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四、虛幻交織

安清坐在木椅上，脊背緊繃，環視打量著。

閨房不大，以紅木紅綢為主調。油燈細弱地晃着，暮雨中更顯陰暗。

他十分理解梳妝台前那個瑟瑟發抖的姑娘。

任誰在卸妝后準備歇息之時，在銅鏡里看到六個奇裝異服的人突然出現在身後，都很難不心臟狂跳。

但他對這種出場方式沒有絲毫左右能力，只能心裏向她暗道一聲抱歉。

還好那姑娘沒有喊叫。

他倒不是懼怕驚呼聲會招來更多人。這種任務中，恐怖的從來就不是當地的人類。那些五花八門的鬼怪，才是他們性命的收割者。

區別是，如果她不配合，旁邊木床上手握尖刀的隊友，會在她出聲的瞬間就刺破她的喉嚨。

「這裏是哪個國家，什麼年代？」

良久，在中央短髮女子的示意下，站在安清旁邊的黑衣男子詢問。

那身着交領衣褲的少女抖了一下，還是一個字一個字地，邊看着這些人的面色，邊小聲回答。

「東華十三年。」

「林家府，我是次女。」

「父親，母親，祖母，兩房妾室，長兄、二妹、小妹。」

「沒......沒有。」

黑衣男子皺了皺眉，走近兩步，蹲在少女面前，「你好好想想，什麼詭異的事，奇怪的事，真的沒有嗎？」

尖刀反射著一縷寒光，在陰暗的環境中格外具有壓迫感。

倏忽間，門外傳來腳步聲。

噠、噠、噠——

少女眼前一亮，身子前傾，下意識要呼救，「小——」

被一把捂住嘴。

她的眼淚終於成串兒地落下來。如果不是脖子上鉗制着她的手臂，已經癱軟在地。

無聲。

五個人看向中間的短髮女子。

指令的口型是，「放進來」。

門邊的人點點頭。

「柔娘，小翠來點燈了。」

腳步聲被叩門聲取代。

寂靜。

不多時，那叫小翠的丫鬟就被幾個人並排放在了少女旁邊。

「你們......是雲娘召來的嗎？別殺我，別殺我，我沒害你......」

那丫鬟小翠倒是沒有避諱，看起來像是驚嚇至極。從被打暈后睜開眼，見到圍在一起的眾人，直接就說出了口。

這背後，涉及一個血腥的故事。

在上個世紀，人體解剖，使得醫學由皮膚外面深入了內臟器官。

在第一次精神革命中，刀子深入了大腦。為了頻繁地做手術，美婦人們引導發明了眉心月，在華美的寶石下是傷口，為了隨時深入手術刀。人們把自己的大腦當成電腦磁碟，附庸風雅地給自己安裝各種各樣的模塊兒，享受着不勞而獲的知識。

在最開始，大眾並不知道的是，所謂的知識植入並不是輸入，而是殘忍的移植。

普通勞動者，底層人士，他們的機械性勞動被替代。

市場經濟中，失去勞動供養自己的權利，淪落到比上古更慘的境地。有貴人專門飼養孩童，培養其為某一領域的天才，再進行移植。不同的知識模塊在大腦中可能存在衝突，所以需要專業人士進行設計。大家族的繼承人，自幼便有着頂尖的知識容量。

新貴族不斷開闢虛擬空間逃脫在法律之外。

國家的科技水平被各大家族越跑越遠，已經不足以統領和管理，變得名存實亡。

虛擬現實，

在大腦被破譯的那一場精神革命中飛速發展，甚至超過了法律的腳步。虛擬現實的入口已經可以做到讓沒有防備的普通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陷入。

後來發現，有個瘋了的國家，將所有在籍人員送到了「超級現實」之中，從而獨佔真實地球。當時的地球人口減少，所有人都在科技的網之中。當然，有少數人並沒有進入到超級現實，其中，有最後一個停戰的國家，兩家人因為戰亂而未趕上登記，被確認為死亡。有從黑洞中意外回來的宇航員。有躲避刑罰炸死的犯人。等等。

這些人，發現A國的陰謀後會如何做？

這些人會相遇嗎？

A國留在真實地球中的人，是不是全都一心一意贊同這個計劃呢？

會不會有人幫助別人、反對A國的該計劃？為什麼是在籍人員，因為各國安全系統在進行身份確認發放身份證時，會採集信息，而這些信息是將人送到超級現實中所必要的。也可以說，L國因為有個大神，A國舉國也無法入侵L國的安全系統，所以無法讓其民眾無知覺地進入，就只能單立一個計劃，需要特別的設備，由專人負責。這一個變數也可能是最後A國該計劃破碎的重要原因。

決定一個人是一個人的，究竟是什麼，是記憶嗎。

最直接的，是對待人和事的表現。

記憶是通過影響人的行為來達到判斷的方式。

在人被模塊化之後，一個人是不是他自己已經越來越難以界定了。在沒有思維編輯的時代，人尚且會突變，在有了模塊化之後，人的意念變得更加瞬息萬變，思維想法、目標夢想、對待同一件事的態度，都會瞬間改變。

有時候，知道了另一個世界，知道了一句話，就可以完全改變一個人的人生軌跡。在這樣的情況下，最傻的執念顯得尤為珍貴。

要求這個執念必須有足夠的強度，知道其他任何事都無法減弱或轉化它。魚丸，她就有一個執念。我和讀者一起期待，她能在諸多干擾中堅持她那個愚蠢的念頭多久。有很多學家分析她的過去，想知道是什麼樣的經歷可以造就這樣強大的執念，在虛擬現實中做了許多實驗卻無法複製。

正是這些無法在虛擬現實中復刻的東西才最寶貴最吸引人。而她的執念是有原因的。

量子糾纏神。這個糾纏可能只是她的一個幻想，或者說另一種解釋，虛擬現實與真實有界，界的另一邊有人持續地在呼喚她在幫她。

信息爆炸的複雜使得人更善變。

過去車馬很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現在大家接受更多的東西，有了更多的選擇，也更加崇尚自由，經常能從外界信息中得到更喜歡更嚮往的東西，反而容易最終一事無成。

大腦的容量其實是有限的。遺自忘機制正是一種自我保護，將記憶提取沉澱。

那少女柔娘，見小翠竟直接把雲娘的名字說出了口，不知還會繼續說出些什麼，心下焦急，惱恨這丫鬟到底是二等，見不得世面。

現下雙手被縛，顧不得體面，扭著腰抬起上身就拿頭去撞人，想讓她清醒些閉嘴。

眾人要聽的就是更多的信息，見她如此，哪裏還不明白這人有事隱瞞，如何肯依她。

不用短髮少女指示，雙馬尾一個手刀，柔娘暈。

小翠繼續說。