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龍甲(上)

第6章 血龍甲(上)

第六章血龍甲

在事務局三個月的訓練枯燥無味,大多數都是體能方面的訓練,長跑,器械,關於術法方面的知識只有可憐的一點點。

唐秋火解釋說,術法最佳的學習期是在兒童階段,現在我已經過去了學習的黃金時期,短時間內很難有建樹。所以不如先把基礎體能拉上來,實戰中還能逃跑保命。

不知不覺間,三個月的訓練期過去,肖忘把我叫到辦公室里,採集了一點我的指尖血,說是要為我製作本命符。然後還遞給我一張符紙,神色淡然的告訴我說,這張符紙可以保我一條命,我連忙塞進衣服內兜深處。

肖忘說道:「恭喜你,從今天起,你就是事務局正式調查員了。」

「我們事務局的準則並不多,只有三條,但是希望每一條你都要好好記住。」

我連忙點點頭,肖忘接着說道:「如果在任務途中出現了可能威脅到生命的情況,委託暫時作廢,自己的生命是第一位的,委託人如果在場,儘力搶救。如果無法逃離,儘力將信息傳遞給其他調查員。」

「在沒有能力處置事件的情況下,立刻上報事務局,我或者其他調查員會及時前去增援。」

「事務局允許接私活,但是收成的四成要上交事務局,如果不交的話,一經查出,全部沒收。」

「好的,就只有這些,大概一周左右你會收到你的第一個調查事件。放心,唐秋火會和你一同前往,就當是一次歷練吧。」

「就...就只有這些?」我問道,這事務局的準則,是不是過於簡單了一些?

「嗯,只有這些,你要知道,術士用鎖鏈是鎖不住的,他們只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

肖忘說完這句話,就低下頭處理其他文件了,我向他點點頭,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路過裝備室的時候,陸少言攔住了我,他說:「你跟我...我來,領一下你的裝備。」

陸少言站了起來,站在裝備室大門前摁了幾個摁鈕,裝備室的大門順勢打開。

我好奇的往裏看去,但大部分裝備都隱藏在霞光中,應該是某種屏蔽感知陣法,以現在的我自然是看不穿的。陸少言很快從裏面挑出來幾件裝備遞給我,介紹道:「這個是咱們事務局的制服,出任務的時...時候要穿上,它有一定的防護作用,還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這個...這個是銘刻了龍虎山驅邪符咒的匕首,對陰邪...邪之物有奇效。」

末了他又補充道:「如果你看到的陰邪之物,已經...已經具備顯形的能力了,我建議你快跑。」我看了了看其餘幾件裝備,有事務局的證明文件,有十來張最低級的驅邪符,還有一些無關痛癢的小東西,除此以外就沒有了。

「就這些?」我忍不住問道。陸少言點了點頭:「嗯,根據任務...任務的不同,我會再發給你們其他武器的,但用完要上交,現在給你的這些,就是...就是你的了。」

和陸少言說話實在是太費勁,就這麼幾句話我頭都大了一圈,搞明白后我連忙拱手告辭,跑回了唐秋火的辦公室。

沒走幾步,一大波人就從大門口走了進來,看見我,又看了看我手裏拿着的制服,都是一怔。

要知道,成為事務局調查員是很困難的,除了那些天資異稟之輩,都要從輔助調查員一步步干起,絕無在他們外出執行任務這段時間晉陞調查員的可能性。

正在他們審視我的時候,

唐秋火從辦公室里出來了,和這波人嘻嘻哈哈一番,然後把我拉過來介紹道:「安馬,我新招來的小弟,老大很賞識他。」這些人都禮貌的對我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畢竟能這麼快當上調查員的人,基本都身懷絕技,不容小覷。

我僵硬地笑了笑,千萬別被他們認為是那種自負的天才,這樣以後打臉的時候還能輕點...唐秋火駕輕就熟,對我介紹道:「這位叫林黯,外勤一室的主任,我們是一起長大的。」

我順着唐秋火的視線看去,恍惚間還以為眼前站着的是年輕版的肖忘。林黯大概二十多歲年紀,全身上下一身黑,他把半邊臉隱藏在風衣的領子裏,聽到唐秋火對他的介紹,他只是點了點頭,一點表情都沒有。

這是個把「別煩我」寫在臉上的小哥,能不惹就別惹了吧...我向他伸出一隻手,說道:「安馬,剛來事務局沒多久,前輩請多指教。」林黯猶豫了一下,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冰冰涼涼的,有很多繭子。「林黯。」說畢,他就退回到人群中,似乎是懶得再搭理我。

唐秋火早就熟悉林黯的脾氣,向我解釋道:「他對誰都這樣,你別在意。」然後他又介紹道:「這位是杜林因,外勤二室的主任。他是去年加入我們事務局的,算是帶藝投師吧。」沒等肖忘說完,杜林因已經伸出手來,面帶微笑的注視着我。杜林因的氣質和林黯截然不同,如果說林黯是柄剛出鞘的劍,鋒芒畢露,那麼杜林因就是已經在紅塵里打磨過一遍的璞玉,溫潤謙和。

我握住杜林因的手,他的掌心溫熱,讓人莫名安心。「多看,多學。」杜林因微笑着對我說道,我連忙忙點了點頭。然後各個科室的人見他們主任都做了表率,也紛紛上來和我握手,搞得我像是什麼大人物一樣。

對於從小就不擅長何人打交道的我,簡直是修羅場...正在我焦頭爛額之際,居然是江雲這小子解救了我,他在人群外高聲喊道:「安馬,唐秋火,肖老大叫你倆!」我沒來由的鬆了口氣,一邊拱手對大家說抱歉咱們下次再認識,一邊逃難似的從人堆里跑了出去。

到了辦公室,肖忘直接丟給我倆一份情報,說道:「這個是陳剛剛接到的委託,安馬,這也是你的第一次任務。」

我好奇的接過了情報,我的第一份委託會是什麼呢?荒村捉鬼?古墓尋屍?

我仔細地看了看,原來是有個富豪喜歡買一些奇奇怪怪的古董來擴充自己的收藏。而眾所周知,這種古董或多或少都沾點邪性,收了這麼久總算讓他撈著一個。出問題的是一副古代盔甲,剛買來時還沒有任何異樣。但前一段時間卻不停發出奇怪的聲響,與此同時,家裏也開始頻繁發生怪事,家裏雇的僕人廚娘被嚇走的七七八八,這位富豪也被嚇壞了,經過朋友的介紹后,終於找到了事務局。

看起來不算難嘛,我對肖忘點了點頭。肖忘對我們叮囑了幾句,就揮揮手讓我們離開了。

唐秋火管我要了情報單,壞笑幾聲去找陸少言敲詐裝備去了。

三天後,我和唐秋火準備的差不多了,就坐上飛機前往了任務地點。

之前我們已經看過資料,雖說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在看到委託人豪華的別墅的時候,我還是不由得感嘆道有錢就是好啊。余家溝村的村民算是有錢了,但是我敢說他們的房子三棟綁一塊也沒這一棟別墅貴。

我摁響門前的門鈴,裏面傳來了一個警惕的聲音:「誰?」我表明了我們的身份,那個人「哦」了一聲,摁下摁鈕把門打開了。

從大門進去,是一個別具風情的小花園,可惜似乎是因為疏於打理,野草橫生,花沒精打採的耷拉着。

這棟房子的主人站在房子的門口,見我們來了,連忙道:「快請進快請進,兩位大師。」

看這架勢,越看越像是倆江湖騙子過來宰狗大戶了,我咳嗽兩聲,避免自己笑出聲來。

我們倆在玄關出換了鞋,和主人越過一道屏風就到了會客廳。

唐秋火也不客氣,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說道:「和我們講講,具體是怎麼回事。」

這位主人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我們事情的原委,和情報上所差無幾,同時我們也知道了他姓李,叫李建華。唐秋火問道:「那副盔甲現在在哪裏?」

李建華摸了摸兜里,顫顫巍巍說道:「被我鎖在地下室了,但是每天半夜,還是能聽到奇怪的聲音,還有很多東西會自己移動,我...我不敢下去了。」唐秋火伸出手說道:「把地下室鑰匙給我,我下去看看。」

李建華疑惑道:「大師,你不用準備點黑狗血,公雞之類的東西?」這都是從哪裏聽來的...我幫唐秋火回答了他:「您還先稍安勿躁,我們還沒確定那副盔甲是怎麼回事,用不到那些東西。」

唐秋火站起身來,向主人問明了地下室的方向,然後就坐在沙發上吃起了主人擺在桌子上的水果。「大師,你...」唐秋火擺了擺手說道:「現在去了,也看不出什麼,等到夜半時分它產生異動時我們再去看,能看出更多東西。」

李建華也是個聰明人,沒有多說話,趕緊吩咐家裏的僕人準備吃喝,還打掃出來兩間屋子讓我們住下。

在我們吃東西的時候,李建華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事務局有沒有收到一通電話?那個也是我打的。」唐秋火會錯了意,說道:「哦,對,你下的那個委託是我們倆接下的,交給我們就可以了。」李建華張了張嘴,沒再說什麼。

吃完了東西,唐秋火拉着跑到外面去亂轉亂跑,他說要看看這座房子的風水有沒有什麼問題。風水方面的學問我還沒學,一竅不通,正好跟着他學一學。

在房子外面轉了幾圈后,唐秋火對我說道:「這座房子的佈局是有學問的,估計找術士看過,可惜現在花有點枯萎了,缺少了一點『生機』,不過,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然後他又去房子裏簡單看了看,沒得到主人的授權我們也不好推開門看室內的結構,就簡單看了一下走廊和大廳里的風水,也是沒有什麼問題,甚至可以說相當好,這就說明不是風水出了問題。我似懂非懂地跟着唐秋火學了不少。

唐秋火從包里抽出來兩張符咒,一張貼在大門口,第二張則貼在了地下室的門口,他對我說道:「這是必要的步驟,可以防止裏面的東西跑出來,如果他們逃脫的話,會帶來不小的麻煩。」我點點頭,默默記在心裏。

又轉了幾圈后,唐秋火拉着我吃了點東西,就回到自己房間睡覺去了。我也回到自己的房間里躺下,半夜還要起來呢,我連忙強迫自己睡了一覺。

夜半時分,我被一陣聲音吵醒了,我連忙穿上衣服,把壓在枕頭下的匕首和驅邪符拿在手裏,這才安心一點。推門出去,唐秋火已經醒了,正在我門口等著。他對我使了個眼色,我連忙跟上他。

越靠近地下室,那種奇怪的聲音就越大,而且極具穿透性,我的腦中像是有一根棍子攪過,混沌無比。李建華能在這裏住這麼久也是心大...我心裏說,這要是我只怕早就發瘋了。

唐秋火看了看貼在地下室門口的符咒,鬆了口氣。

「裏面的東西還沒出來,也沒有嘗試衝擊符咒的封印。」我明白了,說道:「也就是說裏面的異動是無意識的,不是因為咱們的符咒封印引起的。」唐秋火點了點頭,又在不同的地方貼上幾張符咒,加固了一下封印。

然後他拿出來一把木劍,緩緩地推開了門。這柄木劍看起來就和我這個制式小匕首不是一個等級的,早晚我也要搞一把...正在我胡思亂想之際,門開了。

不似人類的叫聲從地下室深處傳來,像是從地獄里吹來的寒風,讓我不由得打了個寒噤。唐秋火面露凝重之色,揮揮手示意我在外面等著,隨後便提着木劍隻身進了地下室。

我緊緊握住手機,如果唐秋火在下面遇到了什麼危險的話,就說明這件事不是我能插手的,到那時我就立刻打電話給肖忘,讓他來救我倆。

過了十幾分鐘,唐秋火面色古怪的上來了,他說:「下面倒是沒什麼危險,就是...挺奇怪的,算了,你跟我下去看看吧。

我嘴角一抽,嚴重懷疑它們的合法性。話說,這個李建華看起來精神也不像有問題的樣子,他收集這些幹什麼?

唐秋火對這些見怪不怪,事務局裏東西可比李建華的私人收藏多得多。他徑自走到倉庫最深處,也就是那副盔甲所在的地方。

越靠近盔甲,那種聲音就越尖銳,似乎要刺破人的耳膜,讓我一陣心悸。

唐秋火遞給我一副耳塞,我趕緊塞到耳朵里,那種無法容忍的尖銳聲音終於有了些許的減緩。

唐秋火用術士的傳音手段對我說道:「這個盔甲上銘刻的是巫師體系的符文,但巫師的輝煌時期已經過去,他們早已衰落多年。這應該是一副來自巫師鼎盛時期的盔甲,現在的巫師可做不出來這麼完備的盔甲。」

我抬頭看向盔甲,我看到上面盤踞著一頭龍的虛影,本來它只是無意義地吼叫,但在看到我后,眼中貪婪的神色一閃而逝,徑自向我撲來。

我悚然一驚,連忙向後躺倒,龍的虛影撲了個空,它搖了搖頭繼續向我撲了過來,我連滾帶爬的跑出了地下室,幸好它沒法離開盔甲太遠,對我不甘心的吼了幾聲后就回到了地下室里。

唐秋火見我跑出了地下室,連忙跟了出來。他見我驚魂未定地趴在地上,問道:「你怎麼了?突然從地下室里衝出來,嚇了我一跳。」

我正想回答他,突然身體不由得一僵。「你...你沒看到?」

「你看到什麼了?」唐秋火的表情很嚴肅。

「一條龍,它向我撲過來想把我吃掉,我就跑了。」我坦誠回答道。唐秋火過來扒開我眼睛看了看,說道:「奇怪...你還沒有開天眼,按理來說是看不到這類東西才對。算了,這種事情交給肖老大來操心吧。」

唐秋火給那副盔甲拍了幾張照片,然後做了一個簡單的臨時封印。只要我不進地下室,這個盔甲就只會發出聲音,而不具有攻擊性。余家溝村的大蛇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我胡思亂想到。

唐秋火從地下室里出來鎖上了門,他說道:「我把盔甲上的銘文給陳發過去了,就讓情報室去查查這是什麼時代的盔甲吧,咱倆明天還有別的事要做,現在,去睡覺吧。」

我回到了自己房間,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經過這段時間的術士理論學習,我也知道開天眼是怎麼回事,我剛才看到的情景絕對不是開天眼可以解釋的。難道我自己身上,有我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

李建華迫不及待的在大廳里等着我們,像是一位重症患者在等著自己的病情報告單般緊張不安。

唐秋火沒有對他說昨晚的事情,而是提出要把這間房子轉一遍,包括每個房間裏面,當然他可以全程陪同監督。唐秋火解釋說道:「既然之前這幅盔甲都沒有發生問題,那麼就說明這個房子裏存在着誘因,我必須徹底調查后才能夠得出結論。」

這次李建華反常的沒有答應,他看向地上,似乎在思索着什麼,最後他搖了搖頭說道:「不行。」唐秋火有點意外,但是他沒有強求,補充道:「這樣的話,我可能無法解決這幅盔甲的問題。」

李建華說道:「我已經聯繫了這幅盔甲的賣家,他說會派人來處理的。」原來他並沒有把寶都壓在我們身上,我和唐秋火對視一眼,都覺得自己的感情受到了欺騙。

本來我倆打算第二天就走的,但是肖忘在看了唐秋火拍的銘文後,發信息給我們說先不要走,他很快就趕來。

這幅盔甲什麼來頭,能讓肖忘這麼重視?

唐秋火跟李建華問清楚了賣家的信息,幸好這位賣家附近有我們事務局的輔助調查員,名義上還是唐秋火科室的。唐秋火立刻聯繫上他,讓他去查一查這位神秘的賣家。畢竟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隨隨便便掏出來這麼一副盔甲的。

傍晚時分,情報室發來了信息,這個盔甲上的銘文是巫師體系中御獸文的變種,而這副盔甲里,封印着的是一隻真龍!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他們看不懂的銘文,這也不怪他們。畢竟巫師體系衰落已久,就算是巫祖都不一定能認全全部銘文。

之後一天,我倆一直在等著肖忘的到來,那個所謂的解決問題的人也沒有出現。唐秋火一直對李建華旁敲側擊,想問出他收藏這些詭異的東西有何貴幹,李建華一直諱莫若深,閃爍其詞。

唐秋火什麼都沒問出來,但他還是一直粘在李建華旁邊,問這問那。換做我是李建華,只怕煩也被煩死了。

到了晚上,唐秋火終於消停了下來,不再粘著李建華,回到自己房間睡覺去了。我看見李建華長出了一口氣的表情,安慰道:「您別放在心上,他就這樣...」李建華沒看我,像是自言自語道:「我累了,明天你們抓緊走吧...」我沖他僵硬的笑了一下,他這是讓我們明天就滾蛋的意思?

我沒好氣地敲了敲唐秋火的房門,他把門開了一條縫,鬼鬼祟祟地讓我進來。我一進門就質問道:「你今天這是幹什麼?這下好了,人家現在要趕我們出門了。」

唐秋火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後就把房間里的主燈關了,只留下窗前的一盞小枱燈。他低聲道:「噓,小聲,記住,從現在開始我就已經睡著了,不管誰問你都要這麼說。」

我連忙壓低聲音問道:「你發現什麼了?」

「我記得你們記者界有句話,要想從別人嘴裏得到真相的話,如果是熟人,粘着他;如果是陌生人,激怒他;今天我本來想用這種方式激怒他,沒想到他涵養極好,死活沒和我翻臉。」

這句話是這麼用的嗎?我想起桂叔爐火純青的操作,再對比一下唐秋火這種把臉伸到別人面前的欠打行為,怎麼也聯繫不起來。

「總之,我已經差不多達成了我的目的。你想一下,從進入這個房子以來,哪裏最奇怪,最讓你覺得有違和感?」

我想想,進門以來...嗯,枯萎的花園,這是因為園丁跑了,沒什麼奇怪的;地下室里的詭異藏品,嗯,是挺奇怪,但是李建華也沒有背着我們的意思,這說明他並不認為這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突然之間,我想到了什麼,我說道:「在接我們的時候,是他親自開的門。」

雖然這棟別墅里跑了不少僕人,但是還是有為數不少的僕人維持着正常生活的,比如做飯的廚娘,打掃衛生的阿姨等等,為什麼不找個僕人來開門,而偏偏是他自己?我們事先可並沒有通知他我們今天要來,所以...

唐秋火點了點頭,說道:「嗯,包括我在周圍亂轉的時候,都能明顯的感覺到李建華一直在盯着我,他在怕訪客們發現什麼,所以他自己親自負責打開大門,並且盯緊訪客。」

「還有一處違和的地方,李建華這麼富裕,又是黃金年齡,那麼他的妻子呢?他的孩子呢?我昨天問了這裏的僕人,他們幾乎都是新來的,對李建華的情況毫不知情。而且,他幾乎每隔半年就要換一批僕人,這些只拿錢的僕人對他當然沒什麼感情,這也就是為什麼一出事大半部分僕人立刻就跑了。」

「今天我跟着他,是想解決兩點疑問,第一,就算他的孩子在外工作,那他妻子在哪裏呢?就算是已故或者離婚分居也該留下一點痕迹吧?第二,這裏他要守護的秘密是什麼,在我看來,這就是那副盔甲異動的誘因。」

我打了個寒噤,說道:「你這是在窺探別人的私隱。」

唐秋火的眸子在黑暗中閃閃發亮,說道:「事務局沒有禁止這類事,不是嗎?而且——」

他站起身,走到床邊背着手說道:「我安排的輔助調查員已經十二個小時沒有回過我信息了,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我緩緩呼了口氣,感覺身邊越來越冰冷了:「肖忘知道這件事嗎?」

「你還沒發現嗎?咱們到達這裏一天都沒用上,而現在一天過去了,肖老大還沒來。我們現在只能靠自己。」

我也冷靜下來了,分析道:「我懷疑是216號房,李建華今天看那個房間的次數最多。」

唐秋火咧嘴一笑:「你想到的,李建華會想不到?我和你打個賭,誘因一定就在地下室,

然後他又補充道:「愚不可及!」

唐秋火看了一眼時間,催促我趕緊離開,要不容易被看出破綻。

我在床上挨到後半夜,唐秋火輕輕地在門外敲了三下,我連忙輕手輕腳的出了門,當然沒忘了把那把匕首帶上護身。

唐秋火從懷裏掏出來一瓶藥水,往我眼睛上滴了幾滴,同時施了一個術法,黑暗中模糊的事物漸漸清晰起來,我能在一片黑暗中看清了。

我嘖嘖稱奇,壓低聲音說道:「有這麼好的術法怎麼不推廣一下,以後摸黑行動不是夢...」唐秋火沒好氣的說:「這就是一個低配版的開天眼,而且施展每個術法都要付出代價,你要是想一直保持這種狀態,只怕沒多久眼睛就瞎了。」我尷尬地嘿嘿一笑,跟在唐秋火身後,不再言語。

地下室的鑰匙李建華倒是沒有收回去,就算他收回去了,術士也有一萬種法子把這扇普通的門打開。唐秋火輕手輕腳的把門打開,我倆一閃身鑽了進去,地下室里還是老樣子,雜亂不堪,讓人找不到頭緒。

我倆分頭搜尋過去,那副盔甲今天倒是挺安靜,看見我也沒做出什麼舉動,唐秋火設下的臨時封印也沒有被衝擊的跡象。

找了半個多小時,我終於發現了一處不尋常的地方,這裏的雕像基本都面朝盔甲,做出鎮壓的姿態。只有一具中等大小的雕像,角度稍有偏差,混在一堆雕像里,毫不起眼。

我把它轉到面向盔甲的方向,咔嚓一聲,地面上一扇小門彈開,原來地下室之下,還有一個地下室!

唐秋火讓我站在他身後,因為這裏畢竟不是古墓,所以下面不存在空氣質量的問題。但李建華涉獵古玩界多年,或多或少也能學到一點邪門歪道,不可不防。

萬幸的是,一路上並沒有遇到什麼機關,可能他也沒想到真的會有人發現這裏吧。

地下的空間要比上面的地下室大好幾倍,裏面有不知多少個小房間,要是說地下室的那些用品還在和法律打擦邊球的話,那這下面的東西簡直是腳踩着刑法開快車。浸泡在福爾馬林里的嬰兒屍體,用來存放鮮血的冷藏室,

「李建華...」唐秋火的拳頭握了又鬆開,面色也漸漸冷峻下來。

我們就看了一個小房間,剩下的幾個實在是沒有心理承受能力再去看了。雖然唐秋火從小就在和靈異事件打交道,但是別忘了,他也才二十幾歲而已啊。

我們帶着怒火,沿着甬道一路向前,在甬道盡頭有一個房間,用鐵門緊緊封著。

「裏面有一個活人...」唐秋火感知到,隨後他深吸一口氣,用術法將鐵門直接轟開!

鐵門撞到了對面的牆上,卻沒有發出咣當的巨響,它被什麼東西墊了一下。等鐵門滑下來的時候,我看到了整整一牆的屍體,都被鐵釘緊緊地固定在牆上,像是一座座血腥的十字架。他們身上穿着的衣服我們再熟悉不過,是這座別墅僕人的制服。

那些失蹤的僕人,我們在這裏看見了他們的結局。

「瘋了...都瘋了...」我緩緩的滑坐在地上,如果說余家溝村留給我的印象是細思極恐的話,這裏就是極度的癲狂與邪惡,到底在什麼精神狀態下,才能做出這麼殘忍的事?

我眼前的畫面一幕幕破碎,我看見了...我看見了...天空中映照出紅色的血光,一個黑影殺啊,殺啊,直到把所有人都殺乾淨,一把火把那個他生活八年的地方燒掉,然後扭頭跑進夜幕。

「你們還是來了啊。」李建華平靜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我們悚然一驚!

唐秋火立刻做出了反應,他雙腳一踩地,像是一枚炮彈般沖向李建華,不給他反應時間。

就在他即將一拳把李建華的鼻子打到腦袋裏的時候,在門后突然伸出了一隻手,輕飄飄地握住了唐秋火的拳頭。唐秋火被這隻手握住,瞬間動彈不得,那隻手的主人輕笑一聲,就像是夜梟一般難聽。

隨後他翻轉手腕,咔嚓一聲,唐秋火的左手瞬間脫臼。如果被這個人抓住,我會死...唐秋火強忍劇痛,在右手凝聚出一團火焰,向李建華丟去,這位神秘人只好轉身回救。唐秋火趁機拉開距離,落到我的身邊。

唐秋火疼得頭上冒着冷汗,他語氣顫抖地說:「一...一階術士?」

神秘人語氣驕傲的指正道:「是大巫師。」

在這位神秘人的威壓下,我不知不覺間已經汗流浹背,唐秋火的實力我是知道的,外勤三個科室的主任,除了杜林因是一階術士,林黯和唐秋火都是二階術士,還都是新晉的二階術士。

打,怎麼打?跑,又往哪裏跑?

李建華嘆了口氣,說道:「我給過你們機會了,你們卻一頭闖進來,該說你們是太聰明呢,還是該說你們太蠢呢?」

然後他轉過身對神秘人說:「盔甲我已經帶過來了,您請開始吧。」

那個神秘人沒有管我倆,似乎是當我們不存在一樣,也對,我們的實力太低了,完全威脅不到他。

這位神秘人走到了屋子裏的一張床前,這時我才看到唐秋火感受到的「一個活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在床上,躺着一位全身腫脹的少年,他的頭髮已經掉光,露出了頭上可憎的傷疤。他身上連接着一套生命維持裝備,勉強吊著他的一條命。

「呵,很難看吧。」李建華說道,也不知道是對誰說的。「再難看,他也是我的兒子。我的妻子得了抑鬱症死了,只給我留下了這麼個兒子。」

神秘人似乎不滿於他的嘮嘮叨叨,他給昏睡的少年穿上盔甲,對李建華說道:「現在,只需要把你的血滴在盔甲上,他就會醒來了。」

李建華對神秘人千恩萬謝,不再看我們,他雙手顫抖著用刀劃開自己的拇指肚往盔甲上抹去,盔甲里的龍好死不死地吼了一聲,似乎是懶得理他。

「這樣怎麼夠呢?這才夠!」神秘人獰笑起來,從衣服里抽出來一把刀,劃開了李建華手腕上的動脈。

李建華睜大了眼睛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有說,他嘆了口氣,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鮮血噴在盔甲上,噴在熟睡的兒子的身上。

李建華體內的生機逐漸流失,鮮血堆疊成塔,構築成記憶的堡壘。

他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兒子出生的那一天,記憶里很清楚,那天正好是他三十五歲的生日。他特意讓公司提前下班了三個小時,火急火燎的趕到醫院,像天下每一個父親一樣忐忑不安地叼著煙等待在診室外。

自從備孕以來,他已經戒煙一年,今天是他一年來第一次抽煙。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醫生終於疲憊地從診室里出來,他連忙站起身來,塞了一個厚厚的紅包,焦急的問道:「怎麼樣,怎麼樣?」

「母子平安,是個男孩。」一邊的護士禮貌的回答他。

李建華第一次看到那個小東西的時候,他甚至不敢上前去抱一抱他,生怕剛剛抽的煙會熏到他。他驕傲的對全家人宣佈:「以後,這小子就叫李成龍了!」

李建華的眼前漸漸冒出金星,他抓住床的邊緣,往李成龍的身邊湊了湊。

記憶中畫面一轉,兒子四歲了,李建華馱着他在院子裏爬來爬去,用帶着胡茬的嘴親他,逗得小子咯咯笑,李夫人就站在院子邊上含笑看着他們。

李成龍一天天長大,李建華的企業也漸漸做大了,他回家的時間越來越少,但即使再忙,每周他也要抽出一個下午來陪老婆孩子,那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候。

恍惚間,李建華似乎看見李成龍的眼角劃出一滴淚,他艱難地伸出左手幫他楷去了這滴眼淚。但更多的眼淚卻從他自己的眼睛中涌了出來,一滴一滴,混著鮮血滴在了盔甲上。

「老李,你快回來看看吧!咱兒子出事了!」李夫人在電話里焦急地哭道,李建華腦袋裏「轟」得一聲,把手上的文件一丟就朝家裏趕去。

在李成龍十六歲的那一天,這個愛踢足球,陽光健康的小夥子突然病倒了。一開始他還能強撐著對他們擠出一個笑容,沒過多久卻昏迷了過去,只能靠着生命維持設備勉強存活着。

李建華和夫人不知道跑了多少個醫院,飛了多少個國家,卻沒有一個醫生能確定李成龍得的是什麼病,更別提如何治癒了。

夫妻倆像是塌了半邊天,李夫人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整天躲在房子裏以淚洗面。

渾渾噩噩的不知過了多久,有一天李建華起床時,怎麼叫李夫人也得不到回應,當他找到她時,她已經趴在李成龍身邊沉沉睡去,旁邊掉落了一個空的安眠藥的瓶子。

他悲痛地對着天怒吼,他究竟做錯了什麼,要受到這樣的懲罰?他想拷問蒼天,為何一切都在和自己做對,為何一起切都在把自己推向深淵?

為什麼啊,老天?

李建華哐當一下倒在了地上,他猛然清醒過來,掙扎著爬起來,再次把手腕摁在了盔甲上。你是我與這個世界最後的聯繫了,兒子,你流着和我一樣的血,我們本就是一體。只要你能活下來,我願意付出一切。

在尋訪醫院無果后,李建華把希望寄托在了更為渺茫的事上。他開始出入各大寺廟,燒香拜佛,去道觀,去基督教會,只要有名有姓的神,他幾乎都拜過。

可他沒想到的是,滿天神佛,居然沒有一尊能救他兒子!

既然正神做不到,那麼邪神呢?我不需要等價交換,我可以...我可以獻上我的生命,獻祭別人的生命,無論什麼代價都無所謂了。只要能救下李成龍,讓他再叫我一聲爸爸,再一次在草地上自由自在的奔跑,就和其他年輕人一樣...

這個時候,一個神秘人帶着盔甲出現了,他帶來了一條路,一條浸透著鮮血與黑暗的路,但這也是李建華最後的希望...

「喂!老李!」一直沒說話的唐秋火突然對着李建華喊了一聲,李建華臉色蒼白地看了過來,不知道這個時候叫他還有什麼意義。

「你兒子的病是沒法被治好的,因為他不是得了病,他是中了術法。而他中的這一種我恰好遇到過,我就告訴你——」

「你兒子中的,正是巫師的咒殺術!」

李建華的眼睛本來已經失去了焦距,在聽到了唐秋火的話后,他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著神秘人,卻怎麼都沒法聚焦,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見一個影子。

「你...」李建華只來得及說出一個字,神秘人只一刀,就讓他身首分離。

回憶就到這裏吧,人的一生,其實只記得美好的回憶就夠了,不是嗎?

兒子,讓爸爸最後在叫一遍你的名字,李成龍,爸爸其實不希望你能成龍成鳳,只要開開心心的,健康的活着就好。

兒子,都怪爸爸,沒有保護好你,都是爸爸的錯。如果有下輩子,你一定不要找我,找個好人家吧,爸爸這一輩子都欠你的。我死後是一定會下地獄的,你千萬,千萬不要跟着我,一定要去有光的那邊啊。

我和唐秋火看見,在李建華圓睜的眸子上,突然流出了兩行淚水,和血跡混跡在一起,再也難以分開了。

再看床上的那個少年,哪有一絲一毫蘇醒的跡象?倒是那副盔甲吸收了李建華的血后,龍的虛影漸漸生動起來,似乎隨時要掙脫盔甲的束縛。

這時我聽見咔噠一聲,唐秋火忍痛把左手接回去了。他滿頭大汗的把昨天我見過的那柄木劍交給我,說:「幫我告訴肖老大,就說唐秋火對不起他多年的養育之恩,來世我給他當兒子。」

我接過那柄木劍,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我連忙拉住他:「你要做什麼?別做傻事!」

唐秋火紅色的頭髮因為他的氣息扭動起來,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簇火焰,他甩開了我,從牙縫裏擠出來幾個字:「我要殺一個大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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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事件委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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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血龍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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