁的手一雙雙的高舉著，是求助？亦或者是在恭迎來者？鮮血匯聚成小溪，匯聚成河流，染紅了這土壤，著色了那湖泊。

「這樣能讓您滿意嗎？」

西裝革履的男人嘶吼著，他跪在地上，向瑟萊斯磕了一個又一個響頭，他的額頭流出鮮血，血液順著他的臉頰流淌，咚咚的聲音在瑟萊斯耳邊迴響著，他想回頭看看但他哪怕是一根手指都無法抬起半寸。

「瑟萊斯先生？瑟萊斯？醒一醒」

軟軟的女孩的聲音呼喚著瑟萊斯的意識，他的眼睛還不能聚焦，眼前能見到的一切都像罩了一層薄紗那樣朦朧，他搖搖頭企圖讓自己清醒過來，圍在他身邊的有正在監控他身體體征的井，有好奇的加雅緹拉，還有憂心忡忡的白羽兒，總監督和安卡這兩靠在最邊緣的牆上，時不時向瑟萊斯這投來目光。

「這是....哪啊...」

瑟萊斯感覺自己好像做了個恐怖又莫名其妙的夢，自己差點都以為是世界末日到了。

「這裡是白鴿部的觀察室，為了把你綁回來，咱連實驗階段的限制器都用上了。」

加雅緹拉指著瑟萊斯手腕上的圓環，她本來好好地在自己的部門摸魚，突然就聽到了許久未遇的警報聲，她回憶著當時的局面，詳細地講解

「當時你腰身分離，腰椎連接著你的上半身，長長的裸露在外，蟲子似的抽動著，白骨上黏連著肌肉組織在你的腸子內扭來扭去，血液都從你的口鼻眼耳中流出，然後啊你也出現了骨質增生的情況，從脊椎里分化出的骨刃都把玻璃砸碎了，最後靠著蟒蛇部成員的武力壓制才把你控制下來。」

加雅緹拉瞅眼井，井的注意力全在他面前儀器的顯示屏上，她湊到瑟萊斯耳邊把聲音放得非常非常小，生怕被井聽到：

「井的精神很容易受到影響，他當時只是看了一眼就昏倒了。」

加雅緹拉壞心眼地偷偷笑了，瑟萊斯的骨架感覺都要散了，他沒這個餘力陪笑，瑟萊斯的手摸上自己的腰，他的身體出乎意料的完整，沒有一道傷口，也沒有縫合的痕迹，絲毫看不出這具身體經歷過加雅緹拉說的那些事。他的頭上和身上都貼著電極片，心跳和大腦活動被投射在病床旁的儀器上，手腕帶著圓環的地方隱隱作痛。

「瑟萊斯先生，不用摸索了，您被帶上限制裝置之後，脊髓就收縮了回去，身體連在了一起很快就癒合了，而且您的腿也恢復正常了！肯定能和以前一樣活蹦亂跳！」

白羽兒慷慨激昂地為瑟萊斯打著氣，瑟萊斯對白羽兒勉強地笑了下，他並不習慣被人關心，但他也覺得自己不能忽視人家的好意，更何況他還打算向人家詢問怎麼進舊校區呢。瑟萊斯向井問了自己能不能起來，井看一切指數正常也就同意了，瑟萊斯取下自己身上的電極片，從病床上搖搖晃晃地站在地上，他的腿已經恢復了，瑟萊斯在地上走了兩步，步伐穩健有力，關節也很靈活沒有疼痛和不受控制的違和感，腿部肌肉也全都擁有了正常的功能。

「醫學奇迹啊....」

說著瑟萊斯伸了個懶腰，骨骼拉伸發出嘎達的清脆聲，他撫摸著自己的脊背，也沒異變的跡象，普通的肌肉觸感，普通的皮膚紋理。

「不是醫學奇迹，是你的奇迹。」

浮士達維爾冷不丁插了一嘴，他手上拿著兩張黑底透明的膠皮，那是瑟萊斯的b超和ct照，他把這兩張照片用吸鐵石固定在了牆上的一面「燈」上，打開「燈」，照片上的圖案便透了出來。

「你的脊椎被植入的脊髓完全取代，本來的脊椎部分液化，和你的血液一起從七竅排出體外，當然一起排出去的還有你那條腿壞死的全部細胞，以往的實驗證實了它會確定自己宿主的健康，所以那是正常情況。」

瑟萊斯嘴角抽動著，正常情況指的是自己七竅流血，攔腰斬斷，差點死在玻璃隔間里？那可真正常啊....浮士達維爾不顧瑟萊斯的無語，他指著b超中脖頸的位置

「那條脊髓原本只有半截，但他同化了你的骨骼，神經系統可能也包括在內，血液的檢測結果也說明你的血液比起之前發生了些許改變，但區別也只是你現在的血型不符合當前已知的任何型號而已，不必在意。需要重視的只是它影響到了你的神經，可能對你的大腦造成影響，具體會是什麼影響，就算是我也不得而知，畢竟你是唯一被移植后還能存活下來的樣本。」

瑟萊斯聽著浮士達維爾的長篇大論，無聊地打著哈欠，真有一種上課時聽老師逼逼叨的感覺，簡單翻譯下不就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嗎？他舉起手晃晃手臂，手腕上黑色的金屬裝置牢牢地把細針刺入他的血管里。

「那這個是什麼？」

浮士達維爾沒有回復，這個東西並不歸他管，他眼神暗示井來做出回應，井點點頭

「是為了更好的控制那些生物，特意研究的裝置，裡面裝著白鴿研發的藥劑，裝置會通過針把藥物緩慢地注射進佩戴者的血液里，以此達到削弱超自然的目的。」

瑟萊斯的指尖敲擊著手腕上的圓環，他猛抬頭，加雅緹拉說限制器還在實驗階段，那豈不是？？

「你們又拿我當試驗品！」

瑟萊斯怒氣沖沖地吼了一嗓子，浮士達維爾攤攤雙手表示無辜：

「你運氣太好沒死在那，那肯定只能拿你做先例了，誰讓你長得就像只小白鼠呢？」

瑟萊斯氣急敗壞地掄起桌上的水杯就要向浮士達維爾砸去，白羽兒連忙勸阻道：

「你的身體狀態還不錯，但也不適宜激動或是生氣，現在至少也活下來了！先冷靜冷靜吧。」

在白羽兒的圓場下，瑟萊斯強迫自己放鬆下了情緒一屁股坐回到病床上，自己平時根本不會因為這點事生氣，怎麼今天這麼大動干戈？瑟萊斯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好在自己還能控制好自己的脾氣，不然真打了總監督自己怎麼死的都怕是不知道。

「別擔心，影響到了大腦和內分泌導致的情緒易怒，我理解。」

浮士達維爾笑著擺擺手，他不在乎人類的感想，也不相信瑟萊斯能有傷害到自己的能力。井在一旁快速地在自己的筆記上寫下實驗體出現易怒癥狀的訊息，浮士達維爾給瑟萊斯休了幾天假，便離開了，之後大家都陸續回歸了自己的工作崗位，在所有人都離開后，白羽兒為瑟萊斯收拾好病床，瑟萊斯躺回到了床上，把枕頭抱進了懷裡側卧著，他對白羽兒招招手，白羽兒乖乖地靠了過來，瑟萊斯壓低音量，終於問出了自己一直都想知道的問題：

「你是怎麼進舊校區拿到那本手記的？」

白羽兒大驚失色，她用力揉搓著衣角以至於是衣服布料相互摩擦生出了熱量，她臉色蒼白，眼珠轉動，支吾了半天才說出一句話：

「早上六點六十六時，可以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