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子眸
梔子莫神色一凝，脊背發涼，眼神始終離不開屏幕上的對話框。
他一手叉腰，歪著腦袋思索著短訊的可信度。
不應該啊，這惡作劇未免太認真了點，自己一不惹事，二不說事的，應當透明到底啊，誰這麼大費周章的又是嚇自己又是發短訊的。
梔子莫的膽子並不大，他自然也不想被卑劣的伎倆嚇唬到。
不過既然對方都讓自己回頭了……那就順着他的逆着來。
梔子莫當機立斷，低着腦袋一個側步藉著盥洗室滑溜的地板炫了出去。
一個踉蹌站穩了腳跟，梔子莫甩頭揚發，自以帥氣地抬頭。
「想嚇到我，呵，還早一萬年呢！」
梔子莫的手機忽然一陣顫動，低頭一看，血紅的光在無限的黑暗裏顯得更加刺眼。
那「？」再一次發出了信息。
它發的就是個問號。
「小樣，迷不死你。」梔子莫邪魅一笑，乾脆利落地關掉了手機，任憑它如何震動。
他一眼都沒有看向盥洗室，而是順時針的轉頭，幾步跨到了那厚重的窗帘前。
梔子莫兩眼一看，一手抓住了窗帘的邊角朝着兩方一推。
刺眼的光芒晃得他睜不開眼，他本能地用手一遮擋，那寒酸的白光只能落魄地擠着他的指縫溜來。
放下手掌，梔子莫的皮膚迅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徐徐的微風掀起窗帘，撩起梔子莫的捲髮。單薄的木框之上沒有玻璃陪伴，窗外的風景一覽無遺。
無數錯列排序的十字架倒懸著，掛在純白虛無的背景上。一隻紅眼睛的黑鴉安靜地站在距離窗戶最近的十字架上歪著腦袋與梔子莫對視。
「……靠。」梔子莫腦里的思緒一時之間亂成了一攤漿糊，他怔怔地看着這麼一副詭異繪圖。
他這下徹底慌了，他毫不猶豫地將腦袋探出窗外，上下查看。
然而他只看見了更多的十字架，漆黑的十字架上纏繞着蠕動的血管，它們裹挾著整個十字架，血液透過淺淺的血管遞出咕嚕的聲音，像是瘋子的俚語，深淵的獰笑。
左右看去，卻再看不見隔間之類，低頭一望，更是虛無一片！
梔子莫倒吸一口涼氣，強迫着自己冷靜。
從詭異深邃的思索逃脫出來之後，他的腦海里徐徐多出來了一個平時想都不敢想的詞。
……穿越？
他將腦袋拉回房間，黑鴉扇動着翅膀頭也不回的飛離。
梔子莫摸魚時最愛乾的事情莫過於看小說，穿越的套路他自然略知一二。
可是發生在自己這麼一個毫無特點的窮小子身上……該怎麼形容？
暴殄天物？還是令人唏噓？
不不不，重點不是這個……
他的目光再一次打量起這間被照亮的病房。
殘破的環境，枯死的綠植，寒酸的鐵床，和始終射著藍光的盥洗室……
重點是，他好歹要清楚自己穿越到了哪裏啊。
一個懸浮的醫院，異世界？還是什麼空間……
梔子莫褲子顫了一下，是手機又來了消息。
他剛好想起了手機的重要，如果他真的穿越了，問號老哥的話應該尤其重要。
可是當梔子莫打開手機，點開血紅的「靈界」時，先前的對話框全部消失的無隱無蹤了。
這可讓梔子莫急壞了，早知道就跟它玩過家家了，現在它不理我了，這穿越的性質可就變了。
不過居然不是大哥發的信息，那剛剛的震動是……
梔子莫點開了分享圈，一個小綠點赫然出現在他的首頁。點開小綠點一看，竟是有人贊了自己的說說！
梔子莫興奮地點開自己的說說，點贊人員的名字卻又讓他一愣。
他撓了撓腦袋懷疑自己看錯，又捻起指尖指著名字緩緩讀道：
「木子……眸？」
「誒……我不記得我認識這個人啊……」
……
「梔子莫？」
「……我不記得我認識這個人啊……」
木子眸對着手機說道，她的手機上莫名其妙多了一個叫「靈界」的軟件。
不過她毫不在意，只是在裏面看見了一個叫「梔子莫」的青年的自拍照。
時鐘唱着獨奏，用文件和書籍砌成的牆壁構成一間清冷的辦公室。
青藍色的光照到了木子眸握著的手機上。
她坐在辦公室的正中央，金棕色的波浪長發輕柔地趴在她的兩肩。
木子眸一手挽起手機，一手撐起，用胳膊頂着紅木實心桌拖着她的腦袋。
靛藍色的眼眸聚精會神地盯着梔子莫的自拍照。
她抬眼看了眼時鐘，精緻深邃的輪廓被清冷色的燈光打上一層美的暈染。
一身寬鬆的肉色風衣剮蹭着她坐着的木椅。
黑色的長靴在地板剁出不耐煩的曲調。
「哦……」木子眸迷茫的雙眼忽然放射出了驚喜的光，短暫的思索之後她得出了她是如何認識梔子莫的答案。
木子眸再一次將目光移回了手機上，欣慰地點了點頭。
那天晚上她委託完成回家，偶然看見了路旁趴着一個人。
出於好奇湊近一看，發現他貌似是醉了，一身酒氣。
出於職業病，她習慣性地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這一探不得了。
那呼吸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孩子像發了瘋般的喝了幾十度的白酒好幾口，自身酒量又差，貌似喝的還是假酒……
木子眸無語地四處看了一眼，昨天晚上霧很濃，燈光只能勉強鋪在他們身上些許。
第一次來到這個郊區的木子眸深感無奈，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新買的手錶，預估了一下耗費時間之後，毅然決然地扛起了這個青年，將他送到了最近的醫院。
木子眸對他最印象深刻的一點便是，為了確保自己做好人做到底，她自發地去加了他的手機號碼。
絕不是因為他長得好看！
那青年用的手機已經是很老的款式了，設置的密碼居然只是1234。
木子眸便是在那時知道了自己幫了一個叫梔子莫的人。
思緒勾回，木子眸看着畫中自信的青年以及鏡子上那詭異的血字，她放鬆地笑了出來。原本還擔心他會不會通過號碼的訛自己之類的，畢竟幫忙時也沒有想多。
不過看他這麼生龍活虎，還毫不畏懼的樣子，自己應該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了。
木子眸順手點了個贊，她放下手機，開始整理桌子上雜亂的文件。
墨色濃重的文件，一層疊著一層，就像她的職業一樣，迷團一團跟着一團。
木子眸是一名自由偵探。她從小便熱衷於探尋真相、刨根問底，對於不公極其憤慨。長大后憑着驚人的智商和鶴立雞群的辦事能力……
成功幹上了狗都不幹的偵探行業。
唉……單純害人啊。
現在這麼一個法制社會，社會發展的速度又如此迅速，偵探的就業空間在碎片化的仇恨和物質的邊界中被逐漸撕扯剝削。
木子眸根本就沒有在夢想中感受到夢想里該有的自由和成就。有的只有無限的賬單和業績帶來的失落。
她深吸了一口氣，將帶回來的偵探小說和文件依次整理好擱置在一旁，順手繞過孤獨的枱燈，拿起旁邊的水果糖。
兩手握著糖紙，一扯，再反手繞過糖紙，接住掉落的水果糖一把拋到空中張開嘴巴精準接下。
幸福的感受緩解了壓抑的情緒，木子眸感覺房間悶得慌，於是她推開座椅踱到正對面的窗邊。
兩手抓着百葉窗的鏈條，像只貓咪一樣一上一下的將百葉窗連帶着提起。
單調緊鎖的窗戶被木子眸掀開，吹來的晚風撩起了她的髮絲。
她低眸一瞧，今晚和昨晚一樣，依舊是濃霧漫天。
眺望的雅緻全然被磨滅了，木子眸失落地往回走去，忽然她的耳朵捕捉到了細微的聲音，順着聲源看去，是自己的手機。
她頓時激動了起來，難道是新的委託？
木子眸大步流星走去，一把抓起桌上的手機查看起了信息。
不過，很遺憾，是那個在她手機上莫名出現的軟件「靈界」帶來的信息。
她掃興地吐了一口氣，一手抓着桌子的邊沿撐著身體開始翻看信息。
點開靈界后的瞬間，血紅色的界面鋪滿了她的手機。
屏幕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對話框，和她說話的對方正是梔子莫。
木子眸頓時來了興緻，她看見梔子莫居然在向自己問問題。
「你是誰？在哪裏？」
「嘿嘿……現在的帥哥都這麼直白嗎……」
木子眸盯着白色的對話框傻傻地發笑，很快她便嚴肅起來回復道：「木子眸，在你……的……」
「心裏。」
木子眸還貼心的在後面補了個愛心。
她看見梔子莫的輸入狀態停頓了好一會兒，似乎在醞釀什麼情緒。
木子眸無比滿意自己的回復，雖然不清楚對方玩的是什麼套路，不過論迴路清奇，姐還沒輸過。
良久，對方又回了信息：「小姐？先生？我沒有開玩笑，你告訴我你是誰，你在哪。因為……」
「我可能穿越了！」
木子眸面無表情地切出應用，順便清了個空，長嘆一口氣。
「怎麼走的還是美麗廢物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